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洛西是睡得真踏實,沒有再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夢驚擾,直到窗外的陽光暖暖的裹在身上,她很舒服的賴在被窩里聞著它的味道。
第一次她覺得睡覺是這么一件值得幸福的事。
可是這件幸福的事里,如果洛依沒有生病,該有多好……
不管她們是不是親姐妹,但二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虛設。
……
“布斯特,你去把吃的端進來吧,她就快醒了?!倍?,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一個她從未聽過的聲音,陌生,卻又溫柔得很好聽。
不過,怎么是個男生?
“是的,大人。”這會兒又是個女生,同樣是不熟悉的。
怎么個情況?
今天確實是杰西上門回診的日子不錯,可是據(jù)她對杰西的了解,她是從不帶助手來家里的,如果真帶了,那就只能說明洛依的病情有變。
“既然醒了,就睜眼看看吧?!本驮诼逦髅Σ坏乇犙?,那抹溫柔磨耳的聲音又在耳邊。
她睜眼,視線里卻猝不及防的映出一張俊美至極的臉,這張臉既有著男子棱角分明的英氣,又糅合著女子細膩柔媚的韻致,怎是一個驚艷了得?他長發(fā)及腰,如墨如瀑,若不是早早的出了聲,實在是叫她雌雄難辨。
他薄唇微抿,正沖她淺淺的笑著,這樣一張精致絕倫,秒殺一切的高顏當前,恕她才疏學淺,頓時空空如也的腦子里只能搜刮到“笑靨如花”一詞來形容。這真的是她二十二年以來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張臉,比她的那位?;ń憬懵逡肋€要美上幾分。
“怎么了?”美男見她目不轉睛的傻盯著自己,面色從容的開了口,語氣關切的問道?!八昧藛??”
睡好了。
她心里默默地回答道,嘴唇卻動不得。
啊哈?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能讓“耳朵懷孕”的聲音嗎?這人長得跟那漫畫里走出來的一樣也就算了,連著聲音也完美得無可挑剔,他每說一個字都像是透著攝人心魄的魔力,讓人移不開注意力。
“大人,吃食已到?!边@時,一個雙手端著托盤的小女孩走了進來,她低著頭,彎著腰,身材瘦小,個頭不大,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二三歲。
美男轉頭看向她,不語,抬手示意她將手中托盤里的吃食放到一旁的藤桌上,便遣了她去。
“睡了一夜,快吃些東西吧?!泵滥杏只剡^頭來,一臉溫柔的看著她。
“你是誰?”腦回路終于恢復正常,可是她這一開口,嘴里嘰里呱啦說的不知什么鳥語差點又沒把她嚇死,她彈身而起,驚恐的捂著嘴,瞪眼看著他不知所措。
美男面色從容的看著她,倒也不覺奇怪,只是一臉笑意越發(fā)的耐人尋味。
“里斯浦?!彼鸬馈?p> 洛西兩只手緊緊捂著嘴不敢松開,方才后知后覺的想到為什么從一醒來開始就能聽懂他們的“鳥語”。
可這究竟是哪國的語言?恕她一直在“外語”這門功課上靈根不長,所以大致能聽出來不是英語以外,其他的就還真不知道了。
不過此刻她也無心探究這些。
她只想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里斯浦見她愣著,抬手端起桌上的一碗也不知道是什么,褐紅色的湯水,舀起一勺遞至她嘴邊,卻被她一手擋住。
“這是哪里?”鼓起勇氣再次開口,滿嘴的鳥語讓她恨不得立馬戳聾自己的耳朵,可是她又總不能一直不說話吧?!澳愀嬖V我?為什么我會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里斯浦微微皺眉,似是對她的說法不解。
洛西頓時不知該如何表達,有種慌不擇言的感覺?!熬褪菫槭裁次視f你的語言?”
里斯浦越發(fā)被她弄得迷糊,以至于連他自己也不確信的說道?!鞍ⅰǖ抡Z?”
洛西大腦滯了兩秒,等有反應之時,她一聲驚叫?!澳阏f什么?”她殊不知是自己耳背,還是他口誤,她但愿兩者皆是。
“阿卡德語。”里斯浦又不確定的確定了一遍。從未有過的不自信感讓他心中異樣,他盡所能的為她解釋清楚?!澳阏f的亞述語和我說的巴比倫語同屬阿卡德語,只是稍有口音上的差異。”
“不是這個?!甭逦鲙е耷?,沮喪的說道。
她說的不是這個。
阿卡德語……
據(jù)史載于公元前一世紀就消失于世的這種古老語言……
別說她,恐怕就連現(xiàn)今仍居這片土地上的那些中東后裔都未必能說得出來,她卻能這么順嘴?
她將頭埋于膝間,一頭凌亂。
里斯浦見她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雖不得其因,卻想著要如何開解,她又猛然抬起頭來。
“杰西呢?”她問道。之前被他的美貌迷了心竅,之后又被阿卡德語嚇破了膽,差點都忘了這個人,只要杰西出面,管他是什么鬼都會立馬現(xiàn)形。
“杰西?”里斯浦一臉茫然,反問道?!敖芪魇钦l?”
“杰西……”洛西欲言又止,見他神情認真,也這會兒才有心留意起他的一身打扮,長至腳踝的墨綠色筒裙,裙邊及地的流蘇,以及左肩至纏于腰際的絳紫色大披肩,這無不彰顯著他雍容華貴的一身,如果她沒搞錯的話,大約就是古時兩河流域的一種流行服飾——丘尼克。
然而她再抬頭環(huán)顧,這滿眼滿壁,有著敦煌莫高窟般異域風情的壁畫……
似乎都在提醒著她什么……
這不是她的房間,都奇和杰西都不在,那么她身在何處?
“你到底是誰?”她心思一緊,立即生了防備,再也沒了初見時的好感,她不禁對他有了怒意。
“里斯浦?!彼纸榻B了一遍自己,一副寵辱不驚的泰然。
“所以里斯浦是誰?”
“巴比倫第一先知,馬爾杜克大祭司?!?p> 啥?
他又說了些啥?
洛西又傻眼的瞪著他,接不上話。
里斯浦見她傻愣愣的,抿嘴笑而不語。
“你們在跟我玩cosplay,是不是?”她問道,眼神茫然,無措,卻又倉皇中充斥著希冀,如夜空中幾粒隱隱閃現(xiàn)的星辰。
她終是不愿相信這一切。
“什么?”里斯浦不解,也并未聽得真切。
“角色扮演。”洛西說,說得著急?!斑@一定是都奇的主意,她一直就對我說什么塞米拉米斯,盡說些亂七八糟,怪力亂神的鬼話,為了讓我相信,現(xiàn)在竟還這么大費周章,真是莫名其妙。”
她就說嘛,之前聽見“布斯特”這個名字倒是不覺有異。只是那一聲“大人”著實怪氣,她還以為就有人取了這么個自由奔放,直截了當?shù)拿帧?p> “都奇沒有騙你?!彼f,眼神溫潤如水,右手上卻不知何時拿著那條藍色的項鏈。
洛西只看了那有過兩面之緣的項鏈,便大聲喊道?!岸计妫计妗?p> “這里是巴比倫城,她沒有回來?!彼p聲阻止了她的喊叫。
洛西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心神俱亂?!澳阏f什么?這是哪兒?”
“巴比倫城?!彼貜土艘槐?。
“那這又是哪兒?”她指著這間房又問道。
“馬爾杜克神廟?!?p> 洛西聽完,空洞的眼里有片刻的凝滯,隨即她一閉眼,又重新躺了回去。她提醒著自己,不能相信,千萬不能相信,這是夢,這又是一個夢,只要睡一覺再醒來就好了。
一只羊……
兩只羊……
“塞米拉米斯,你終于回來了,恭迎回城。”見她又躺回去久未動靜,里斯浦起身站在床邊,對著她單手貼肩,鄭重其事的揖了個禮。
“別叫我塞米拉米斯。”她聽不得這個名字,一個激動起身,氣哼哼的瞪著他。
里斯浦匆匆一愣,爾后失笑?!澳俏医心懵逦骺梢园??”
洛西心里極不痛快的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到底怎么回事?你認識都奇?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里斯浦并未立即回答她的一連串問題,而是神態(tài)溫雅的看著她,臉上透著神秘莫測的笑意。
“在回答你的這些問題之前,洛西,你有必要知道,我身為一國先知的能力和職責,每月我都會為這個國家預知未發(fā)生之吉兇。”他慢條斯理的說著,俊秀的眉眼間沉淀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自信。
洛西想了想他的話,費勁巴力的從其中拈出點兒頭緒?!八阅闶且嬖V我,你知曉一切?而且就是你在背后指使都奇的?”
里斯浦搖頭,道?!拔抑皇翘嵩缰獣阅銜谧蛞够貋?,卻并未有能耐讓你回來?”
“那是什么?”
“是殿下。”
“殿下?”洛西納悶,想他口中的這位殿下,如果沒錯,怕就是她在夢里見過的,建空中花園的那位。
里斯浦點頭。
“尼布甲尼撒……二世?”她試探性的問道。
里斯浦還是點頭。
洛西的心“咚”地一下,像是重重沉進了深不見光的谷底,她頭皮發(fā)麻,腦子里嗡嗡作響。
這里,這里,真的是新巴比倫?
床邊的墻壁上就有一扇窗戶,她旋即一個轉身趴到了窗臺上。
窗外,看上去是一個很普通的院落,但這風格……
我去!
她忍不住在心里咒罵道。
難道這里真的是兩千年多前的巴比倫?
都奇果真沒有騙她?
那這意味著什么?
穿越?
她穿越了?
這真的可能嗎?
坐回床上,她一臉失魂落魄,六神無主的模樣,也不知道此時自己是個什么樣的心情,似乎越發(fā)矛盾的游移在懷疑與相信之間。
看著她,里斯浦溫和的眼底掠過一抹心疼。
“今日你且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過來另做安排?!彼f,起身準備離去,視線卻又不放心的顧及著她?!奥逦?,既然已經(jīng)回來了,就不要胡思亂想,剛才那個奴隸我留下服侍你?!闭f完,并未得到她的回應,猶豫著握了握手里的“塞米拉米斯之淚”,才懷著心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