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玖同我說,云娘娘的醫(yī)書上寫道失憶癥其實并不罕見。若人的腦袋受到重物撞擊或內心遭到極大的刺激,都有可能會出現(xiàn)此種癥狀。
而我,大概是受到了烈毒蛇紫的侵害,致使意識紊亂,才喪失了一部分記憶。
至于能不能找回來——
小玖鄭重其事地問我:“師姐,那部分記憶對你來說重要嗎?”
我托著腮,忽想起那日在半暈半醒間似乎曾見到過藍清白三道模糊的身影,卻一直記不得其面容……
“重要?!蔽尹c點頭。
“書中云,若是丟失了記憶,有幸者十日之內便可記起;差強人意者,數(shù)月內方可尋回;還有些無緣者,也許這一輩子都想不起那些事情來。不過——”
小玖話語一頓,想了想道,“既然那些是你的重要記憶,我有個方法可促使你想起來,就是兇險了些?!?p> “什么方法?”我十分好奇。
“小二哥說,師姐是在有熔巖河的山洞里被轟塌的石塊擊倒,才中了蛇紫昏迷不醒的。如若能重回那山洞情景再現(xiàn)一遍,腦袋在受到劇烈的刺激下,極有可能記起往事。”
我將他的話認認真真地想了一遍,考慮道:“小玖,你是說還得再中石頭毒一回?”
“當然不是!”
小玖神色大慌起來,“師姐,你可千萬別做傻事!我都說了,這個方法十分兇險……其實,其實也不是非要回到那個山洞……我的意思是,如若有外部的刺激,你恢復記憶的可能性會大一些,但也不是一定會記起來……總之你千萬別做傷害自己的事!”
我見他似是頗為懊悔把這個方法告知我,便笑著捏捏他的臉頰道:“傻小玖,師姐怎么會做傷害自己的事!再說了——這不是還有你在?”
小玖并不買我的賬,一臉嚴肅地要我再三保證。
我依著他的要求來。說罷放下手后,他又好奇地問起我另一個問題,“師姐,你跟小二哥是怎么認識的?”
我給他簡單地說了遍那日在竹林邊上救下胡小二的事。
小玖聽完后若有所思道:“師姐,小二哥會陪你一直走到長安十三鎮(zhèn)嗎?”
陪我走到……長安十三鎮(zhèn)?
“胡小二說他要去給他東家送信,等到了商都,我們就分道揚鑣了?!蔽乙汇?,“小玖,你為何這樣問?”
小玖皺眉臉上漏出些疑惑,但很快就恢復成常色,“師姐不必在意,”他道,“我只是想到若有人能與你結伴,我也可放心些。”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我明白過來一笑,“小玖放心,你師姐我可是女俠。仗劍走江湖,豈有害怕之理!”
我豪氣萬分地大拍胸脯。小玖雖松開眉頭亦咧開嘴角,但雙眸間仍有著一絲隱隱的擔憂。好在這時候,瓜大娘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過來,擺在桌面上,敦促著我和小玖吃飯。
瓜大娘燒菜的手藝不錯。小玖的口味向來清淡,卻對著那盤肉末醬茄子伸了好幾筷子,吃得搖頭晃腦的,雙眼大亮。
雖面對一桌佳肴,我仍沒有忘記方才小玖的話。
可知我先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胡小二此行的目的是要給身在商都的東家送信,
而青泉山一過,就到商都了。
那就意味著,我和胡小二就要分開了……
我咬著筷子眉頭忽皺,此時我想的,卻是希望希望腳下的那條路能再長一些。
停駐在青泉山的目的,是要給無暇派的柳瘦子打一把好劍,讓他能送給他大哥做生辰之禮。
那日從山洞里出來后,我便清楚,這青泉山第一好的鑄劍師傅毛大師,是不會幫我鑄這把好劍的。
可青泉山下已然不如先前那般鼎盛,好匠師難尋。我身為女俠,既不能對朋友失信,更不能隨便找一把劍給他。這著實讓我為難。
左思右想后,我找胡小二商量此事。只見他朝我捏起拳頭,十分神秘地說道:“你怎么知道青泉山下除了毛大師就沒有好匠師了?照我看,那位在劍市上遇到的小哥就不錯?!?p> 我正在回想他口中那人的樣貌,胡小二的拳頭便緩緩展開,里面躺著的一把如巴掌般大小的寶劍。
“掌劍!”我叫起來,“你是說那位比猴還瘦的攤主?”
“比猴還瘦?”胡小二摸著下頜笑起來,“瘦猴?確實挺像?!?p> 是了,我怎么忘了他?他鑄造的那把掌劍絕非凡品,胡小二用它削鐵如泥,又身材嬌小,藏于袖中或是耳后,都是一把防人的好利器。
更難得的是,那位瘦猴攤主說這是他第一次鑄劍。瓜大娘說過,十八年前的那次“大洗劫”,讓青泉山的鑄劍手藝丟失了許多。
我在想,他既有如此天賦,如若能再得到些毛大師的指導,不知可否在日后的劍市上大放光彩來?
幾日后便又到了劍市開市的日子。
這回我跟胡小二直奔目的地,看見那攤子前的月光地里仍然坐著一個瘦削瘦削的身影。劍攤前冷冷清清地路過幾人,他半瞇眼睛打著盹。
胡小二毫不客氣地叫醒了他。那瘦猴揉著眼睛,還未等我倆自報家門,他便激動地咧開嘴叫道:“是你們?我記得你們……是你們買走了我的劍!”
我笑瞇瞇地同他點點頭,“這回我想請你幫忙打一把好劍。”
瘦猴倏地站起來,“請我?”
胡小二道:“怎么樣,這筆生意做不做?”
他眼里驚異、欣喜兩色摻雜,最后化作了憂慮,有些難為起來,“還是頭次有人找我鑄劍。第一次生意,我還得,還得去問問我爹?!?p> 我頷首,頗為理解道:“無妨,你先去問。等明日這個時候,我們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