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惟白出手了1
西南桐鎮(zhèn)距離帝都足足六百公里,顧惟白是阿昭欽點的欽差大臣,奉命將銀兩和救濟糧送到目的地。同行的還有尚書令韓奕,乃是顧惟白舉薦的,仆射宋連笙,乃是陛下欽點的隨行保鏢。
顧惟白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的最前端,后面是押送救濟糧的五輛馬車,還有押送銀兩的兩輛馬車,馬車上的東西捆扎得很結(jié)實,盡可能地將節(jié)省空間,但單單沖著那費力的馬匹便不難看出,貨物是多么的沉重。隊伍排列得整整齊齊,軍隊穿插其中,以確保安全。
韓奕在此的作用便是與顧惟白相互監(jiān)督,這樣一來,兩人誰也不能動那些銀兩半分。這還是顧惟白向阿昭提出來的,說得天花亂墜,讓阿昭不得不答應(yīng)讓韓奕隨行。
“顧大人,宋將軍怎么不跟著咱們一起?”韓奕騎著馬快走了幾步,與顧惟白齊頭并進,順便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陛下既然給派了一名武將,便是要確保此行安全,他心里實在不明白顧惟白為什么不讓宋連笙隨身跟著。
“宋將軍乃是我們的底牌,萬萬不可輕易拿出?!鳖櫸┌兹耘f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相比韓奕的憂心忡忡,他顯得好像對此事漠不關(guān)心。
“下官認為,還是得將宋將軍調(diào)回來,在這押運的糧食和銀兩旁邊貼身看守才最為穩(wěn)妥。否則咱們這么大陣仗,就是在告訴沿途的那些心懷不軌之徒,我們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此事乃是陛下交與的差事,若是辦砸了惹得龍威震怒,雖說他顧惟白作為欽點欽差首當(dāng)其沖,但是他韓奕也難免會被殃及池魚,到時候這罪名可不是他倆能擔(dān)待得起的。
畢竟百姓乃是國之根本,陛下尤為看重百姓安危,若因為他倆叫大珩損失了銀兩與糧食,暫且不談,更重要的是,若是要那幾萬人口餓了肚子,怕是他這尚書令也不用做了。
真真是怕什么來什么,一伙黑衣人就那么大張旗鼓地出現(xiàn)在了斗折峽谷的谷口,粗略一看,得有幾百人馬,他們守在峽谷出口還有崖壁頂端,韓奕定睛一看,那明晃晃的弓弩與寒劍在陽光的折射下發(fā)出刺眼的光輝,加之這深秋的寒意,直叫人膽戰(zhàn)心驚,愣是叫這一行車隊進退兩難。
這斗折峽谷如同北斗七星一樣蜿蜒斗折前行,又細又長,兩邊均是陡峭的崖壁,韓奕四處看了看,根本沒有退路。
車隊里的士兵很少,對上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土匪暴徒簡直不堪一擊,顧惟白趕緊勒馬,馬蹄抬起揚起一團久久不落的塵土,塵土胡亂飛舞,亂得就像這一行人的心。
“敢問閣下何方神圣,在下奉命前去西南桐鎮(zhèn)一帶送救濟糧,事關(guān)幾萬人口的生死,還望閣下行個方便?!鳖櫸┌椎谋砬榻K于有了變化,劍眉微擰,多了幾分凝重。
“那些喪盡天良的事兒我們也不干,只要你們把銀子留下,糧食我們自然不會動一分一毫?!睘槭椎暮谝氯私腥碌溃曇舸肢E,在峽谷里來回回響,讓韓奕的額頭不禁淌下了一滴冷汗。
他小聲在顧惟白耳邊道:“顧大人,萬萬不可答應(yīng),這銀子一旦出去了,咱倆的罪名也就坐實了!”最起碼得是個無能無用、失職之罪。但陛下看中此事,如此一來,降職左遷恐怕要在所難免。
“韓大人還有更好的辦法嗎?難不成把命丟在這里?”顧惟白反問道,卻是叫韓奕無話可說。
的確,這里地勢險惡,突圍困難,對方占據(jù)極佳地勢,輕而易舉就能拿他們的性命。他們手里的兵少得可憐,若是硬來根本是螳臂當(dāng)車。等他們死了,什么銀子什么糧食,就都是那些土匪的囊中之物了!
“宋將軍呢?他不是咱們的底牌嗎!”韓奕厲聲問道。
“土匪聚集在巒山一帶,宋將軍帶兵在那里等候,卻沒想到這里也有土匪出沒?!鳖櫸┌拙o皺眉頭,似乎是很懊惱的樣子。
如此一來,眼下……好像妥協(xié)已經(jīng)是最好的辦法了??墒峭讌f(xié)的代價,難免太大,韓奕指尖蒼白,抓緊了韁繩。
“只要閣下肯遵守約定,我們便把銀子留下,還望閣下能盡快讓我們出谷,桐鎮(zhèn)的百姓們都等著這兩口糧食活命呢!”顧惟白喊著,回音在山谷中來回穿響,韓奕卻覺得那聲音幾乎要把天都擊塌了。
“我們定不食言!”那黑衣人的頭頭喊道。
“聽我命令,留下最后兩輛馬車,其余人隨我繼續(xù)趕路!”顧惟白扭頭命令,有條不紊的,井然有序,若這不是用妥協(xié)換來的生機,韓奕只怕要對顧惟白佩服得五體投地。
顧惟白是這車隊的領(lǐng)頭人,所有人自然聽他的安排,那裝著銀子的兩輛馬車被留在了峽谷,其余人則是安全離開了。
一行人又趕了許久,終于到了歇腳的城鎮(zhèn),當(dāng)?shù)氐拇淌粪嵢f青幫他們安頓好剩下的糧食與人馬,又設(shè)宴款待了顧惟白與韓奕,一番客套與馬屁拍下來,刺史發(fā)現(xiàn)自己此舉并沒有討什么好處,貴人們并沒有什么興致。
顧惟白向來不喜鋪張浪費,這玉盤珍羞,他不欲食;這葡萄美酒,他不欲飲;這嬌羞美人,他不欲賞。鄭萬青看出來了,這太傅大人就是個油鹽不進的,索性也就不再他身上花心思了。
反觀韓奕,他倒是想開懷吃喝玩樂,但白天的事情卻一直讓他耿耿于懷,這差事辦好了沒什么獎賞,因為這是本分;但要是辦砸了,那懲罰可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一想到回了帝都就要降職,他就心煩,這美食美酒自然就難以下咽。
鄭萬青是個會看人臉色的,兩位貴人都沒什么玩樂的心思,他便趕緊結(jié)束了宴會,找人領(lǐng)著顧惟白與韓奕去歇息了。
顧惟白作息規(guī)律,若是沒有公文他便早早就睡了,最近總是舟車勞頓,好不容易能好好歇息,自然是早早熄了燈,入了寢。
鄭萬青無法,這官大的巴結(jié)不了,只好轉(zhuǎn)而去夜訪韓奕。韓奕的客房里燈火通明,他倒是想睡,但他也得能睡得著哇!這么大的罪名在自己腦袋上頂著,他都不想繼續(xù)走這趟差事了!
正發(fā)愁著,門就被叩響了,韓奕的風(fēng)度還在,好言問道:“誰???”
“是我,韓大人?!?p> 韓奕開了門,只見鄭萬青臉上堆滿了笑容,見韓奕開了門,便往門里擠。
“鄭大人這么晚了來此作甚?”
鄭萬青卑躬屈膝的一套做得很到位:“小人哪里敢當(dāng)大人一句‘大人’?左右不過看著韓大人心不在焉似乎是心事重重,有些但心,遂來看看?!?p> 韓奕一聽,剛剛才壓下去的煩躁就又上來了。
如今事已至此,瞞著也沒有用,韓奕重重嘆了一口氣:“刺史大人有所不知,我們這帶來的銀兩與糧食,如今已經(jīng)被折損了大半了?!?p> “???這……這可如何是好哇!”鄭萬青也一籌莫展,此地距離斗折峽谷已經(jīng)將近百里,銀子是追不回來了,他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韓奕,心知此人與那位顧大人要有滅頂之災(zāi),那自己還來巴結(jié)什么!起身便要告退,卻也還是客套道:“韓大人無需憂心,事已至此,把陛下交給的差事辦完才是最要緊的。那銀兩怕是追不回來了,眼下還是得保護好剩余的糧食?。 ?p> 韓奕眉頭皺起來都沒松開過,見他煩躁,鄭萬青很識趣兒地先告退了。韓奕從心口處摸出一個精致的棉布袋子,上邊繡著大朵的并蒂蓮,在燭火下那袋子里的玉簪成色上好,雕刻精致,韓奕的思緒似乎飄了很遠,目光迷離而癡顛,卻只能聽見他喃喃道:“若是你在這里,聰慧如你,定是能想到解決的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