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探明珠不於合浦（下）
周智坐在她在西陵強(qiáng)行占用的一個房間中，身邊擺著一大堆她從西陵幾乎所有的書架上“洗劫”來的與龍子可能相關(guān)的書籍。
這次跟清安去老欽天監(jiān)，清安幾乎是無功而返，但是她就不一樣了，現(xiàn)在，她又朝著老欽天監(jiān)、龍子、玄學(xué)、數(shù)術(shù)這些東西更近了一步。她對這些東西的感情，在這次之后變成了一種生于好奇卻又遠(yuǎn)超于好奇的東西。
這個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真實(sh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樣的？
追求真實(shí)，追求真相。
的確，圣人告訴他們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不要去看，不要去評論，更不要去了解，也曾有智者說：真實(shí)和知識如無盡之海，而人則是一葉扁舟，以一葉扁舟追溯無盡之海的邊緣必將招致危殆。
但是她并不在意這些，就算因?yàn)檫@件事，死了又怎樣呢？怪力亂神和“道”，又差了多少呢？老欽天監(jiān)中的那些肉蟲，看上去可怖，但是似乎也是傳說中的龍子之一。而清玄官正，曾經(jīng)用一生去研究它們，也就是說，它們的確有那樣的價值。
她看著周圍的這些書籍，內(nèi)容許多都過于奇詭玄幻，讓人感覺過于不真實(shí)。但是仔細(xì)想想，她在老欽天監(jiān)看到的那些東西，也不算真實(shí)。
周智越看越困，連連打起了哈欠，已經(jīng)難以集中注意力，便先把門閂掛好，然后爬回榻上，倚著旁邊的靠墊小憩起來。
隱約間，她有一種被什么極為溫暖的東西包裹起來的奇妙感覺，她又仿佛像是漂浮在什么之中，這種奇妙的漂浮感讓她全身上下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暢，這種舒暢是她以往所經(jīng)歷的任何東西都無法比擬的。
就在她想要更深層次地感受這種漂浮感，嘗試著找到它到底是什么的時候。她的耳邊又一次響起了那個聲音，那個過于平滑的聲音。而那個平滑的聲音則讓那種漂浮感帶來的舒暢愈發(fā)地高漲起來，那種歡愉的熱流在她身體中跳動著。她睜開眼，又一次看到了周圍那流轉(zhuǎn)不息的群星。
星辰的光輝在漆黑的天幕上緩緩地挪動著，它們并不閃爍，而是單純地放出光芒。在這光芒的照耀下，周智的身心仿佛都被蕩滌一般，心中那微小的恐懼和不滿伴著身體中流竄的寒冷一同被徹底洗凈，剩下的，只有最為純粹對某種未知的渴望。
那平滑的聲音緩緩地拼湊成了一個旋律，周智隱約間感受到這旋律似乎帶著一種情緒，一種激動的熱誠，一種澎湃的渴望。
她緩緩地睜開眼，看著周圍，發(fā)現(xiàn)身體上涌出的汗液甚至浸濕了外套，她緩緩地從榻上爬下來，走出屋子。她隱約間感覺到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召喚她，她順著那種莫名的感覺緩緩地走著，外面天色漆黑，東方隱約間能夠看出些與黑色不同的色彩，似乎是寅時左右。
這個時間西陵中一些名高位重的老道長可能都已經(jīng)起床練功了，但是她卻一個都沒看到，循著那種莫名的引導(dǎo)，她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一處她從未到過的地方。
她站在那里，面前是一個滿覆著精致雕刻的巨大石門，她站在石門前，聽到了里面?zhèn)鱽淼哪欠N平滑的聲音。
“你是誰？”
她不知為何對著這個門問出了這個問題，因?yàn)樗杏X到了那聲音除了那平滑的感覺幾乎不可能被任何東西演奏出來以外，無論是其中的情緒還是曲調(diào)，都仿佛是誰在哼著歌一般。
那聲音停了下來，隨著這聲音的停止，周智身體中那種無窮盡的愉悅也消失了，她呆愣著，看著面前的大門。而那門的后面，緩緩地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今天。。。不，不是今天。。?！?p> 聽到這聲音的一瞬，周智全身打了個激靈，那聲音顯然不屬于人，或者說，不像是任何一個她聽到過的人類聲音，這聲音繁復(fù)像是數(shù)萬張嘴先后發(fā)出一個振動拼湊成的聲音。而就是這樣的聲音，居然能夠拼湊成人的語言，讓周智聽懂。
“什，什么不是今天？你是誰？”
“不是今天。。。你，知曉的日子，不在今天。。?！?p> “知曉什么？”
“在知曉的日子到來之前，你不必知曉，”那個聲音低沉地繼續(xù)說道“天空中的群星。。?；氐?。。。誕生之時的位置。。。改變，在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一切都在改變。而改變的一切，則在群星誕生之時交融。”
周智聽到這些破碎的話語，剛想開口問些什么，突然聽到背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公主您怎么在這?。俊?p> 她回頭，看到了長青真人。老人身后跟著的，是清玄官正，兩人似乎正巧要來到這里一般。
“呃，不知道?！痹期烀魅鐚?shí)地回答，畢竟她的確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這，仿佛是被什么召喚而來的一般。
“這樣啊，現(xiàn)在才寅正，您先回去睡吧，這里，不太方便外人出入?！?p> 說罷，外面走來兩個小童，周智看長青真人并沒有說些什么的意思，便直接離開了。她隱約間感覺到，似乎她終有一天要和那個聲音的主人碰面。
周智離開了那里，留下的只有清玄和長青真人兩人，清玄緩緩開口道“所以，你的確把那個，遷到了這里？”
“是的，”長青真人微微點(diǎn)頭。
“你想必也知道，把它遷到這里對龍脈有多大傷害，龍嗣仙書。。。不是你寫的么，你怎么會不知道。。?！鼻逍谋砬閹е鴰追中耐春蜔o奈“如果龍脈不傷。。。大胤至少還能續(xù)上幾年。。?！?p> “不能，”長青真人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專門研究過，承旭帝把陵遷到這里之后就已經(jīng)把西山龍脈堵死了，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是巫蠱案中期，也沒法跟先帝說。只能把那個東西遷過來，準(zhǔn)備重塑龍脈?！?p> 聽到這話，清玄臉上大驚，連連咳嗽起來，咳了半天，他才算緩緩站起來“長青，續(xù)龍脈不行么，必須要重塑。。?！?p> “續(xù)龍脈？續(xù)龍脈是針對斷掉或者是靈氣不足的龍脈，西山。。。西山的龍脈已經(jīng)快死了，只能先斬再塑，否則，大胤不出三年，就會呈死龍之相?！遍L青真人走到門前，低聲道“上神，我來這里，是來問你些事情的?！?p>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要問些什么，但是你什么也改變不了，知道，又有什么用呢？”那個聲音低沉道“擁有智慧是痛苦的，若是螻蟻知道海水四溢，魚兒知道河床干涸，那它們又該怎樣活著呢？”
“改變不了。。。您是指大胤必將崩塌么？”
“崩不崩塌，與我何干？”那個聲音帶著些戲謔的語氣“保持愚蠢是一種智慧?！?p> 看那門后的存在沒有半點(diǎn)回答他的意思，長青真人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面向清玄“我們要不問問清本？”
“清本也做不了什么，他的那個跑腿的雖然收了兩個龍子的恩賜，但是我研究龍子那么多年都找不到所謂龍子救國的方法，”清玄低聲說道“他能做什么？”
“有沒有。。。龍子實(shí)用的可能性？不救龍脈，而是用龍子壓服九州。。?！?p> “理論上可行，”清玄聽了微微點(diǎn)頭“但是大胤。。。壓服九州終究是權(quán)宜之計(jì)?！?p>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看看什么時候能把莊赦叫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