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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蛇英雄訣

三十 石像杖影 (2)

龍蛇英雄訣 洪許良 10826 2019-08-23 18:10:06

  尼烈就著油燈,在絹布上畫了一女子,那女子蹙眉低頭,舉綾于胸前,雖筆法寥寥,但一宛若神女之樣的女子已躍然紙上,呼之欲出。

  樊石匠和下人既為畫中的女子容顏傾倒,又為尼烈的畫技折服,一時神情激動、贊嘆不已:“這女子曲眉豐頰,衣裳簡勁、神形妙兼,官人神筆,不在唐人周仲朗之下?!敝苤倮适翘茣r大家,以畫仕女著名,畫刻一家,那樊石匠也對畫作頗有精研,是以一見之下,對尼烈畫功大加贊服。

  尼烈哈哈一笑,將筆扔掉。他自幼聰敏好學(xué),能詩善文,能言善辯,生性風(fēng)流倜儻、志大才高,時人贊他“一吟一詠,冠絕當(dāng)時”,“詩詞雄渾遒勁,氣象恢弘高古,畫作也能咫尺而生千里趣”,遂道:“你連夜開工,為我鑿出五個石像來,然后去附近鏢局中雇請他們將這五個石像分別運往兩湖和江、浙、閩、川五個不同的方向去,一路上大張旗鼓,說是神女白娘娘,半年后才許掉頭回來?!?p>  樊石匠打了一揖道:“官人吩咐自當(dāng)遵辦,只是……這一路花費的銀子可不少啊?!?p>  尼烈從破鞋里倒出了一顆寶珠,瑩瑩的閃著光氣。那石匠等人萬料不到這個滿身污穢、衣衫襤褸的叫化子身上竟然還藏有一顆稀世珍物,瞪大了眼睛。尼烈道:“這個可夠了么?”

  樊石匠忙道:“夠了,夠了?!蹦崃业溃骸澳銈冞B夜開工,鑿好一尊后,便請人五日內(nèi)送到襄陽去,若有閃失,我要拆了你這鋪子?!币惶嵴?,將一尊石獅像擊得塌了半個角兒。

  眾石匠嚇得大驚失色,半晌撓舌不下。尼烈這才躍了出去,回了客棧中。他深夜本想去鬧場,卻辦成了這一樁事,心里喜滋滋地,直睡到日出三竿才醒。此后趙信和岳銀瓶等人便大遭其苦頭了,東奔西跑,走南闖北,歷盡了數(shù)月艱辛和屈辱。

  岳銀瓶萬料不到這一切是尼烈所為,又氣又怒:“想不到你是這般的壞?!蹦崃胰嗡R,笑嘻嘻的并不生氣。

  岳銀瓶想到什么,道:“尼烈,你不是說只吩咐鑿五尊石像而已么?怎地江湖上有這許多尊石像?”

  尼烈怒道:“是啊,我只叫那樊石匠鑿五尊石像而已,怎地后來有十多尊石像冒出來?此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這樊石匠覺得我的珍珠大顆,鑿五尊有些對不住我,怕我回去找他要找補么?他奶奶的樊石匠,鑿了那許多石像,還叫那些鏢師送得恁般遠,害老子一路上吃了大堆的苦頭。”其實這一路上尼烈已在對樊石匠暗中大罵了,那次他在低罵,正是怪樊石匠找的鏢師腳力太好,送得太遠,讓自己走了這大老遠的路,受了無盡的勞累,恰好被趙信聽見,他打哈哈掩飾帶過。

  岳銀瓶道:“你可以不跟我們?nèi)ぐ捉憬惆 !蹦崃已壑杏致冻鲆?,饞涎欲滴道:“可是我舍不得你這只小羊羔呢?!庇忠獙υ楞y瓶動手。岳銀瓶忙又將他身子撐住,道:“不對,這些多出來的石像不似是樊老匠所鑿的?!蹦崃乙辉尩溃骸俺宋蚁牒@姓趙的,還有誰也想害他?你怎么知道不是那樊石匠鑿的?”

  岳銀瓶道:“不是有一些地方出現(xiàn)了兩三尊石像嗎?如果是樊石匠鑿的,他定不會一個地方送幾尊啊,定是有人也讓人這般送石像,只是不知那人是模仿你呢還是剛好與你不謀而合?!?p>  尼烈一拍大腿道:“照啊,小姑娘就是聰明,我怎地想不到?不過咱們不用去想是模仿我呢還是與我不謀而合啦,也不用去想到底是誰也在害趙信啦,先讓你尼烈大哥吃上幾口再說。”一下抱住岳銀瓶又亂親亂嗅起來,岳銀瓶嚇得又尖聲驚呼:”你好壞,你是個壞人……”

  尼烈正在欲念大發(fā)忘情之際,忽然一聲風(fēng)響,身后似是甚物事打至,嚇得急忙身子往側(cè)一滾,一根棍子剛好從他頭頂掠過,險些腦袋開花,嚇得顫顫慄慄,抬頭看去時,卻見是趙信,更加驚心不已。

  原來尼烈在計策得售大喜不已熱血噴涌之時,趙信正好趕回到此,他哪里料得到趙信去而復(fù)回?幸而趙信也看不見他,怕誤傷了岳銀瓶,這一招便沒有用上多大的力道,招式去勢也緩,不然尼烈在忘情之際如何能避得開去?

  岳銀瓶見了趙信回至,一把爬起奔到了趙信跟前,撲倒在他懷里大哭:“趙大哥,你回來啦,嗚嗚,有人欺負我……”

  趙信輕輕擁住她,道:“是誰欺負你?”岳銀瓶道:“是尼烈大……是尼烈欺負我……”趙信大怒,抬棍指著尼烈,道:“想不到你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碑?dāng)下?lián)]著手中長棍,推著付人嬰向尼烈刺了過去。

  尼烈見已占不得岳銀瓶便宜,忙將衣衫穿好,從懷里摸出了兩把匕首,格開趙信的棍擊,然后著地一滾,攻向趙信下盤。趙信伸棍往下一劈,尼烈又向付人嬰攻去,暗想:“你沒有了這姓付的,還能這般利索么?”

  付人嬰被點了穴道,只能邁步走路,半點抵御不得,趙信一縱身將付人嬰提起,長棍往下劃成個棍圈將尼烈罩住。

  尼烈驚揮匕首護住頭頂,欲要將趙信的長棍削斷,但無論如何削不到,只得哀嘆一聲,伏在地上就死,頭頂上的棍風(fēng)忽寂然不聞了。

  尼烈大是奇怪,抬頭一看,只見趙信手中執(zhí)棍,凝神傾聽,棍頭在距他頭頂尺余處停住,顯是不知道他在何處。尼烈又驚又喜:“原來他瞧不見我啊?!碧崞鹭笆祝拖蜈w信下腹刺去。

  岳銀瓶忙叫道:“趙大哥,小心,他在你棍端下?!?p>  趙信聞得風(fēng)響,小腹往里一收,匕首距他身體尚余寸許沒有傷著。尼烈一咬牙,要再將匕首向趙信腹中推去,趙信往后一點,揮棍而擊,正中其臂。

  尼烈斷臂剛愈,中棍之下即又折斷,痛哼一聲。趙信長棍又斜挑過去,登時將尼烈挑摔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一堆荊棘叢中。尼烈被勾刺得皮開肉綻,爬將出來再也不敢戀戰(zhàn),將匕首向趙信一擲,滾下斜坡,奔逃而去。

  趙信側(cè)頭避過,聽得他已逃遠了,自知要驅(qū)付人嬰追趕已不及,悻悻不已。

  岳銀瓶驚魂得定,嚶嚶啜泣。趙信走來安慰道:“那惡賊沒傷害到你么?”岳銀瓶已將破衣處拉遮住,搖頭道:“幸好趙大哥你救了我?!?p>  趙信歉仄道:“趙大哥沒照顧好你,差點讓你誤落賊手。真是對你不住。”岳銀瓶低泣道:“本來是我要來照顧趙大哥你的,現(xiàn)下反而變成趙大哥照顧我啦,我真是沒用,趙大哥你會不會嫌棄我給你添了麻煩???”

  趙信微微一笑,道:“怎么會?你在趙大哥身邊,也給我解了許多悶兒呢?!?p>  岳銀瓶化淚為笑,道:“真的嗎?那我以后還是跟著趙大哥罷。”趙信笑著點了點頭。她自識得趙信以來,趙信從沒笑過,現(xiàn)下見趙信笑了兩次,歡喜之極,渾忘了適才所遭之辱,又緊緊的拉著趙信的手臂,道:“趙大哥,我們快去找趙大嫂和張覺罷。”趙信又和她往前而去。

  尼烈被趙信打了一頓后,負傷而逃,滿腹怒氣,路上遇著了幾名村民多看他一眼,便被他拳打腳踢一番。

  這一日,他肚子大餓,找不到充饑之物,便竄到山上一廟宇去,看是否有些供儀。正往神臺上瞧去時,外面腳步聲響,有人要來,趕忙三步并作兩步躲到了神像之后。

  探頭往外看時,進來的是一紅衣和一紫衣女子。那紅衣女子兩眸清汪似寒淵,隱隱還帶著一絲幽怨之色,那紫衣女子像是個丫環(huán),手中還拿著一把碎花油紙傘。

  尼烈眼前一亮,連日來的恁氣煙消云散,暗喜道:“這是哪家的小姐和丫環(huán)?可比那個岳銀瓶更有韻味多了?!?p>  這兩女子正是張紅拂和小蕊。岳銀瓶雖清純可愛,讓人一見即生喜意,然尚未長大,身形尚是個孩子,張紅拂和小蕊則添了許多成熟韻味,氣華誘人。尼烈一見之下,登時忘了岳銀瓶。

  張紅拂和小蕊是進來拜神像的,拜過后,小蕊道:“小姐,我們已命人模仿那白狐女的雕像鑿出十幾座雕像,讓人四處拉走啦。想必那太子,不,那趙信現(xiàn)下又在四處追尋那些石像了?!?p>  張紅拂道:“嗯,我就是要這姓趙的身敗名裂,讓舉國上下都知道他為了那姓白的女子如喪家之犬一般四處奔波勞累,丟盡他趙氏祖宗的臉面。”

  尼烈嚇了一跳:“原來是這張俊之女在害趙信啊。聽說趙構(gòu)賜婚于她和趙信,趙信拋棄了她,怪不得她這般恨趙信了?!?p>  小蕊道:“不知是誰想到了用石像這個法子害趙信,看來除我們外還有人想害他?!睆埣t拂道:“不管是誰想害他,只要那姓趙的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就好?!?p>  尼烈差點脫口道:“哈,那便是我啊。原來是你們學(xué)著我的法子讓人鑿的石像害那姓趙的小子么?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彪S之一想,又連連暗道:“不同,不同,我是先智,你們是遇到了我讓那樊石匠雕的石像后,才學(xué)著讓人一連氣鑿了十多尊的,雖然比我鑿的多,最多算是后智。不過,我這樣做是想借機害趙信的性命,你們這樣做更多是想讓趙信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同樣是死,你們用心之毒則在我之上。”

  他見了二女進來的身形步法,已知二女武功不足恃,若出奇不意,撲上后一舉點了二女之穴,二女非束手就擒不可。想到這兒,渾身欲火難耐,便想現(xiàn)身擒下二女,忽聽得一聲音道:“小寶貝,姓趙的小子不要你,我要你如何?”

  二女一驚,握緊了手中之劍,回身看去,只見廟門處已站著了一人,扃塌鼻梁,肥頭大耳,滿臉油光,認得是冷魂四煞中的冷無休。

  尼烈一見之下又惱又恨,此人生性好色,不知有多少女子辱于其手。且現(xiàn)下自己有傷在身,武功在其之下,他這一來,二女便和他尼烈沒有什么份了。

  張紅拂和小蕊拔出劍,小蕊擋在了張紅拂跟前,道:“休傷我家小姐?!崩錈o休一步步逼近,滿眼邪意。小蕊一劍從旁向他斜攻了過去,冷無休一閃身,伸指在她劍刃上一彈,“嗡”的聲響,小蕊持劍不穩(wěn),脫手飛了出去。冷無休笑道:“小丫頭,你急什么?待會再輪到你?!?p>  小蕊嬌叱一聲:“淫賊?!背嗍挚杖?,被他一掌擊在當(dāng)胸處,身子飛起,頭部撞在柱子上,昏死了過去。

  張紅拂吃了一驚,趁冷無休不備,驀地挺劍刺向他頭頸。冷無休身形一晃,欺到她跟前一把摟住了她腰身,張紅拂又氣又羞,反手一掌打出,冷無休輕輕一推,張紅拂身子蕩開,這一掌便落了空。

  張紅拂自知遠非其敵手,急向門口搶去,卻一下撞在了他懷里,冷無休滿臉涎意的道:“小美人要到哪兒去?”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下。張紅拂差點昏過去,一劍搠向他當(dāng)胸,冷無休在她腰間“巨闕穴”和“氣海穴”、“神闕穴”上一捏,張紅拂手中長劍掉落在地,身子頓即軟倒,動彈不得。

  冷無休兩眼放光,抱她躺下,脫她衣衫,張紅拂腦中一片空白,眼角兩顆淚珠滾下,欲要咬舌自絕。忽一人沖進來,大叫道:“淫賊,吃我一劍?!币坏腊坠饩硐蚶錈o休。冷無休一驚,從張紅拂身上翻了出去。

  來人是一俊俏少年,約二十歲上下年紀,雖正氣凜然,劍尖卻有些微微發(fā)抖。冷無休一眼瞧出他是初出江湖,并無臨敵經(jīng)驗,心下登時寬了大半,只是顧忌他剛才的劍法太過精妙,遂打了一個哈哈,道:“你是誰家的公子?這女子是我納的妾,因跟了一個小白臉跑了,我一路才追尋到這兒,你來多管什么閑事?”

  那少年看看張紅拂,又看了看小蕊,二人已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一時不知真假,猶豫不決。

  冷無休悄悄欺近他身邊,突然雙掌向他腰間橫拍過去,指縫間赫然夾著兩枚銀鏢。那少年猝不及防,低呼一聲往斜刺里竄出,雖避開了這致命之擊,左腰間仍是被銀鏢劃中,鮮血淋漓。

  那少年大怒,“唰唰”兩劍刺了過去。冷無休身法一變,疾如閃電在那少年身邊急轉(zhuǎn)起來,出招老到狠辣。斗了二三十招后,那少年被他晃得有些暈頭轉(zhuǎn)向,驚慌之下一連刺出數(shù)劍均落了空,更加大驚,隨后屢屢落入冷無休的套中,連遇了幾個險。

  張紅拂忙叫道:“你快靠到墻根去。”一語點醒夢中人,那少年往墻根搶去。冷無休大怒,縱到了張紅拂身邊,伸指在張紅拂身上一點,張紅拂嘴角處即涌出了一道鮮血。

  那少年驚叫道:“你休傷這位姑娘。”冷無休哈哈一笑,道:“我為何不傷她?”足尖對準了張紅拂頭頂。

  那少年向張紅拂看去,只見張紅拂一雙滿是哀求的眼睛也正向自己瞧來,渾身一顫,不敢與之對視,將目光移了開去。冷無休暗道:“難道這小子也看上了她?”又在張紅拂身上補加一指,張紅拂受他指力刺穴,氣息一窒,又即吐血。

  那少年臉色大變,道:“你別傷這位姑娘,有話慢慢好說?!崩錈o休本是對張紅拂出聲救他而略加懲戒,豈知發(fā)覺這小子似是看上了張紅拂,仿佛可以要挾于他,登時暗喜,面上不動聲色,道:“你壞了你爺爺?shù)暮檬?,還有什么慢慢好說?”那少年手足無措道:“這個,這個總能有解決之法?!?p>  冷無休喜極暗笑道:“難道這是個未經(jīng)世面的傻子?”道:“小子,你認得張紅拂么?”那少年道:“誰是張紅拂?晚輩不認識?!崩錈o休見他眼神不時向張紅拂瞧來,滿是關(guān)心之意,心想:“難道這傻小子是打出娘胎以來第一次看見女子么?一看見這姓張的女子便為之神魂顛倒了?”又問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道:“我,我叫蒲失崖。”冷無休一凜,道:“你爹是誰?”蒲失崖道:“我爹叫蒲燕陽?!?p>  冷無休暗抽了一口涼氣,當(dāng)年他們冷魂四煞受林靈素以“天子之劍”相雇,前往折梅派殺蒲燕陽,正是他演出了苦肉計刺傷了蒲燕陽,想不到蒲燕陽的兒子現(xiàn)就在眼前,豈能留下這個后患?暗暗運氣于臂,將手攏于袖內(nèi),欲要一擊取蒲失崖性命,道:“小子,你是不是看上了這個女子?”

  蒲失崖臉一紅,道:“我,我……”冷無休大笑道:“小子,你看上了她,是不是?你定是肯為她丟了性命也不要的,是不是?”突然彎下腰,一掌擊向張紅拂。

  蒲失崖驚呼了一聲:“不可?!蓖ο蚶錈o休取去。冷無休驀地抓住張紅拂,迎向了他劍尖,蒲失崖急忙收劍,冷無休袖底已一掌發(fā)出,“啵”的擊在了蒲失崖當(dāng)胸,冷笑道:“小子,你還……”但只說得四字,身子已往后飛起倒撞出去。

  只聽豁刺刺聲響,冷無休身子撞在了神龕神架上,一時酒水杯盞亂墜,“啪啪”的摔碎一地,蒲失崖則只往后連退了數(shù)步。

  冷無休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來,又驚又怒,道:“臭小子,你使的是什么武功?”蒲失崖一怔,才醒悟道:“晚輩剛才運的好像是五岳獨尊神功?!?p>  冷無休暗罵了一聲“龜孫子”,情知敵不過“五岳獨尊神功”,抓起地上之物一古腦兒向蒲失崖擲打過去。

  蒲失崖舞劍擋架來物,冷無休猛地揮出籠子向他當(dāng)頭罩下,蒲失崖只見頭頂白光飛炫,忙向斜刺里一滾,然后抓起一尊泥像向冷無休擲了過去,只聽“咔嚓”一聲,冷無休的鐵籠子將那泥像的頭部絞斷,套在了籠子中。蒲失崖見狀,疾忙劍光一閃向冷無休頭頂遞至。

  冷無休籠子中套著一個泥頭顱,頗是沉重運使不便,被蒲失崖“嗤”的削下了一塊頭皮,怪叫一聲,再不敢戀戰(zhàn),從窗戶處躍出,疾逃了去。

  蒲失崖欲要追趕,看見張紅拂躺在地上,忙回頭要將她扶起,張紅拂臉紅道:“你先解開我穴道。”

  蒲失崖道:“是。”揮指點開了她被封之穴,面上已是一片大紅,問道:“姑娘沒受傷么?”

  張紅拂將衣衫穿好,垂下頭,道:“多謝公子相救?!逼咽а碌溃骸安恢媚锓济绾畏Q呼?是何門何派的?”張紅拂道:“小女子張紅拂,無門無派?!逼咽а碌溃骸霸瓉砟俏粣喝藙偛盘岬降谋闶菑埞媚铩!睆埣t拂點點頭。

  這時小蕊才醒轉(zhuǎn)過來,從地上爬起,一臉懵然,見了張紅拂和一年輕男子在一起,道:“這位公子是誰?”張紅拂道:“這位是黃教的蒲公子,是他打跑了冷無休,救了我們?!毙∪锩ο蚱咽а滦卸Y道謝。

  張紅拂看小蕊受了傷,欲進神像后給她療傷,尼烈無法再躲藏,哈哈一笑走出。

  三人吃了一驚。張紅拂道:“你是誰?為何躲在這兒?”拔出了劍。尼烈笑道:“在下尼烈,并未有害姑娘之意。”張紅拂道:“那你為何躲在廟中窺我們?”尼烈道:“姑娘此言差矣,是在下先到這廟中的,姑娘后來才至,在下無處可去,不躲在后面能到得哪兒去?”

  三人覺得他說的也有理,但此人剛才已將張紅拂險些遭污之事看在眼里,萬不可讓他傳出去,且此人身在丐幫,丐弟弟子遍布天下,經(jīng)此人口中一說,不出幾天,即傳得舉世皆知了,張紅拂立有殺人滅口之心,向蒲失崖看去,道:“蒲公子,你能否為我留得清白?”

  尼烈聽出了張紅拂之意,哈哈一笑道:“姑娘迭遇危難,在下本來也想在緊急關(guān)頭出手相救的,后來來了這位蒲少教主,我才沒有出手。其實說起來,在下與姑娘還是同道中人?!?p>  張紅拂道:“什么同道中人?”

  尼烈笑道:“那些石像一開始是我讓人鑿的,后來被張姑娘遇到了,又請人依樣刻鑿了去,并依法四處傳播?!?p>  張紅拂一震,道:“那些石像是你讓人刻的?”尼烈道:“正是在下的計策,在下也想害了這個趙信?!毙∪锏溃骸澳銥槭裁匆蚕牒λ俊蹦崃倚Φ溃骸肮?,憑什么他身邊的都是如花女眷,我尼烈便是孤身寡人?”

  張紅拂等人登知他是嫉妒之意,心想此人也是好色之徒。小蕊道:“公子是哪里人?令尊或師父如何稱呼?”尼烈道:“這些便不足為兩位姑娘道了,不過,在下卻有一事想告知姑娘?!?p>  張紅拂道:“什么事?”尼烈道:“我有趙信的下落?!睆埣t拂渾身一震,道:“他在哪里?”尼烈道:“姑娘若要見他跟我來就是?!毙南胗羞@幾人尤其是蒲失崖相助,不怕殺不了趙信那瞎子,正要帶張紅拂等人去找趙信,廟外一聲音響起:“銀瓶姑娘,這些天讓你照顧我,真不知怎生感激你?!绷硪宦曇舻溃骸摆w大哥,你說這些話干什么?我出來找你,就是想照顧你啊,我現(xiàn)在開心得很呢。你若是要我一輩子照顧,我也愿意照顧你一輩子呢?!闭f到最后,聲音漸低了下去,顯是少女之心在表白,說到最后已不好意思。

  尼烈不用看,也知道是趙信和岳銀瓶到了,頓時妒心大發(fā)。張紅拂不識岳銀瓶,但也聽出了趙信的聲音,渾身一震:“他,他不是心里只有那個白狐女么?難道又和另一個相好上了?而我張紅拂如終難入他法眼,成了親也要離去?”心里之妒恨也猛地如火焰般騰起。

  趙信心下感動,道:“銀瓶姑娘,你在家也是這般干活么?”岳銀瓶嫣然一笑,道:“是啊,我爹爹不許我們有人侍候,須自已洗衣做飯,兩三個仆人做的僅是粗重之活。我們?nèi)掖┐植家律?,我媽媽有一次穿了件綢衣,我爹看見了,便說:‘皇后與眾王妃在北方過得很苦,你既然與我同甘共苦,就不要穿這么好的衣服了。’我媽便將那件綢衣送人,此后再也不著綾羅了?!?p>  趙信不由心下感動,道:“岳伯伯真是深明事理。”跟著又黯然道:“我父皇母后等人在漠北真的過得很苦么?我去了一趟漠北,卻連他們一鱗半爪的消息也沒有打聽到,更不要奢談看上他們一面了,我真是個不孝子?!?p>  岳銀瓶登知不小心說漏了嘴,忙道:“趙大哥,也許我爹也不知道只是亂說的呢,你不要擔(dān)心了。我們先找到趙大嫂,然后再想法迎回太上皇等人好了。”趙信“嗯”了一聲。

  不多時,三人的腳步聲已到廟門前。張紅拂滿腔大怒,叱了一聲:“趙信!”當(dāng)真如驚濤拍岸一般。

  趙信身子一震,道:“張姑娘,是你么?”張紅拂怒道:“不錯,是我,你毀了婚約,毀了我張紅拂,今日你還想走么?”趙信道:“昔日之事,是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睆埣t拂道:“我爹為你大宋江山出生入死,你這般輕描淡寫的一句對不起,便想揭得過去嗎?”

  趙信一陣默然不語。蒲失崖則嚇了一跳,想不到此人是大宋太子。

  張紅拂自趙信抗旨拒婚后,忽忽已有三年沒有見過趙信,見他雙目雖睜開,然光而無神,知他已是瞎了,心下才有一絲快慰,冷笑了幾聲,道:“真是上天有眼,讓你這沒有良心的瞎了雙眼,哈哈,哈哈。堂堂一國太子,卻瞎了眼四處去追一尊尊石像,受盡天下人恥笑,這般滋味不好受罷?”

  趙信心下一震,道:“莫非這些石像都是你布下的?”

  張紅拂道:“我怎畫得出你的美貌妻子?又怎會想得到這法兒?不過我身邊卻有一丹青妙士,對你的美貌妻子念念于心,過目不忘。我后來只是依瓢畫葫蘆罷了?!壁w信問道:“是誰?”張紅拂道:“你問他罷。”

  岳銀瓶瞧見了尼烈,驚道:“尼烈?你也在這兒?”對趙信道:“趙大哥,我忘記告訴你了,其實那些石像均是這尼烈搗的鬼,是他在石匠鎮(zhèn)找人刻了趙大嫂的石像,然后讓鏢局的人押向四處騙你的?!?p>  趙信這才知道中了別人的圈套:“原來這數(shù)月來的奔波勞累全都是這尼烈和張紅拂一手所為,他們用狐兒來騙我,是為讓天下人知道我這個大宋太子是如何丟盡了祖宗的臉面……”想到這兒,心下一陣悲怒,失神呆住。

  張紅拂大聲道:“我便是要讓你在天下人面前丟盡臉面,大大折辱你一番,當(dāng)日你令我和我爹在天下人面前丟盡了臉面,現(xiàn)下一報還一報,也不算為過?!?p>  趙信想到白狐女仍然毫無音訊,黯然道:“嗯,也不算為過,咱們就此別過罷?!?p>  張紅拂看趙信又要離開,如當(dāng)晚他絕情負義離去一般,氣恨交加,喝道:“姓趙的,今日我要你納命來,我要殺了你?!卑纬鰟τ獙②w信刺數(shù)個透明窟隆,但她被冷無休封了穴道,雖然得解內(nèi)息仍未暢,一口血涌上,險些跌倒。

  蒲失崖忙上前扶住道:“張姑娘,你不可心急?!壁w信雖瞧不見蒲失崖形貌,也從他的話聲中聽出了對張紅拂的關(guān)懷愛慕之意,心想她得成佳偶最好了,遂不停步。

  張紅拂吸了一口氣后,又大叫一聲自后撲上,“唰”的一劍直取趙信腦后。趙信揮棍回擋,張紅拂的軟劍如繩子一般向那長棍卷去。趙信忙用力一抖,張紅拂只覺一股大力撞到,軟劍險些脫手,心下暗怒:“難道他瞎了眼睛,又只以一棍和我相斗,我仍不是他對手么?”又猱身再進,一把軟劍使得如銀蛇一般。小蕊見狀,也來助張紅拂,向趙信下盤卷去。

  趙信不想傷二人,不住退閃,然后長棍下?lián)?,將二人逼退,叫上岳銀瓶,推著付人嬰便奔。

  張紅拂怒道:“你還想逃嗎?”又趕上前。這次她攻的是付人嬰,心道:“射人先射馬,我先殺了你這雙眼睛,看你還如何逃法?”招招往付人嬰遞去。如此一來,趙信不易給付人嬰招架抵擋,有些手忙腳亂。

  三人忽忽間拆了十余招,尼烈見狀,也來助張紅拂。他武功博雜,兵刃也時常變換,這時使的是從廟里神像上取下的一對判官筆,招招點向了趙信的腰間。趙信和他拆了數(shù)招后,道:“尼烈,我妻子是在漠北和親時才傷了氣脈的,并未到中原來過,你如何知道我狐兒雙足氣凝不能動了?”

  尼烈生怕被揭穿身份,打了個哈哈,笑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庇窒蜈w信急攻了兩招,岳銀瓶見趙信遇險,嚇得不時驚呼。

  趙信擋拆開來招,心想此人能畫我狐兒的畫像,定是個丹青妙手,但尋常江湖武人只愛刀槍,極少有好文墨的,當(dāng)真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此人是誰來。

  尼烈攻了兩招被趙信擋開后,也向付人嬰招呼去,趙信頓時應(yīng)顧不及。付人嬰被削割得發(fā)絲和衣衫簌簌而落,嚇得面如土色,生怕趙信一個救援不及,自己一條小命不保。但他被趙信點了穴道,絲毫自救不得,突然身子一飄,向半空飛出,嚇得他魂飛魄散,心想此番性命休矣,不想穩(wěn)穩(wěn)的落在十余丈開外,原來是趙信將他擲了出去。

  趙信揮棒橫掃,逼開尼烈和張紅拂、小蕊三人后,縱身落到了付人嬰身旁,推著付人嬰又往前急奔。

  眼看趙信要走脫,張紅拂叫道:“蒲公子,請你替我殺了他?!逼咽а乱徽龑埣t拂傾慕,當(dāng)下拔出劍,身子一縱,擋在了趙信跟前,“錚”的一劍向趙信刺去,喝道:“看招?!?p>  趙信回棍格擋,險些被他劍尖所傷,知這蒲失崖武功要在尼烈和張紅拂主仆之上,忙對岳銀瓶低聲道:“銀瓶姑娘,你自己先快逃走?!痹楞y瓶道:“不,趙大哥,我不能丟下你?!?p>  趙信道:“待會他們起心殺你便逃不脫了?!痹楞y瓶仍是不肯,道:“要死,我和你死在一塊?!壁w信搖頭道:“不可,趙大哥豈能累你傷了性命?你快逃去罷,趙大哥還能支撐得一時三刻,你逃去了,也可找人來幫我,豈不是好?”

  岳銀瓶聽了,這才肯離去,道:“好,趙大哥,你要堅持住,我去找人來救你。”趙信點了點頭,道:“嗯,你快去罷。”岳銀瓶拔足往前奔去。

  張紅拂和小蕊趕至,叫道:“不可讓那個小妮子逃去了?!逼咽а掠プ吩楞y瓶,趙信伸棍遞出將他纏住。蒲失崖回劍削去,劍棍相交,趙信的棍頭登時斷為三截,原來蒲失崖一招間已然削了兩劍,端得劍法非同小可。

  趙信不敢再以棍相斗,從背上拔出劍器,一招“神女渡河”刺向蒲失崖。蒲失崖豎劍直封,還了一記“封禪掌”。二人斗了兩招,各自忌憚,再不出招。不多時,岳銀瓶逃去不見。

  張紅拂見岳銀瓶逃了,又氣又急,生怕她會找來幫手,更不稍歇,又“唰唰”兩劍攻向趙信,余人也各自攻上。趙信以一敵四,又要護住付人嬰,如何抵擋得???以棍搭在付人嬰肩上又疾推而去。但他去勢雖疾,無奈押著一人仍是難以逃脫,被四人一路追著圍斗。

  四人各出妙招,時而聲東擊西,時而急如驟雨,時而悄無聲息,凌厲之極,趙信武功雖妙,終究吃了目不能視之虧,只聽嗤嗤兩聲,背后和右腿上立時中了兩劍。

  他知再也不能護得付人嬰,解開了他穴位,道:“你自行逃生去罷?!彼砷_了他肩頭之棍。付人嬰穴道得解,便想逃走,但他滿身是傷,萎頓不堪,已不成人樣,哪里有力氣殺得出去?尼烈迎面一筆刺向他咽喉,他閃頭躲避,仍“噗”的一聲被插中了肩頭。

  張紅拂趕上兩步,“唰唰”兩劍將他兩條手臂卸下。付人嬰長聲慘呼。

  趙信知無法上前救得他,發(fā)足疾奔,情知一奔走,張紅拂等四人必定追趕,到時即可救得他性命了。果然張紅拂等人見他逃走,便舍了付人嬰追來。

  趙信無人帶路,只能以一棍點地探索而奔,奔逃一陣后忽足下一滑,跟著有石頭簌簌而落,許久不聞回音,大吃了一驚,情知已逃到了懸崖邊,欲折向逃時,四人已將他圍住。

  張紅拂惡狠狠的道:“趙信,看你還能逃到哪兒去?”率先攻上,尼烈和蒲失崖分從左右疾攻。趙信目不能視,拆了數(shù)招后,想從圈中躍出,蒲失崖已搶先擊出一掌,正中趙信后心。

  趙信驚呼一聲,棍劍亂舞,向山崖下跌墜了去,轉(zhuǎn)眼間不見影蹤。

  張紅拂趕到崖邊,向下瞧了一陣,下面云鎖霧繞,不知有幾十百丈深,知這次趙信終于死定了,心中恨怒方稍消,向蒲失崖道:“多謝公子替我報了大仇?!?p>  蒲失崖初出江湖,從沒殺過人,心下也有些驚慌,強自鎮(zhèn)定后,道:“沒什么,他,他得罪了張姑娘,我自是要為姑娘出手,只是……不知他如何得罪了張姑娘?”

  張紅拂不愿提趙信毀婚之事,道:“蒲公子不必多問了?!碑?dāng)下和小蕊轉(zhuǎn)身欲行。

  蒲失崖略一躊躇,跟了上去,道:“姑娘要到哪兒去?”張紅拂搖了搖頭:“我也不知到何處去?!币粫r悵然若失。蒲失崖道:“姑娘若無去處,便跟蒲某上玉皇頂如何?”張紅拂道:“上玉皇頂干什么?”隨之想起他姓蒲,道:“莫非你是蒲大俠的公子?”

  蒲失崖道:“先父正是蒲燕陽?!睆埣t拂道:“你是不是想和我在一起?”蒲失崖頓時一顆心狂跳,面紅了幾下,有些害羞不敢應(yīng)答。

  張紅拂道:“你要和我在一起也不難,只是我要做天下的皇后,你做得到么?”這幾個字說得也不大聲,蒲失崖卻如聞驚雷,嚇了一跳,道:“張姑娘不是已殺趙信了嗎?如何還要奪他的江山?”張紅拂并不回答,和小蕊轉(zhuǎn)身去了。

  蒲失崖知說話惹得她不高興了,怔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兩人尋至,叫道:“少教主怎地到這兒來了?我們?nèi)プ窂埬鲜箷r,蕭東使不是讓少教主在三十里外的王莊等我們的么?”卻是包世屠和何愁人,何愁人腰間系著一個大酒壺。尼烈一見,急忙悄悄退隱了去。

  蒲失崖囁嚅道:“我也想幫眾位叔叔找到張叔叔,是以一個人在這附近尋開了?!?p>  包世屠道:“天下間不知有多少人想找他,他不認識你,你又哪里尋得到他?我們帶你來找他,實是冒了極大的危險,若不是想你大了,遲早要登教主之位,這位張叔叔又藏著一本秘笈,我們也不會帶你上玉皇頂來。此后你在江湖上行事,萬不可多拋頭露面,須事事低調(diào)?!逼咽а聭?yīng)道:“是?!?p>  何愁人道:“好啦,這次總算找到少教主了,以后不許胡亂走了,走罷?!逼咽а碌溃骸拔覀冋业綇埵迨辶嗣??”何愁人道:“快要找到了?!?p>  蒲失崖一喜,邁步欲去,忽又停住,道:“我剛才打一個人下崖去了。”包世屠道:“打誰?”

  蒲失崖道:“是個瞎了眼睛的,拄著兩根棍子,聽張姑娘叫他趙信?!卑⒑味藝樍艘惶骸澳愦蛩赖氖谴笏蔚奶??!泵柖四摺?p>  蒲失崖大驚失色,生怕被責(zé)備,便搪塞道:“我半路遇上他,他罵我們黃教是反賊,早該誅滅,我氣不過,才和他相斗,將他打下斷崖了?!敝蛔植桓姨釔勰綇埣t拂之事。

  包、何二人倒抽了一口涼氣,此事畢竟太過重大,朝廷若不理會便罷,若追究起來,黃教實是闖了一個大禍,當(dāng)下道:“嗯,他這般罵我們,你這樣對他也沒什么不當(dāng),我們先去找到蕭、許兩位叔叔再商量罷。”領(lǐng)著蒲失崖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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