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很柔和,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嫣兒叫人把躺椅搬到了院中,扶著易言歡坐了過去。
肖洛竟然沒有守在她身邊,讓她有些意外,易言歡不禁問嫣兒,“肖洛去休息了嗎?”
嫣兒搖頭,“肖侍衛(wèi)說王府的守衛(wèi)有些薄弱,他要增加新的布防?!?p> 話音剛落,便有兩個身影從墻頭躍了進來。
嫣兒立刻擋住易言歡的面前,才不管來人是怎樣風采出眾、俊朗非常,冷嗤道,“你們是何人,為何擅闖永安王府?”
來人卻沒有理會她,徑直看著易言歡,帶著顛倒眾生的笑容。
易言歡被陽光晃了一下眼睛,抬手遮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了來人一會兒,才懶洋洋地說道,“堂堂離國皇帝,正門你不走,大白天的翻起墻頭來?”
嫣兒驚訝,沒想到眼前品貌非凡的男子竟然是離國皇帝,看樣子郡主與他是認識的,她當即退到易言歡身后。
池炎上前,揉揉鼻子,俊顏上有些許的無奈,“郡主對我誤會頗深?。 ?p> 雖然只有短暫的接觸,但易言歡的直覺告訴她,池炎是個目的性很強的人,他不會平白無故地做什么事情,易言歡不欲和他兜圈子,徑直問道,“離皇有事不妨直說吧?!?p> 如此不被人給面子,是頭一遭,池炎自發(fā)坐在石桌邊,拎起空空如也的茶壺,嘆道,“堂堂德清郡主,連一杯茶水也不給客人么?”
“嫣兒,去替離皇沏一壺好茶來?!?p> “郡主——”
“還不快去!”
嫣兒見易言歡真動怒了,便不敢再說什么,帶警告的眼神看了池炎和追魂一瞬,這才不情愿地去準備茶水了。
池炎似笑非笑道,“你的丫鬟倒是忠心。”
易言歡道,“離皇有什么話,現在能說了嗎?”
池炎的目光從嫣兒身上收回來,一副嘆息的口吻道,“真是什么事也瞞不住你啊!”,他走到她身邊,“今日來此,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p> 易言歡有些熱了,將手帕搭在臉上,擋住太陽的直射。
池炎看著她無所謂的態(tài)度,問道,“你就不好奇嗎?”
易言歡道,“離皇愿意說便說,若是沒有其他事,你現在就可以走了?!?p> 男子氣息靠近,充滿磁性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你們皇上已經同意了瑞王和長樂的婚事,瑞王和太子的婚禮一起辦,婚期就在五日后?!?p> 易言歡的表情掩映在手帕之下,她沒有開口,讓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池炎走到她的對面,玩味的聲音說道,“千萬別哭哦!朕最怕美人兒落淚了,不然你跟朕去離國,朕的后宮還空著呢,蘇玄楓和蘇玄恪給不了你的正宮之位,朕可以給你?!?p> 易言歡拿下手帕,坐直了身體,表情平靜地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問道,“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池炎嘖嘖道,“一個女兒家,何必這么強撐著??抟豢抟矝]關系,朕給你擦眼淚?!?p> 易言歡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離皇若無事了,就請回吧?!?p>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已被下了兩次逐客令了,池炎正色道,“易姑娘,我真心奉勸你,不管蘇玄恪和蘇玄楓有多在意你,但他們還是要娶別人,你這么聰明,難道甘愿嫁人做小,一輩子被鎖在深宮宅院?”
“我的事與你何干?”
“前面那些不過是玩笑話,但說真的,我們認識時間雖然不長,但我很欣賞姑娘的為人,若是姑娘需要幫助,盡管找我。”
嫣兒已端著茶來了,池炎朝易言歡魅惑眾生的一笑,和追魂閃身翻出了墻頭。
嫣兒一頭霧水,“郡主,那真的是離皇嗎?他怎么這么快又走了???”
易言歡將手帕又搭在了臉上,“不必管他?!?p> 蘇玄恪要成婚了,蘇玄楓也要成婚了,一種酸澀的感覺在心頭漫延開,義父的忠告言猶在耳,蘇玄楓和蘇玄恪,一個也不要跟,如今誰能教教她,該怎么辦呢。
過了一日,嫣兒終于忍不住找到肖洛,“你有沒有發(fā)現郡主不對勁?”
肖洛這兩日忙著布防的事,連易言歡的面都沒怎么見過,他問道,“郡主怎么了?”
嫣兒道,“自從昨日離國皇帝來過之后,郡主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知道嗎?郡主看了一上午的書,但我仔細瞧了,她連書都拿倒了,硬是發(fā)呆發(fā)了兩個時辰?!?p> 肖洛俊眉微蹙,道,“我去看看?!?p> 肖洛過去的時候,易言歡在涼亭里隨意而坐,正用榕樹葉吹著曲子,是那天她獻藝時吹的那首。
他站在她身后幾步遠,沒有上前打擾,就靜靜聽著,這首曲子很特別,從來沒有聽過,所以也很好辨認,只是今日的調子和那日相比,明顯帶著蒼涼。
她在難過什么?
一曲終了,肖洛才上前,“一直未問過你,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易言歡手略松,榕樹葉便落到了地上,她緩緩道,“這首曲子叫梁祝,是說一對相愛的男女,不顧家人的反對和世俗的束縛,他們?yōu)榱耸刈o心里的愛情,甚至不惜共赴黃泉?!?p> 肖洛道,“很好聽的曲子。”
易言歡輕輕勾唇,言語中是對自己的嘲諷,“很傻吧?世上哪有那么純粹的感情?!?p> 肖洛默了一瞬,才道,“大錦和安國離國的和親已議定了,就在四日后”,易言歡淡淡一笑,肖洛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p> 易言歡道,“我想離開大錦?!?p> “我陪你?!?p> 五月十五,大吉之日,宜嫁娶,這一天在大錦歷史更是前所未有的一天,注定會載入史冊,這一天,安國和離國兩位和親公主同時嫁入大錦的皇室,三國鼎立的格局中,一時,大錦的風頭極盛。
為了慶祝此盛事,五日前鄴城取消了宵禁和城門的禁閉,全民同歡,鄴城掛滿了宮燈,從傍晚到第二日日出,燈火不斷,據說兩位公主暫住的驛館掛上了五彩宮燈,寓意著這兩門婚事甜甜蜜蜜,恩愛綿長。
這天早上,肖洛一早便到了易言歡的院子,看嫣兒守在外間,問道,“郡主還睡著呢?”
嫣兒點頭,“昨天郡主喝了那么多酒,直到子時才睡下,今天怕是要睡到日上三竿了?!?p> 肖洛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這時,門口的護衛(wèi)來報,“肖統領,有人硬闖王府,我們不是對手。”,話落,所說的硬闖者已帶人來到這個院子,護衛(wèi)們將闖入者團團圍住,但分明是不敵來人,此時沒有人動手。
肖洛瞇著眼,打量著來人,“你們是何人?”。
子夜朝手下人做了一個手勢,徑直上前幾步,到肖洛面前站定,拱手道,“我等并無惡意,在下乃瑞王第一護衛(wèi),奉命前來保護德清郡主?!?p> 肖洛冷哼,“德清郡主自有我保護,與瑞王爺有何干?”
子夜道,“今天鄴城怕是不太平,此舉是為了郡主好,再說我與郡主算是舊相識了,肖統領何必這么緊張?”
肖洛諷刺道,“今天可是瑞王爺的大婚,需要保護的是離國長樂公主吧,是不是對象弄錯了?”
子夜沒理會他言語中的諷刺之意,只是說道,“這是王爺的安排,我無權置喙”,說罷又問道,“肖統領,郡主在何處?”
嫣兒看了看子夜,回道,“郡主在里頭睡著呢。”
這個時辰還在睡?子夜面有疑惑,欲推門而入,被肖洛攔住了,“你做什么?”
子夜自覺不太妥當,也不打算再進去,解釋道,“在下職責所在,只是想確認郡主的安全?!?,說畢,向里間行一禮,抬高了聲音道,“郡主,屬下子夜,王爺派卑職前來保護您?!?p> 沒一會兒,里頭一個懶懶的聲音‘嗯’了一聲,子夜還想說什么,嫣兒解釋道,“子夜大哥,郡主昨夜飲了酒,又睡得晚,所以今天精神疲乏些。”
子夜表示理解了,點點頭。
肖洛蹙眉,嫣兒和自己認識這么久了,還肖統領肖統領的叫著,怎么見了子夜一面就熟絡地喊起大哥了。
婚禮的儀式甚為隆重,兩位殿下需要先去皇宮向皇上行禮奉茶,然后才前往驛館迎接公主,和公主一起入宮拜見皇上,再舉行婚禮儀式,結束后才回到各自府中。
午時,太子和瑞王已從皇宮出來,兩人騎在裝飾過的寶駒上,一個清貴無雙,一個俊朗非凡,兩人都穿了大紅色的喜服,相比平時的尊貴霸氣,這一身裝束顯得更親民,只是這兩張臉便是權貴的象征,只是一個隨意的眼神一掃,眾人便覺得如千斤壓頂,不敢對上這個目光。
宮門口齊聚了成百上千的百姓,都是來見證這吉慶的時刻,也有很多人是為了一睹太子和瑞王的風采而來。
兩頭馬并駕齊驅,蘇玄楓對蘇玄恪道,“三弟,恭喜?!?p> 蘇玄恪回道,“二哥,同喜?!?p> 兩人已穿過宮門,身后跟著由禁衛(wèi)軍組成的迎親隊伍,眼看著宮門前水泄不通,禁衛(wèi)軍統領帶著人去清出一條路,這時候,不知道誰開了一個頭,跪下行禮,緊接著是一片不約而同的行禮聲,“參見太子殿下,參見瑞王殿下?!?,成千的百姓跪在了宮門口。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一個清麗女子站在人群之間,直愣愣地動也不動,鶴立雞群一般,顯得那么突然,那么不容忽視。
這個女子一襲煙紗裙,半數頭發(fā)只用一根簪子挽起,其余頭發(fā)自然垂落,自然然就是清麗無雙的模樣,讓高高在上的兩個男人都為之一振。
禁衛(wèi)軍的職責是維護迎親過程中的秩序,自然也包括清除閑雜人等,此刻看著如此不懂禮數的女子攪場,禁衛(wèi)軍統領道,“太子和瑞王在此,小女子還不回避?”
蘇玄楓抬手,那統領瞬間明了,不再多話。
不知過了多久,易言歡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清麗的眸子含著一絲絲期待,問出一個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問題,她問,“蘇玄恪,你有喜歡過我嗎?”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街直呼瑞王名諱!
何況今日是瑞王迎娶王妃的日子,如此當街問這種問題,不是成心攪局嗎?
再說了,一個女兒家,問這種問題,簡直是不知羞恥。
蘇玄楓不覺韁繩握得更緊了。
蘇玄恪的震驚早已收起,此時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漆黑的眸子深邃無底,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良久的沉默,易言歡眼里的期待一點點熄滅了,早該知道的,早該知道的。
眾人見瑞王不語,心里都為這個女子捏了一把汗,這個女子怕是癡傻了,當街與瑞王攀關系,怕是會死得很難看,就希望瑞王顧及今天是大吉的日子,不要要了她的小命啊。
蘇玄楓神色如常,卻讓人覺得異常冷清,他記得她曾經說過,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卻仍為了蘇玄恪,當街問出這樣的問題,當初的那個問題已有了答案,她當真很在乎他的三弟。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那女子要成為爭議的焦點時,蘇玄楓眉間不禁蹙起,提醒道,“三弟?”
蘇玄恪凝神,對身邊的護衛(wèi)吩咐道,“德清郡主身體不適,帶她回瑞王府休養(yǎng)?!?p> 小聲的議論在人群之中散開,這女子竟是德清郡主啊,難怪敢當街攔駕,德清郡主竟然喜歡瑞王殿下,還不惜當街示愛,太勁爆了吧,不過也正常,他們的瑞王殿下是天人之姿,多個愛慕者,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兩個暗衛(wèi)避過百姓,來到易言歡的身邊,易言歡沒有躲避,只是看著那高不可攀的人說道,“蘇玄恪,有一件事從來沒告訴過你,我易言歡,這輩子只接受一夫一妻的感情,如若不然,我寧可終身不嫁。你的答案我已經知道了,今天過后,我不會后悔,你也不要后悔。”
這話一出,一眾百姓都石化了,竟有女子要求一夫一妻?這太石破天驚了吧,這可是亙古未有之事,比剛才的消息還要勁爆一百倍。
兩個暗衛(wèi)明顯也震驚了,受到良好訓練的他們此刻也不知所措了,不禁看向瑞王。
蘇玄恪看著熟悉的面容,一時間有些恍然,他竟不知她還有這種想法,曾經朝夕相處的人,現在才覺得,自己對她的了解還是太少。
這個認知讓他被一陣恐慌抓住,仿佛她真的會如她所言,永遠地離開他的生命。
不,他是瑞王,沒有他喊停,他們之間永遠不會結束,他絕不會放開她。
蘇玄恪朝兩個呆立的暗衛(wèi)道,“還不請郡主回府?!?p> 得了蘇玄恪的號令,兩個暗衛(wèi)這才敢有所動作,兩人小心翼翼對易言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易言歡臉上所有的表情散去,自嘲般的一笑,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