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言歡看著江邊的小木屋,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原以為像他這樣氣質(zhì)出眾的人,身上的粗布衣裳不過是權宜之計,可原來他住的就是這樣破舊的小木屋啊。
沐風見她在門口遲疑,只是笑了笑,并未說什么,自顧進了房間。
屋里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便是堆滿半屋的藥材。
“沐風,你是醫(yī)生嗎?”,易言歡蹲在藥材旁邊,好奇地看著。
“醫(yī)生?”
“哦,不,我的意思是大夫,你是大夫嗎?”
沐風笑笑,“算是吧”。
易言歡從藥材堆里起身,看著沐風埋首于桌前,看著什么東西比比劃劃,眉間微微蹙起,她在一旁小心地開口,“我能幫你做什么?”
沐風遞給她一副藥,道,“如果你不怕辛苦,從此處往西去一里地,有一處人家,幫我將此副藥拿給大娘”。
易言歡一把接過了藥,“不辛苦不辛苦”,她很高興能盡自己的一點綿薄之力。
一里路不過是小意思,易言歡沒一會兒便到了,大娘聽她是沐風叫來的,頓時熱情的很,拿出吃食來招待她,易言歡推著沒要,這個屋里家徒四壁,明顯的主人很省吃儉用才省下了這些食物,她怎能接受。
“大娘,小寶怎么樣了?”,她已經(jīng)知道了,這些藥是給大娘的兒子小寶的,自從水災為患,他就發(fā)了高燒,一直斷斷續(xù)續(xù)的。
“多謝姑娘關心,小寶好一點了,燒已近退了”。
“大娘,您怎么知道我是......”,易言歡有些不好意思,原以為自己打扮得很像男人,沒想到連大娘都瞞不住。
“都活了一輩子了,是男是女哪還能分不清”,王大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是長輩對晚輩慈愛的神色。
易言歡有些不好意思,大娘已接著道,“沐先生是很好的人,姑娘跟著沐先生一定會很幸福的”。
“不不,您誤會了,我跟沐風什么也沒有”。
大娘一副看穿一切的笑容,卻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只說道,“水患讓瘟疫橫行,我們這個小村死了很多人,小寶差點也保不住了,還好沐先生來了,這才挽救了小寶一命”。
“瘟疫?”
“是啊,現(xiàn)如今已是好多了,可當初真是尸橫遍野啊,像我們這樣的窮苦人家哪有錢去買藥,沐先生就跟活菩薩一樣,施藥給我們,不收一分錢,全靠沐先生,我們才能活下來”。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這些事情是易言歡曾經(jīng)想也想不到的,易言歡沉吟一會兒,才緩緩道,“沐風,他是個好人”。
易言歡回小木屋的時候,沐風仍埋首于案前,她不想打擾他,便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看著屋前的小河。
“小寶怎么樣了?”,沐風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易言歡道,“他好多了,大娘說謝謝你呢”。
沐風點點頭,也看向小河,目光沉沉,眉間含著明顯的憂慮。
“沐風,你是個好人”。
沐風似乎很詫異,突然看向了她。
“這次南方的水災,幾千人死于這場禍亂,更有數(shù)以萬計的百姓顛沛流離,朝廷說要賑災,當朝太子還親赴南方,可結(jié)果呢,如今遙州城內(nèi),高官子弟胡作非為,趁機欺壓百姓,卻無人能管。你說,朝廷是不是無能?”
沐風看著她,訝異的神色轉(zhuǎn)為深思,他定定地看著河面,過了一會兒才答道,“要平定水災之患、改善民生,朝廷確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是你不一樣啊,以一己之力救助周邊的百姓,還剪除了瘟疫的禍患,要我說啊,朝廷都該向你學習”。
剎那間,天邊驚雷乍現(xiàn),緊接著一聲聲‘轟隆隆’的聲音響徹大地,沐風眉心輕擰,對易言歡道,“要下雨了,進屋吧”。
易言歡驚奇地發(fā)現(xiàn),桌上竟擺上了飯菜,雖然只是簡單的兩碗米飯和一碟青菜,但這件茅屋并沒有鍋灶,這飯菜不知從何而來,不過也不難猜想,沐風深得這一帶百姓的愛戴,有人為他送來晚飯也是正常的。
飯菜已經(jīng)涼透了,易言歡都覺得難以下咽,沐風卻是平靜地吃著,看著眼前溫潤如玉氣質(zhì)不凡的男人,她第一次體會到粒粒皆辛苦的心情,端起碗一口一口扒著米飯。
用過晚飯,沐風在桌前看著水患的材料,易言歡總算知道了沐風在桌子上一直忙碌的東西是什么了,那是一張南方水災地區(qū)的地圖,除了地圖還有好幾份手稿,易言歡看不太懂,但能猜到這應該是沐風想的救災策略,雖然思路有很多,但并無定策,否則沐風也不至于這么憂愁了吧,南方這水災每兩年就要發(fā)一次,而每次不僅會禍害一方百姓,且耗費國庫巨大。
聽說朝廷現(xiàn)在重金懸賞,尋求能解決水災的良策,所以沐風思考救災之策,她并不感到奇怪,只是這么多年來,朝廷都束手無策,沐風一個普通百姓又能逆轉(zhuǎn)什么呢?易言歡剛這么想,便使勁搖了搖頭,易言歡,若是人人都像你這么想,這世道才真是沒救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沐風埋首案前。
兩個時辰過去了,沐風仍埋首案前。
易言歡在房間徘徊許久,看著房間里唯一的一張床,心里苦苦掙扎。
沐風似乎終于意識到她的存在,道了一聲,“你先休息吧”。
易言歡呵呵笑道,“我還不困”,說完便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她趕緊捂住嘴,卻見沐風并沒有在看她。
半個時辰后,沐風仍是沒有動靜,易言歡實在忍不住困意,乖乖地爬上了床,這床雖然簡陋,但很干凈,易言歡見沐風背對著她,她便放心地脫下外衣,睡到的床的里側(cè)。說起來,像沐風這樣的男子,與他同塌而眠,怎么算好像也是自己占了便宜才對。
易言歡腦補著各種場景,反而有些睡不著,然而她翻來覆去多次后,沐風仍是沒有要就寢的跡象,她終于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易言歡睡得很好,早上很早她便醒了,她睜開朦朧的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然而卻被眼前放大的臉嚇了一大跳,怎么回事!
沐、、、沐風!
她捂住嘴,一下子坐了起來,這一坐起來也掀開他被子的一角,還好,衣服都是好好穿著的,易言歡怕驚醒沐風,連忙把被子給他蓋好,自己躡手躡腳地下了床,這種感覺怎么那么像做了壞事,怕人發(fā)現(xiàn)呢!
天已經(jīng)晴了,今日天氣甚好,透著些微弱的陽光。
易言歡剛梳洗好,大娘便送來了早餐,易言歡無比感激,大娘看了看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易言歡一下子臉紅到了脖子根。
易言歡回屋的時候,沐風已經(jīng)晨起了,她故作輕松地打招呼,“沐風,早啊,剛巧大娘送來了早餐”。
沐風點頭,沒多說什么。
兩人吃著早餐,異常的安靜,大概是心里有事,易言歡覺得異常不自在,咳咳,她故意清了清嗓子,道,“沐風,昨天休息得可還好?”
沐風頓了一下,只是點點頭。
易言歡卻不死心,打哈哈道,“那個床著實有點太小了,或許沐風你一個人睡還好,但兩個人睡實在有些擠,你昨晚應該沒休息好吧?”,她問得很隨意,但一出口,便莫名地緊張了。
沐風沉默了一陣,終于說道,“非常時期,情非得已”。
易言歡還想說什么,卻不知該說什么了,只說道,“大娘熬的粥真好吃,呵呵”。
易言歡有些食不知味了,她想,沐風在此是認真地想要救助百姓,而此處條件有限,她可能能幫上的忙不多,但麻煩倒不少,她現(xiàn)在總算理解,為何昨日沐風不愿讓她跟著了,算了,等今日結(jié)束,她就回到城里去吧,不再給沐風添亂了。
早晨一陣忙碌后,兩人便要上山去送藥,易言歡搶先去背裝滿藥材的竹筐,沐風看著只到自己肩膀的身影,脫口而出道,“還是我來吧”。
“別呀,說好了我要為你做事的,你是做大事的人,這種小事就讓我來好了。放心放心,別看我不如你高,但這些事情我從小做慣了,難不倒我”。
那竹筐都是藥材,并不重,沐風也沒再堅持。
兩人剛走出一段,便有人追上來,“沐先生”。
是大娘,她滿臉焦急,氣喘吁吁地說道,“小寶,小寶他又發(fā)燒了,這次燒得很厲害,一直在說胡話!”
“我這就去”,沐風剛應下,便回頭為難地看著易言歡,“小易——”
易言歡立馬道,“你快去吧,放心,我已經(jīng)記住路了”。
沐風聞言便不再猶豫,立馬跟大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