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萬青心里有了新的算計,這院子里的兩位貴人等過些時日,沒準混的還不如自己,果然伴君如伴虎,好處多,風險也多??!正感慨著,他倒是沒注意,拐角處站了一個人,那人衣裳單薄,好像根本就沒感覺到這寒冷的秋風似的,仍舊挺拔筆直。
“鄭大人?!?p> 院子寂靜,這聲音便顯得格外突兀,嚇得鄭萬青一個激靈,轉(zhuǎn)身一看,眼前的人竟是早早歇息了太傅大人!
雖然知道此人可能馬上要官職不保,但此時該有的禮數(shù)不能少,鄭萬青畢恭畢敬地行禮:“顧大人怎地還不歇息?”
畢竟都這么晚了,鄭萬青瞅了眼正在中天的明月。
“刺史大人雄心萬里,本官知道?!?p> 鄭萬青心里“咯噔”一聲,面上卻不露聲色。
只聽見顧惟白毫無波瀾的聲音在這夜色里甚是清晰:“本官倒是有個捷徑,可以助刺史大人一臂之力。”
鄭萬青睜大雙眼,震驚之余又喜出望外。
斗折峽谷附近的寨子,為首的男人長相粗狂,大大咧咧就像是一塊粗陋的石頭。他坐在上首,心里卻像裝了千萬匹馬,激動地幾乎要雀躍。這年頭收成不好,他們又是有點良心的土匪,寨子里已經(jīng)快要彈盡糧絕了,只剩下些傈僳能熬粥勉強度日。就在前幾天,有人帶來消息,說是會有一只肥羊路過此地,他們可以狠狠宰上一筆。
原本他半信半疑,那報信的人一身黑衣,半遮著臉,叫人看不清相貌。問他姓名籍貫,那人也閉口不提,只說信不信由你。
他原本也是帶領(lǐng)弟兄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在那斗折峽谷守了得有三四天,沒想到竟真的有這么一批人,那可是滿滿兩大馬車的銀子啊!這下子他可以帶領(lǐng)弟兄們經(jīng)商,包地……干什么都行,總歸不用再落草為寇,風餐露宿了。
他幾乎要感謝那個報信的人祖宗十八代了!
一想到今天不費一兵一卒就如此輕而易舉截獲了兩大馬車銀子,他的心就興奮地跳個不停,心跳頻率快得幾乎要猝死過去。
“老大,那馬車太沉,很難搬上山??!”有一個個子矮小的男人說道。
“廢話!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能不沉嗎?為首的男人笑得橫肉直顫抖,“走,老子幫你們一起搬!”
夜幕里,一群衣衫破舊的土匪費勁巴力地搬著兩輛馬車上的貨物,之前的馬匹被這貨物原先的主人牽走了,他們只能靠人力。
“這也太沉了!”土匪頭子大汗淋漓,被冷風一吹,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噴嚏。
“老大,要不咱們拆開吧!這樣一人搬一點,咱們來個兩三趟就能把銀子都搬上山去了?!庇腥颂嶙h道。
“好小子!怎么不早說!”為首的土匪頭子笑得暢快,“兄弟們,快拆開!”
一群人得了指令便都七手八腳地拆開那一層層的黑漆漆的布,又拆開封鎖的木板,眼瞅著就能看見一座銀山,所有人都甚是期待。
可是……
“老大……這,這都是石頭哇!”
聞言,為首的土匪頭子不敢相信,瘋了似的亂扯一通,這兩大馬車如此沉重,原來不是裝了銀子,竟都是大塊的石頭!
怪不得今日上午那人如此爽快地就把銀子留下了,原來在這里邊根本不是銀子……
土匪頭子心如死灰,一場空歡喜讓他幾乎筋疲力竭,昏死過去。
“老大!還有別的!”又有人稟報。
“還有啥?”土匪頭子下意識問道,語氣里卻少了一分力度,多了一分不耐。
“有一大堆的……種子?!?p> 土匪頭子一臉沮喪,一腳踹開那些石頭,叫罵道:“奶奶的,別讓老子再看見那個人!”
垂頭喪氣地癱坐在地,土匪頭子幾乎咬碎一口牙齒,心里罵了那個傳遞消息的人不知道多少遍,甚至想把他千刀萬剮。連帶著顧惟白等人也一并罵了,還是覺得不解氣。
“老大……這些種子數(shù)量不少呢,咱們怎么辦?”一群人面面相覷了半天,都不敢上去觸霉頭,但大伙兒受不住這冷風,剛剛以為有銀子,冷就冷了,現(xiàn)下竹籃打水一場空,大伙兒都身心俱疲了。這不,有人說話了。
土匪頭子恨得牙癢癢,但在道上混了這么久,他也不是個只靠蠻力的,那人既然能找到他,說明他們的藏身之處已經(jīng)暴露了,種子乃是代表希望,明年春天種下去,秋天就能有收獲。那人是在暗示他們從良呢!
罷了罷了,誰都不喜歡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再與朝廷對抗扛下去,他們撈不著好處。何況……他們大概早就暴露在那群人眼皮子底下了,果然這群當官的,都不是好對付的,饒是他再傻,也知道自個今兒是被當槍使了。
“收起來吧,明年種上,咱們也就能有飯吃了?!蓖练祟^子聲音平靜,就像思考良久終于下了決心,宣布他的決定。
剛要起身離開,他的手下又發(fā)出一聲驚呼:“老大!銀票!好幾百兩呢,足夠咱們好好活一陣子了!”
土匪頭子眸子一亮,這一波三折大起大落,任誰都難以保持平靜,心里卻由衷地對今日上午騎著高頭大馬的男人感到敬佩。
究竟是何等縝密的心思,這一環(huán)接著一環(huán),竟算計得如此滴水不漏。
鄭萬青回到自己房間里的時候,只覺得太傅不愧是太傅,竟能想出如此辦法!他雖不知道太傅大人究竟在算計著什么,左右想破腦袋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也不再琢磨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利益就擺在眼前。到腳邊上的銀子還不撿,那就是個傻子!事不宜遲,鄭萬青也顧不得夜深露重的了,披上衣裳就又匆匆來到韓奕門前,這次他火急火燎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使勁在那兒叫門。
韓奕剛睡下就被打擾,饒是再有風度也忍不住發(fā)起脾氣,語氣不善地喊道:“誰??!”
“韓大人,是小人鄭萬青?。∧扉_門,小人有辦法啦!”門外頭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韓奕有些懷疑,這鄭萬青看著就是個愛做白日夢沒什么腦子的,能有什么辦法!
連他都沒有解決的辦法!
但韓奕還是點上了燈火,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