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一路向南

　　一場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天，一個上午，一個下午，都是雨。

　　雨下的有點(diǎn)久，都說春雨貴如油，有了這場小雨，地里的莊稼都會長的好一些。

　　下雨的日子帶著一絲絲寒意，這個天氣也不能下地干活，莊戶們也都在自己家里待著，老樊也是和陳梅正坐在炕上，一個平躺著歇著，一個做著針線活。

　　陳梅時不時的停下來，隔著窗戶看一看外面，聽一聽雨滴打在院子里面。

　　“娃他爹，你說小茍出門了好幾天了，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這下雨天氣，會不會淋濕了?！?p>　　老樊翻了個身，讓自己躺的舒服一些，抹了一把臉，說道：“娃和他老舅都跟著貨販一起的，不操心了，都是大人了，知道找地方避雨?！?p>　　說完了話，老樊坐起來到了窗臺邊，隔著窗戶看了看外面，雨還是滴滴答答下個不停，他心里也惦念著碎娃，也是放心不下。

　　此時此刻讓爹娘想念著的樊小茍，正和自己的老舅還有貨販子們，在一處莊子里面歇息著。

　　這一場雨，滋潤了方圓之內(nèi)好多地方，都不知道有多少里。

　　小茍他們一行人是在雨中走了大半個上午，才進(jìn)了現(xiàn)在歇腳的塬上這個莊里。

　　歇息的地方是龐莊的戲臺子，地方不算小，正面雖然敞開的，好歹是有個頂棚。戲臺子是平時有個聚會或者莊戶廟會的時候，請的戲班子過來，唱個秦腔戲或者板凳戲，時間久了，有點(diǎn)破舊。

　　貨販子經(jīng)常走這個地方，和莊戶人都熟悉，借了這個地方，馱東西的牲口在一邊吃著干草，大伙找了柴火，生起來火堆，邊烤著身上的濕衣服，一邊用鍋燒熱水，吃點(diǎn)喝點(diǎn)，都能暖和一些，出門在外的，可不能讓雨給淋濕得病了。

　　夾雜在一堆人里面的小茍還有他老舅，正借著火堆烤著火，身上濕冷的讓兩個人都有點(diǎn)發(fā)抖，沒經(jīng)歷過這樣冒雨前行的舅舅和外甥倆，有些扛不住。

　　貨販的領(lǐng)頭的，是個和小茍老爹差不多年紀(jì)的，皮膚黝黑粗糙的，眼角的皺紋挺明顯，一雙眼睛特別的有神，此時他正喊著：“水燒開了，麻利的拿碗過來，都盛上一碗，暖和暖和，再吃點(diǎn)烙饃，墊墊肚子，就熱乎了?！?p>　　顧不上先來后到和客氣了，樊小茍還有老舅拿上自己帶著的碗，沖上去一人來了一碗熱水，蹲在了火堆邊上，邊呲溜呲溜的喝著熱水，邊拿出來帶著的烙饃，掰下來，就著熱水吃了起來。

　　烙饃和熱水進(jìn)了肚子，整個人都熱乎了起來，兩個人感覺舒服多了。

　　貨販們也都默默的拿碗接上熱水，也都吃上了烙饃，有的人直接就把烙饃泡在熱水里面，用筷子夾著呼嚕呼嚕的吃了起來，吃出了羊肉泡饃的聲響和感覺。

　　貨販的領(lǐng)頭的，等著大家都吃上喝上了，才端了一碗熱水，蹲在邊上，慢慢的喝了起來，也不見吃東西。

　　小茍瞥見了坐在一邊獨(dú)自喝水的貨販子領(lǐng)頭，從自己包袱里面拿出了一整塊烙饃，走了過去，遞到貨販領(lǐng)頭的面前。

　　“牛叔，吃點(diǎn)烙饃，肚子有了吃的，就更暖和了?！?p>　　正瞅著外面下雨的牛大有，發(fā)現(xiàn)眼前的小子是給自己烙饃呢，有點(diǎn)詫異，一路上也沒見這小子說話，這會給自己拿烙饃吃，忍不住笑了笑。

　　“叔用不著的，你自己吃吧，咱們這才趕了一半的路，后面還得幾天呢?！?p>　　“牛叔，你吃吧，我娘給帶的烙饃多，還有呢，你放心的吃?！?p>　　小茍覺得牛叔一路挺照顧自己和老舅，能愿意帶著他倆，一直都沒嫌棄，覺得叔人真的好，分一些自己吃的，心里覺得好一些。

　　牛大有看著眼前這小子還挺有意思，從來都是自己照顧大伙，今個有人關(guān)心起來自己，還是真的不容易，于是笑著接過了烙饃，大大的吃了一口，就著熱水，咽了下去。

　　“你慫娃，這烙饃美的很，又香又有嚼頭。”

　　“別傻愣著了，自己也去火堆邊待著吃喝，我這夠吃了?！?p>　　小茍也沒在扭捏，回了火堆邊，端碗拿烙饃，美美的吃了起來。

　　在龐莊歇了一夜，雨也停了，天不大亮的時候，貨販們就早早的呼喊著起來了，領(lǐng)頭的牛大有和莊戶的龐姓管事的道了謝，一行人出發(fā)了，沿著塬上的路，向著省城安城前行。

　　一路上又經(jīng)過了幾個莊子，人多的有個幾十戶人家，人少的也就是十來戶的樣子。

　　雖然都是在塬上生活著，住的都是土坯的房子，可是看著日子也不是很好過，小茍一路看過來，這些塬上的莊戶人，也比自己莊里強(qiáng)不到哪里去。

　　棉衣服都是看著穿了好幾年了，補(bǔ)了好幾處，有些干脆就沒再補(bǔ)了，露出來的都是黑色的棉花了。

　　吃的要是糜子面和麥面能合在一起的莊戶，都是少之又少，看來上一年的大旱影響的地方有很多，能吃上飯的都是算不錯的，吃飽飯就不要想了，這樣的日子過得成的，一路上就沒見過。

　　跋涉了不知道幾個山頭，走了不知道幾個塬，終于見著了安城河，說明距離安城就不遠(yuǎn)了，再有個大半天就能看到安城的外城門了。

　　安城河上時不時會有船會經(jīng)過，都是運(yùn)著貨物的。偶爾也會看見漁船，都是附近打魚的人，距離河邊不遠(yuǎn)的地方，還有人在乘船在撈沙，河上面各人都著不一樣的營生。

　　樊小茍是一群人中間最興奮的人，終于能見著大省城了，自己幻想的各種美好都能看得到了，別提心里多高興。

　　拉著自己的老舅還有貨販子隊(duì)伍的人們，問問這個，問問那個，整個眼睛都明亮的發(fā)光似的。

　　小茍的老舅一路走來，眼看著要到省城了，累的都不想說話，看著前后亂竄的外甥，是一點(diǎn)也提不起勁，搞不懂這碎娃怎么就這么樂呵，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到了安城，該怎么找活，該去哪里落腳，都還沒譜呢。

　　樊小茍滿懷期待，他老舅滿是憂愁，真是個少年不知愁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