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升因?yàn)橐粋€賭注給留了下來。
可因?yàn)檫@一個插曲,張東升也不好再在震字門落腳,便同敖子臣一起去了巽字門。加之張東升是獨(dú)孤昆侖的朋友,又有道祖親口讓巽字門好生招待,張東升自然而然便成為了巽字門的貴客。
離羅天大醮開始的日子還有小半月時間,張東升也樂得每天與敖子臣喝酒。
巽字門,長風(fēng)亭。
面對這酒桌子上突兀的酒圣,張東升哭笑不得,這廝從第一次在大河見到開始,就沒丁點(diǎn)圣人模樣,最像圣人的也就數(shù)他一手托起了大河。
雖然最后被一條魚給砸暈了過去,但這份氣機(jī)的博大,還是讓人拜服的。
滿是笑意的望著跟著酒圣三年,已經(jīng)脫胎換骨的敖子臣,張東升將杯中酒飲盡,放在桌上,低聲問道:“我說就三年時間,你怎么成了圣人弟子?就你這樣的根骨會有圣人瞧得上眼?”
酒圣在一旁訕訕一笑,“老子會看得上他?要不是這小子在老子屋外一跪就是好幾天,怕他餓死在那兒惹晦氣,才懶得搭理他?!?p> 敖子臣變換嬉笑臉色,“師父,我就這么和你說,你收了我這么個弟子,鐵定不虧,咱們不是常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你看我與張東升是朋友吧,我未來鐵定比他還風(fēng)光,最次也得和他一樣吧?”
杜春秋直接用手夾了一塊肉放進(jìn)嘴里,樂呵一笑,望向張東升綿里藏針道:“山門就在那兒,你現(xiàn)在就可以去試試,你以為純陽觀八個護(hù)山大陣是鬧著玩不成?沒點(diǎn)真本事可不敢像他這樣出場,江湖臥虎藏龍,你要是哪天愣頭愣腦掉溝里了,別說是我徒弟就萬事大吉了。”
杜春秋的話不好聽,但敖子臣還是高高興興的給師父倒酒。
杜春秋望著張東升,揚(yáng)起下巴問道:“小子,你先前的那條龍是……”
張東升與杜春秋四目相對,面對圣人他完全就沒有胡說八道的必要,況且還是朋友的師父,他如實(shí)說道:“昆侖山雷龍的元神?!?p> 杜春秋點(diǎn)點(diǎn)頭,“那這便說得通了,我說那獨(dú)孤老賊怎么會去做這樣損氣運(yùn)的事,劍斬雷龍、劍斬黃龍這樣的名聲雖然好聽,可是逆天行事,與大道長生背道而馳,為爭這一點(diǎn)名聲,毫無意義。”
敖子臣聽了這話,望向張東升擔(dān)憂問道:“那你抽了雷龍魂魄,日后豈不是入長生更難了?值得嗎?”
“長生,”張東升抿了口酒,“長生對我來說,沒那么重要?!?p> 杜春秋眼神復(fù)雜的望著張東升,嗤笑道:“黃口小兒,口出狂言,也就乘這幾年,武評夸了你兩句就飄了不成,你也要像千年前黃池那般劍指天門?若是你五六十歲還能說出長生不重要這般話,我杜春秋第一個對你服氣?!?p> 說著,杜春秋又伸手去拿酒。
張東升連忙勸阻,“我說師父,可不能再喝了,你這都好幾壇,再喝就醉了,這可是在純陽觀,不比在咱荊襄,你要是耍起酒瘋來,豈不是丟了學(xué)府的臉?!?p> 聽見這話,杜春秋微怒,罵道:“老子還在乎這點(diǎn)臉面?老子的臉面都被你小子給丟光了,一套四方行盡打下去,就連個屏障都打不破,好意思說丟人?”
敖子臣脖子一縮,連忙閉嘴。
張東升望著敖子臣,酒意微醺想到了一些人,一些事。
當(dāng)年也是在這終南山上。
當(dāng)年也是這般嬉笑度日。
忽然,張東升開口問道:“話說回來,你與范君怡怎么樣了?”
不知是酒意上了臉,還是被張東升突兀一句話問得害羞,他吞吞吐吐道:“什么怎么樣,我倆就那樣唄?!?p> 說著敖子臣去端自己的酒杯。
張東升接著開門見山問道:“準(zhǔn)備什么時候成親?”
這冷不丁的一下讓敖子臣頓時嗆得連連咳嗽。
他邊咳邊罵道:“你怎么跟我爹一個毛???喝酒就喝酒,說啥女人?”
張東升突然催婚的言語,落在一旁杜春秋的耳朵里清晰可聞,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喝酒看著倆小子掰扯。
張東升表情有些落寞,緊接著說道:“你可得珍惜眼前人吶,年少輕狂,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你喜歡她就得乘年華,莫等白了少年頭,一肚子的空悲切?!?p> 用眼角看著張東升的表情,把他眼神里的落寞盡收眼底,敖子臣想到了丹霞海中那位被冰封的女子,一股悲戚涌上心頭。
聽到這里,杜春秋露出怪異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只有兩種情況下會出現(xiàn),一是百無聊賴時回憶起了曾經(jīng)的過往,二便是掩飾自己的痛苦不堪。
至于他為何而笑,只有他自己知道。
終于他也忍不住開口了,“嘶,看不出你年紀(jì)輕輕,還懂些男女之事?!?p> 張東升尷尬一笑,對這杜春秋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酒杯,然后一飲而盡。
敖子臣皺眉向杜春秋問道:“你也有過喜歡的人?”
白了敖子臣一眼,杜春秋一副這不是廢話嗎的表情。
半晌,他提著酒壇子豪飲一口,“這小子說了這么多屁話,就這一句我覺得最中聽,你可得珍惜眼前人吶!”
稍作停頓,他繼續(xù)說道:“三十年前,我還是個儒雅書生,想要細(xì)水長流紅豆相思,她卻想要聲色犬馬天涯仗劍,為了討她開心,我便再不練詩詞歌賦,轉(zhuǎn)而習(xí)武。誰知后來,我喝酒喝出了個天下至圣,她卻成了他人嫁,過細(xì)水長流的日子去了?!?p> 聽了這些話,敖子臣并不覺得傷感,甚至有些想笑,認(rèn)真的看著杜春秋,期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這女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樣,男人之間有矛盾往往打一架就好了,女人與男人有矛盾,往往男人如何去討好,女人都會給男人留下傷痕?!?p> 又飲去一口酒,他罵道:“這傷痕,就像他娘的女人月事,永遠(yuǎn)都在,經(jīng)久不愈。”
敖子臣終于忍不住了,撲哧一聲哈哈大笑。
可杜春秋十分罕見的沒有數(shù)落他,而是拿著酒壇翻身跳上了長風(fēng)亭頂。
俯視著青云,吹著風(fēng),喝著酒。
醒,在人間。
夢,亦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