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紫色霧氣的同時,陸寧將解毒丸含在嘴里,登時一股薄荷甜味在口腔里擴散開來,令人精神一清。
然而紫色霧氣撲面而來,其腐蝕力之強,瞬間充溢整個腦海。
“這解讀丸的藥力果然不夠?!标憣幇碘猓麄€腦袋在發(fā)熱發(fā)脹,解毒丸的藥力充其量不過是若有若無的雨絲,有一下沒一下砸向湖面。完全占據侵蝕腦海,顯然是遲早的事。
鐵鈴與滕墟譽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兩人眼睛布滿血絲,面露痛苦之色。
滕墟譽拍著腦袋:“好難受,感覺像喝了十幾斤烈酒,趕緊進去吧。鐵鈴妹妹,往那邊走?”
“跟我來?!辫F鈴一馬當先,往兩顆柿子樹間走去。
林子里灌草出奇地茂盛,比磨盤山外的黑腌菜森林更顯生機勃勃。
“奇了怪了,這些草木也不怕紫霧的毒性。”滕墟譽嘀咕道,不過話音剛落,立即發(fā)出一聲痛哼。
“不要說話,否則毒氣侵入更快?!辫F鈴警告。
滕墟譽連忙閉上嘴巴,陸寧暗暗好笑,這廝刀子嘴見人就懟,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度鐵鈴言聽計從,不敢得罪。
滕墟譽顯然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依舊樂此不彼地跟在鐵鈴左后側,眼珠子亂轉,時刻警惕著四周的草叢。
陸寧則走在鐵鈴右側,三個人成犄角之勢往森林北面抹去。林子里冷清得駭人,然而三人耳邊卻是一點都不安靜。嗡嗡聲如同蜜蜂亂舞,一刻也沒停歇。
走了約莫有三四里,滕墟譽突然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鐵鈴見狀,連忙問道:“怎樣?要不要再服一枚解毒丸?”
滕墟譽嘴唇煞白,話說不出口,只是不停點頭。鐵鈴連忙將一枚解毒丸塞進他嘴里,藥丸入口,滕墟譽面色才稍微紅潤一點。
“還有多遠?”
“估計還有七八里。”
“第二枚解毒丸好像勁小了很多?!?p> “你身上有抗藥性了?;驹俜活w,這解毒丸便不起任何作用?!辫F鈴面色潮紅,氣喘吁吁,似乎在烈日下奔跑了一個多時辰,只是身上滴汗未見。
滕墟譽神色一黯,低下頭自責道:“我拖累了你。”
“別這么說?!辫F鈴皺著眉搖頭?!霸蹅兗涌炷_步,盡早沖出去?!?p> 不過她話音剛落,突然渾身一顫,哇地吐出一大口紫色酸水。酸水落地,非但沒有絲毫臭味,反而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甜香。
滕墟譽聞到這一絲甜香,終于按捺不住,跟著嘔吐起來。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嘔了半天,直到面皮煞白,才扶著旁邊一棵大樹,緩緩直起腰。
陸寧將一棵解毒丸塞進鐵鈴喉嚨,皺眉道:“不能繼續(xù)拖時間了,得趕快走。”
“你不受影響?”滕墟譽斜眼瞧著陸寧。
“比你們也好不了多少?!?p> 滕墟譽聽見這話,心頭略松,轉頭見鐵鈴俏臉雪白,心底不但沒有形式緊迫的慌張,反而像過了清泉般微甜:“這次跟鐵鈴來秘地果然沒錯,通過兩道關卡后,她對我完全不像平時冷淡,甚至主動給我喂藥。現在又在這鬼地方一起嘔吐,可以說共患難了。相比其他追求她的人,豈不說得上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了?”
這么想著,面露憨笑,差點忍不住手為之舞,足為之蹈。
陸寧目射遠方,沒有注意到滕墟譽的心境變化,左手拎著他,右手夾著鐵鈴,大闊步往紫酒林深處奔去。
他身強體壯,越跑精神越長,腦海中的暈眩感雖然依舊存在,但已不如剛踏入紫酒林時嚴重。似乎是生命活力在起作用?
陸寧沒有細究,眨眼間已經奔出兩里開外。前面灌草叢突然拔高,比背后的草叢高的尺許。
“小心毒蟲……”鐵鈴聲音虛弱無力,出聲提醒。
然而話音未落,頭頂突然落下一大塊黑影。一只臉盆大的蜘蛛沿絲而下,張開血盆大口,嗷地咬來。
尖齒未至,一股甜到發(fā)膩的毒香撲鼻而至。
陸寧只覺眼前金星直冒,登時危機感陡升,想也不想一拳轟出。只覺手背一痛,那蜘蛛似乎被擊飛了出去。
毒氣散去,陸寧重新恢復視野,先低頭看去,手背上有一排壓印,不過皮膚并未被刺破。十余丈外的地上,紫血橫流,那黑色蜘蛛竟已渾身炸開,慘死在地。
“完了。”滕墟譽面如土色,愣愣地打量四周。樹干上不知何時,爬滿碩大的毒蛛。剛剛襲擊陸寧的那只,甚至只能算瘦小。四人環(huán)抱的紫色大樹上,有的毒蛛甚至有水缸大小,復眼定定地盯著三個人,閃爍著陰毒的精光。
陸寧頭皮發(fā)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初步估計有八九百只。”鐵鈴畢竟比滕墟譽沉穩(wěn),臉上出現還沒有驚慌失措的神情。但身子輕輕顫抖,顯然內心不如外表那樣鎮(zhèn)定。
“就是不知道這些毒蛛修為如何。”陸寧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七八只水缸大的毒蛛身上。
“應該不會有化神修為的毒蛛。如果有的話,早被古晉國的皇帝收走馴服了。”鐵鈴伸手入兜,取出斜刃尖槍握在手中,總算感覺有了一絲底氣。不過嘗試著催動金丹,立馬發(fā)現有些力不從心,這讓她臉色又是一沉。
“不好,這紫色毒氣有抑靈的效果?!彪孀u驚呼,他摸出靛雷劍握在手心,將靈氣輸入靈劍時也發(fā)現了這一點。
“只要沒有化神修士就好說?!标憣帞]起袖子,深吸一口氣?!奥粐隙ú恍校@些蜘蛛足以將我們拖死在這里,不如賭一把?!?p> “怎么賭?”鐵鈴見陸寧有辦法,眼前一亮。
“能有什么辦法,原路返回唄?!彪孀u見狀,有些吃味。
“我沖在前面,你們兩個替我掩護后背?!?p> “???這樣不好吧?你骨頭雖然硬,但又不是全身都是骨頭。還是輪流上吧,我沖一會你沖一會?!彪孀u道
這番話倒讓陸寧對他刮目相看,看來這人還有點骨氣:“先沖過去再看?!闭f著往前走了兩步,兩側紫樹十余只巨蛛一陣騷動。
最大的幾只巨蛛在三四棵大樹以外,跑得快地話,說不定能避開一兩只。
陸寧環(huán)視一周,腳下發(fā)力,往樹林深處奔去。樹上的毒蛛捕捉到了三條快速奔跑的人影。很快陸寧覺得身上一沉。
“小心!”鐵鈴尖叫,接著噗的一聲,一只臉盆大小的毒蛛被斜刃尖槍斬作兩爿,從陸寧肩頭墜落。
同一時間,陸寧一掌劈碎一只成人大小蜘蛛的口器,一腳將其踢開。此時四周圍上來的毒蛛已經密密麻麻,宛如潮水一般。陸寧毫不懷疑,只要自己腳步稍微慢一點,立刻便會陷入泥沼,被其淹沒,啃噬個干凈。
兩只毒蛛從草叢中竄出,陸寧右腳踢飛一只,左手劍指刺出,一直插入毒蛛腹腔底部。正在這時,陰影升起,擋在三人面前。
“終于來了!”陸寧心中一凜,抬頭看去,巨蛛將近有兩個自己高,張開血盆大口咬來。
陸寧著地一滾,滾入巨蛛腹下,剛想一拳轟碎它的腹腔,突然耳邊響起一聲驚呼:“救我!”
滕墟譽半邊身子被巨蛛一口叼住,飛快往林子深處退去。一旦被拉入巢穴,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陸寧迅速拾起掉落在地靛雷劍,靈氣入靴,速度暴增,噗噗兩劍斬斷兩條蛛腿,同時一跳而起,左手攥住巨蛛螯肢,劍光閃爍,將其口器整個砍將下來。
“滕墟譽?”陸寧接住墜落的滕墟譽,半跪在地,見他面色煞白,額頭隱現一條青色血管,顯然中了蛛毒,于是連忙將一粒百毒解塞入他口中。
滕墟譽悠悠醒轉,見陸寧就在面前,瞳孔猛地一張:“鐵鈴呢?”
三十丈開外,鐵鈴正被四五只巨蛛圍攻。
“快去救她!”滕墟譽一骨碌爬起,接著唉喲一聲,又摔倒在地。他右腿鮮血淋漓,顯然受了不小的傷。
這時又有兩只巨蛛靠近,陸寧一把背起滕墟譽,沉聲道:“借你靛雷劍一用,你幫我守住后背?!?p> 說著大步往鐵鈴奔去。一路上手起腳落,毒汁四濺。沿路眾多毒蛛見他兇猛,一時間竟隱隱有退卻的意思。
滕墟譽左手凝出盾符,右手連劃,不住將劍符打向追來的兩只巨蛛,口中驚慌叫道:“再快一點陸寧,大蜘蛛要追上來啦!”
陸寧一腳踢開鐵鈴面前兩只毒蛛,見鐵鈴沒有受傷,這才松了口氣。
“有個好消息?!标憣幁h(huán)視四周一圈后道。
“什么好消息?”鐵鈴腦袋昏昏沉沉,若不是身處險地,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躺在地上好好睡一覺。
“大蜘蛛都在背后,我們往前沖,不要被他們拖住,就可以離開此地。”
“好,我開路,陸兄你斷后?!辫F鈴很快理解了陸寧的意思,長槍連挑,白光閃爍,挑飛了撲來的毒蛛,繼續(xù)向北方逃去。
長草簌簌,三只巨蛛猶如三片黑云,轉瞬即逝,一口咬在滕墟譽盾符之上。巨力沛不可擋,滕墟譽一個拿捏不住,盾符登時脫手。
“來啦來啦,它們來了!”滕墟譽大叫道。
陸寧眉頭微皺,以自己煉體后期的速度加上靈靴加持,跑贏大蜘蛛不是問題,但背著一個人的話,就另當別說了。于是將滕墟譽仍向鐵鈴,喝道:“你背著他,不要管我。我隨后就來?!?p> 鐵鈴伸手接住滕墟譽,回頭瞥了一眼陸寧,見他身影很快被三只丈余高的巨蛛淹沒,腿肚一顫,終究還是忍住了轉身的沖動,拼命往前奔逃。
沒有了巨蛛阻攔,普通毒蛛對鐵鈴威脅極小,大概半刻種后,窸窸窣窣的蜘蛛奔走聲漸漸終于遠去。
然而鐵鈴依舊埋頭狂奔,像個奔跑的機器,沒有回頭看背后的情形,同時也渾然不覺背后滕墟譽正微瞇雙眼,臉上神情像極了松鼠捧著松果大快朵頤的陶醉。
直到感覺腳下漸漸輕盈,腦海中的暈眩感大減,同時耳邊聽到潺潺流水聲。鐵鈴才松了口氣,睜眼看去,不遠處草叢里就有一條清澈小溪。
“我們逃出來了,鐵鈴妹妹?!彪孀u眼前一亮道。
鐵鈴不發(fā)一言,輕輕將滕墟譽放在溪邊,轉身看去,空山寂寂。再仔細聽,似乎有若隱若現的沖殺之聲。
密林邊緣的樹木呈正常的翠綠之色,并未被紫云污染,清新的草木氣息沖入鼻尖,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不要再進去了,被擔心,陸寧會逃出來的?!彪孀u的聲音在溪水邊響起。
鐵鈴恍若未聞,眼眶泛紅,自責不可抑制地在心里蔓延開來。紫酒林的危險師父基本都有提及,但顯然大蜘蛛的出現,使第一關的危險程度大大提高。
“你在這等著,我再進去看看。”自責啃噬著鐵鈴,林中沖殺聲漸漸停歇,她低下頭,擦了擦淚珠,往密林深處走去。
“等等。”滕墟譽連忙沖上來攔住她,嘆了口氣道?!澳阒皇墙Y丹后期,進去也沒用的。待會我進去吧,何況他也救了我一命?!?p> “不行,我去?!辫F鈴執(zhí)拗地搖搖頭,推開滕墟譽的手。
不過剛走兩步,便聽滕墟譽驚叫道:“快看!”語氣中滿含喜悅之情。
一條渾身血污的人影踏著青草,拎著一把寬劍,步履穩(wěn)健地自一棵蒼翠大樹后轉出來,緩緩走下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