首頁 古代言情

浮世清歌:執(zhí)子之手任平生

第三十章 鳳凰之相

  傍晚時分,朱雀睜開了眼睛。燭光下,小竹在一針一線地繡花。

  她捂著紗布纏繞的脖子,白天被刀鋒割破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

  小竹應聲看過來,見朱雀醒了,大喜。連忙丟下繡好的花走到床前:“小姐你可算是醒了!把老夫人都嚇壞了?!?p>  朱雀坐起,順手端起床邊的茶盞,喝了口茶潤口,回想白天的事仍心有余悸,要不是章韶光她的小命可就完了:“章公子的帕子可洗干凈了”

  小竹點點頭:“洗是洗干凈了,就是不知怎么還回去?!?p>  朱雀看著窗外,夕陽西沉,西方天際染上濃濃墨色,是如章韶光在醉仙坊救她那日一般的墨色。

  兩次了,章家人救了她兩次,這個人情該如何還才好。

  雕花門“吱呀”一聲推開,老夫人疾步走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可不知你回府的時候,脖子上的血都快把帕子染紅了,可把我給嚇壞了?!闭f著吩咐身后的阿瑞將參湯呈了上來,“小廚房做的參湯,補氣用的,你今日受了驚嚇,得多補補?!?p>  朱雀看著老夫人滿臉擔憂,心里有些過意不去,便想岔開話題:“外祖母放心,我向來就是個皮的,小傷小痛的不打緊。倒是我送大姐姐的糖桂花不知有沒有事?!?p>  老夫人揩了揩朱雀的鼻頭:“你呀你!自己都險些沒命了還惦記你大姐姐的糖桂花,我看吶,你大姐姐可不敢輕易吃你拿性命換來的糖桂花,說不定都燒香供著呢?!?p>  朱雀噗嗤一笑:“你可別取笑我了外祖母。近日不知怎么的,我老是倒霉,前幾日腳傷了,今日又被亂民劫持,險些丟了性命?!?p>  聽朱雀這么一說,老夫人心里一震。當初高僧說衛(wèi)鞅命格太好,容易折壽便給了一個“尋一命格苦的女子相伴的法子”來化解,想是一個命格上乘,一個命格凄苦,兩者相伴已做互補吧!賣朱雀的女人說朱雀幼時喪父喪母連母雞都能克死,但自打把她抱回侯府養(yǎng)著后,這些命硬倒霉的事便沒有發(fā)生過一次。想是因為有衛(wèi)鞅陪伴的緣故。但自從衛(wèi)鞅上峨山,倒霉事就接二連三的發(fā)生在朱雀身上。

  那,衛(wèi)鞅呢?衛(wèi)鞅離開朱雀久了命中的大劫會不會顯現(xiàn)?

  想到這里,老夫人慌得手心直冒冷汗。

  “外祖母,那些亂民怎么樣了?”朱雀的話將老夫人的思緒打斷

  老夫人搓了搓手心的汗珠“聽你舅父說被官府收押了,怕是要坐牢?!?p>  “??!怎么會這樣,他們也是無辜的,聽他們說,縣守上報的公文全被上頭壓了下來,城外受災的百姓肯定會一批一批地涌進城里,要是來一批壓一批,這京城的監(jiān)獄成什么了?”朱雀皺著眉頭道。

  “你舅父也在愁如何安置城外難民的事,不僅安置的場所成問題,糧食衣物也是個不小的開支。天家遲遲沒有定奪,要么是沒把百姓放在心里,要么就是……”老夫人頓了頓,看著桌邊跳動的燭火。眼神中多了幾分不安。

  后者,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

  “要么什么?”老夫人的話吊足了朱雀的胃口,朱雀拉著她衣袖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要么就是,祁國國庫空虛,天家已經(jīng)放不出銀兩了?!?p>  話落,朱雀無力地癱坐在床上,就算她再小,也明白國庫空虛意味著什么。

  看著朱雀垂頭喪氣的樣子,老夫人又道:“不過今日你舅父得到一封密信,那封密信明確指出西郊有一塊閑置之地,表面上是荒廢的養(yǎng)馬場實則是章家練兵的秘密基地,”老夫人頓了頓,看著滿臉吃驚的朱雀接著道:“吃驚吧!不過章家私自養(yǎng)兵皇帝早就知道了,只不過沒有確鑿的證據(jù),章家根基龐大,朝堂之上滿是羽翼,扳倒章騫不是易事,故而皇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p>  “那里即是秘密基地,又怎么會被人知道呢?”朱雀歪著腦袋問道。

  飽經(jīng)世事的老夫人搖了搖頭:“這個就難說了,興許是章家跟誰結下了梁子,想咬章騫一口吧!只聽說送信之人黑紗掩面,騎馬飛奔而去?!?p>  “那這練兵場就可安置災民了嗎?章家人會答應?”

  “這不是他答不答應的問題,而是他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若他答應了便承認那是他的練兵場,私自練兵可是重罪。不答應的話,國難當前,他一個臣子不傾囊相助,便是枉為人臣?!崩戏蛉朔治龅念^頭是道,朱雀揚起小腦袋聽得津津有味生怕錯過一個字。

  “你外祖父在世時,便看出章騫心懷鬼胎??赡菚r章騫正得皇帝重用,故而只能眼睜睜得看著他養(yǎng)兵結羽,卻無能為力?!崩戏蛉说难劬β詽駶?,可能是想起老侯爺?shù)木壒剩剖抢虾顮敭敃r因章騫吃了不少苦。

  她望向窗外的漆黑,眼神深邃。

  “外祖母……章家……”朱雀仰頭看著老夫人,含在嘴里的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今日救你之人乃章騫之子,這個外祖母知道。我們侯府也不欠人情,改天備份大禮吩咐人送去便是,”老夫人看著朱雀吞吞吐吐說不出的樣子,便替她說出來“但是,朱雀,我們侯府向來和章家都不交好。章家少爺雖救了你,但咱們禮還清了就誰都不欠誰,這個道理,你懂?”

  朱雀仰頭望著老夫人,寫滿滄桑的臉上有一種決絕,那種決絕讓她明白她和章韶光之間存在的巨大鴻溝,誰都跳不過去。

  窗外細碎蟲鳴,窗內(nèi)燭火明暗,朱雀默默點了點頭。

  老夫人看著朱雀睡下后便走出房門,半晌,轉身回頭問阿瑞:“城南是不是有座寺廟挺靈驗?”

  阿瑞點了點頭。法清寺的簽子確實靈驗,法清寺的檀宗禪師也善看面相,估前程。聽聞章皇后還沒出閣時,就曾去法清寺上香,被檀宗禪師點明命中大富大貴,乃鳳凰之相。章皇后進宮封后,法清寺便名聲大噪,求簽子,問前程之人數(shù)不勝數(shù)。

  “夫人是想求簽?”阿瑞上前扶著老夫人問道。

  老夫人聞言搖搖頭,輕輕一嘆:“你沒瞧見朱雀這幾日盡遭倒霉事?也不知衛(wèi)鞅那孩子離了朱雀那丫頭命中大劫會不會顯現(xiàn),他要習武總是要離開侯府的,朱雀一個丫頭總不能跟著他上峨山吧!這兩孩子,離了彼此都不行,總得想個法子才好。”

  話畢,阿瑞道:“那明日帶著小姐一起去法清寺上香求簽,也讓那檀宗大師求個法子出來?!?p>  次日,阿瑞給朱雀脖子換了藥,細細用紗布纏了一圈,又用粉色輕紗繞了一圈,完美地遮住了白色紗布,那粉色稱得朱雀小臉膚色更白嫩添了幾分明麗。

  老夫人早在馬車里等著,等朱雀梳洗完后,就令老金駕車去城南的法清寺。

  朱雀的傷口恢復的很快,今早起床就明顯感覺不疼了,好了傷疤忘了疼,整個人又活蹦亂跳,在馬車里走來走去,一會兒掀開車簾看風景,一會站起來拿糕點吃,看得老夫人心驚膽戰(zhàn),連連說:“你且消停點吧!腳傷還沒好利索,仔細又扭了?!?p>  朱雀一聽,便笑嘻嘻地鉆進老夫人的懷里,老老實實地閉目養(yǎng)神。

  不一會,馬車穩(wěn)穩(wěn)停在法清寺的臺階下,朱雀在阿瑞的攙扶下小心翼翼下了馬車。

  只見蒼翠掩蓋之下的法清寺,禪香縈繞,來往信者絡繹不絕,侯府的馬車險些沒有地方停。

  “外祖母,這座寺廟上香的人那樣多,想必是及其靈驗的,走,我們?nèi)デ髠€簽子!”說著,便興沖沖的拉起老夫人的衣袖走。

  可今日,寺廟像是有什么貴人來似的,護衛(wèi)在臺階上排了一大隊,再加上前來燒香求簽的百姓,臺階上硬是排起了長隊。一刻鐘的功夫,他們才前進了十幾步。

  朱雀不耐煩的甩甩手,環(huán)顧四周。忽然看見臺階右側靠近嶙峋山石的地方,有一條用青石板鋪成的小道。

  她眼睛一亮,附在老夫人耳邊小聲道:“外祖母,我們?nèi)プ吣沁叺男〉溃抢餂]有人。”

  老夫人順著朱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真的有一條小道直通法清寺的大殿。便牽著朱雀的手,踏著長滿青苔的石板,一步一步走上了法清寺。

  剛踏上最后一層臺階,只見一個白凈的小沙彌恭敬立在一旁,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二位施主這邊請,師父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p>  小沙彌說完就帶頭領路,留下老夫人和朱雀與阿瑞愣了片刻。那檀宗大師有那么神,連她們來都算到了?

  來不及細想,老夫人牽著朱雀的手跟了上去。

  不一會便跟著小沙彌來到一處偏殿。這里雖是偏殿但布置極講究,偏殿之上一位身著袈裟僧人正在敲著木魚念經(jīng)。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放下木槌,起身道:“阿彌陀佛,老衲已恭候多時了。菩薩昨夜托夢說今日有貴客從小道而來,果不其然?!?p>  “咦?真有如此神奇的事?那菩薩長什么樣子?”朱雀歪著腦袋問道。

  話落,老夫人連忙沖僧人道歉道:“小孩子說話沖撞了菩薩,大師莫要怪罪。”

  檀宗只是笑笑,眼神掠過朱雀時微微一驚。

  老夫人善于觀人,捕捉住檀宗眼神中一瞬既逝的異樣,她把朱雀拉到身前:“不瞞大師,我此番叨擾,實是為了求解一件事?!闭f著,便走到檀宗身旁低聲說道“五年前我遇到一位得到高僧點明我孫子命有大劫,需與命格苦的女子相伴方可化解。我外孫女正好是高僧所說的命格極苦的孩子,便養(yǎng)在了膝下,兩人一起長大,平安無事??山瘴夷菍O子出遠門,外孫女便倒霉事一件接著一件的,我擔心孫子離開了外孫女太久命中大劫便會顯現(xiàn),所以想請問高僧該如何是好?”

  檀宗笑笑“若是兩人心在一起彼此掛念,縱使相隔再遠也無妨,只需互換雙方隨身之物,日日帶著便無事。但……”

  見檀宗停頓,老夫人急著追問“但是怎樣?”

  “但若兩人心各一方,成了陌生人或是仇人,便也只能聽天由命了。”檀宗說完,回頭看了看探著腦袋作偷聽狀的朱雀,不由微微一笑:“小姐幼時雖命途多舛,但面相卻是極好的,小姐乃是……”

  朱雀見這和尚說話老賣關子,便不耐煩道“乃是什么?”

  “鳳凰之相?!?p>  話音落,似擲地有聲。老夫人和阿瑞紛紛征住,不發(fā)一語。

  鳳凰之相,這法清寺上一次說這幾個字怕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便是當今的章皇后,但是,眼前朱雀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鳳凰之相,是不是定論得早一些。

  況且,朱雀以后是要嫁給衛(wèi)鞅的,鳳凰之相……難不成衛(wèi)鞅以后要做皇帝!不可能不可能,老夫人想到這里搖了搖頭。他們衛(wèi)家向來以忠君愛國為家訓,衛(wèi)鞅斷然不會做出有辱家風之事。

  難不成……

  難不成朱雀以后不會嫁給衛(wèi)鞅,會進宮做皇后!老夫人看著自家朱雀毫無大家閨秀作風的樣子,內(nèi)心十分肯定地搖了搖頭。

  鳳凰……鳳凰指的是什么?難道僅僅只是皇后嗎?

  “鳳凰是什么?”朱雀自己也聽不懂,開口問道。

  檀宗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佛曰不可說。但小姐鳳凰之相,與小姐相伴之人定會飛黃騰達大富大貴……”

  窗外似有腳步聲輕輕走過,打斷了檀宗的話。

  老夫人向窗外看去,碧空萬里,秋風拂面,空無一人。

  檀宗掐指一算,只是笑笑,便接著說下去:“但小姐萬不可為愛恨情仇迷失,切記,心有蓮花,清風自來?!?p>  心有蓮花,清風自來。朱雀像背詩一樣反復重復著這句話,她不知身旁,老夫人和阿瑞的臉色變得及其難看。

  她們二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彼此,蓮花,朱雀的身上是有墨蓮紋身的,這句話是不是也暗指了朱雀的蓮花紋身?

  等老夫人回過神來再問時,偏殿上已沒有檀宗的身影。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