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鐵鈴長長地舒了口氣。
“那幾只大蜘蛛都死了嗎?”
見陸寧安然無恙,只是腳步略顯疲憊,她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陸寧捕捉到了她眼底掠過的一絲異乎尋常的關(guān)切,但是恍如不見。很明顯滕墟譽在追求鐵鈴,他并沒有橫刀奪愛的想法。
“沒有,一只都沒死。”
那幾只大蜘蛛,實力都不輸于結(jié)丹后期,一擁而上加上又都體型巨大,若不是有靈靴增幅,他差點都走不出來。
想到那一張張獠牙森寒的血盆大口,背脊一抖,忍不住有點后怕。
“沒事,安全回來就夠了。”鐵鈴笑道。
“愣著干嘛,趕緊進水里洗洗罷,也不知這毒汁會不會滲入皮膚。”滕墟譽沖小溪努了努嘴。雖然語氣仍然不善,但話里的關(guān)切,陸寧還是聽得出來的,看來他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將兩人態(tài)度的細(xì)微變化盡收眼底,陸寧走到溪邊,將外衣外褲脫下,放入溪水滌凈,又把頭發(fā)上手臂上的斷肢毒汁清洗一空。
鐵鈴已經(jīng)生起了火堆,將陸寧的衣褲掛在一旁烘烤。
“這第二關(guān)是什么?”百無聊賴之際,滕墟譽問道。
“飛刀魚?!辫F鈴從背包里取出一只熏黃的記事本,翻了一會,指著第五十六頁上的一條長相酷似“秋刀魚”的長條形魚類道。
“不就是一條魚,看起來也沒多大,又不是鯊魚,有什么厲害的?”滕墟譽將記事本接過來,左看看右看看,從圖畫上看不出來這魚有什么特別。
“從這往前走,一直走到一面小湖前,就到了第二關(guān)。湖底有一個入口,只有從入口進入,才能抵達秘地的門口。師父說,這第二關(guān)比第一關(guān)困難數(shù)倍,就是因為這飛刀魚的難纏。魚只有一尺來長,也不似鯊魚哪有殘暴,甚至魚肉極其鮮美。但是其在水里的游速極快,連化神修士也未必能說有十成把握在水底將其捉住?!辫F鈴道。
“沒聽明白,游得快又如何?”滕墟譽撓撓腦袋,滿臉疑惑。
“沒看這魚嘴溜尖,想必十分鋒利?!标憣幩芰艿刈哌^來。他赤著上身,胸腹肌肉勻稱飽滿,小麥色膚色看起來十分健康。陽光從樹枝間打下來,落在他身上,直如太陽神般耀眼。
“不錯,不僅鋒利,還很堅硬,一般結(jié)丹后期的煉體士都無法承受其一擊?!标憣幾呗穾эL(fēng),撲面而來的男子氣息令鐵鈴俏臉微紅,連忙假裝低頭看筆記本。
“趕緊穿上?!彪孀u見狀,從臨時搭建的木架上取下衣服,丟給陸寧。
衣服剛烤沒多久,還濕得很。
“這怎么穿?”陸寧滿頭黑線。
“哪這么多講究,在人姑娘面前赤身裸體,多不禮貌。”滕墟譽瞪著眼道。
陸寧拿他沒辦法,只得穿起衣服,一邊指著繪本上的魚問道:“這些魚會在湖水里襲擊人?”
“對。據(jù)說很多人下水后,莫名其妙心臟上穿了個孔,甚至臨死前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只有極少數(shù)眼尖的人,才能捕捉到這飛刀魚的身影。”鐵鈴點頭道。
滕墟譽腦袋一縮:“這么邪門?里面有多少這種魚?”
“不知道,沒人在水下呆過五十瞬以上?!辫F鈴搖搖頭,合起書本,遙遙指著溪水對面的遠(yuǎn)方?!按┻^這一片濕地,就可以到小湖邊?!?p> 陸寧起身穿好褲子,輕輕一躍,跳過小溪,走到一個高處,手搭涼棚極目遠(yuǎn)眺,青山隱隱,一眼看不見頭。只知道淡白的天空下隱約閃爍著粼粼波光。
三個人沒有在原地多耽擱,滅了火堆后,便出發(fā)橫穿一條條小溪。大概走了一個多時辰,空氣突然濕潤,一面數(shù)里長的小湖出現(xiàn)在眼前。
湖水邊青荇露尖,湖面泛著微微的波光,看起來倒跟普通湖泊并無二致。
“你要不要下去?”陸寧見滕墟譽顯得很緊張,一到湖邊便緊攥拳頭,顯然是被鐵鈴剛剛那一番話嚇住了。
“干嘛不下去?”滕墟譽把脖子一梗道。
“你要是怕了,我跟陸兄下去便是。”鐵鈴見他樣子好笑,捂嘴笑道。
“那不行,我堂堂亥子山男兒,哪有讓小姑娘在前面犯險的道理?”滕墟譽昂首挺胸,顯出大丈夫的氣概,哼了一聲。
“之前死的都是結(jié)丹后期,一般而言,半神是能捕捉到飛刀魚真身的?!辫F鈴笑容一斂,認(rèn)真解釋道。
“呼,原來你在唬我?!彪孀u拍著胸脯,抹了把冷汗,驀地又臉色一變?!澳闶墙Y(jié)丹后期,豈不是下水很危險?”
“無妨,師父在我身上畫了護甲道符?!辫F鈴道。
“你……”滕墟譽張口結(jié)舌,接著嘆息一聲?!绑们拜呎媸翘蹛勰悖尤桓试赶恼嬖獛湍惝嫹?。跟你一比,我簡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p> “你不是有落雪花枝?”鐵鈴笑道。
“別提了,我拿到的還是最差的那一只?!彪孀u擺了擺手,顯得有點傷心。
其時尚早,放眼望去湖邊情況一覽無余,三人也不打算再在岸上耽擱,各自脫下外衣,深吸一口氣,往湖底潛去。
陸寧眼前視線一黯,低頭看去,微微吃了一驚。別看小湖不大,卻是深不見底。沿著岸邊緩緩下沉,潛了有七八丈深,方才落到湖底。
湖底水草茂盛,三人不敢落地,怕被水草纏住。幸虧小湖不大,三人很快便看見前方不遠(yuǎn)處,大概湖中心的位置,地面下陷,露出一個黝黑的扁平洞口。
一股股清涼的冷流,有節(jié)奏地從洞內(nèi)流出。陸寧忽感肩頭被人拍了拍,抬頭看去,鐵鈴沖自己跟滕墟譽招了招手,率先往洞口游去。
湖水一陣波動,滕墟譽迅速游到鐵鈴前方,看這個架勢,大有替佳人挨刀、以身殉情的架勢。
陸寧一陣無語,這輩子見過舔狗,還從沒見過這么體貼入微的極品舔狗。
隨著又一股冷流吹來,三人已經(jīng)進入洞穴口,低頭便能看見不知多深的黑暗里,閃爍著一點白光。
置身于洞口,黑暗環(huán)繞,冷水砭骨,來自本能的恐懼感不可抑制地流淌而出。
陸寧甩了甩腦袋,將負(fù)面情緒甩出腦海,他身經(jīng)百戰(zhàn),在生死邊緣打滾過無數(shù)次,這點小場面還嚇不住他。
正在這時,一股危機感涌上心頭。
陸寧瞬間警覺,水流發(fā)生了極為輕微的變化,已經(jīng)鍛煉得極為靈敏的煉體士身軀,很快捕捉到這絲異常信息。
然而還沒來得及提醒鐵鈴與滕墟譽,一道白影從黑暗深處沖出,一下子便到了近處。速度之快,堪比閃電。
當(dāng)!
陸寧豎起小臂,身子連退數(shù)尺,定神看去,就在右側(cè)不遠(yuǎn),漂浮著一條銀色飛刀魚,模樣與鐵鈴記事本上畫的一模一樣。
那魚似乎被撞暈了,僵直了片刻,身子一聳,登時消失不見。
很快,又有兩條刀魚飛出。
陸寧感覺到水底飄蕩著一縷血腥味。
鐵鈴胸口被飛刀魚擊中,身上火紅色光芒閃爍,渾身仿佛罩著一件火焰輕紗,雖然被擊退丈余,但并未受傷,反而伸手一撈,撈住一條飛刀魚。
滕墟譽運氣不太好,連續(xù)被兩條飛刀魚攻擊,第一條被其用靛雷劍震退,第二條卻將他手臂切開一條深可及骨的口子。
鐵鈴連忙游到他附近,拽住他左臂,往湖面游去。
飛刀魚雖然兇悍,但好在沒有毒性,貼上一枚木符便無大礙。
“要是沖你心口來一下,這會兒我已經(jīng)在掘坑了?!标憣幾诘厣系?。
“第一條已經(jīng)被我撥開了的,我哪里想到兩條魚同時來?!彪孀u嘀咕道,說著瞧著鐵鈴,展顏笑道:“妹妹你的護甲道符果然厲害,飛刀魚完全奈何你不得?!?p> “飛刀魚雖然破不開我的護甲道符,但是震得我現(xiàn)在臟腑還隱隱作痛。進入黑洞底部,不知還有多少飛刀魚等著我們,護甲道符未必能護送我抵達彼岸的?!辫F鈴皺著眉,第二關(guān)的恐怖,這一探便探出來了。
滕墟譽他落雪花枝攻擊犀利,但在這里卻是無處施展。還沒進洞便受傷,基本已經(jīng)宣告他與這里無緣。
自己縱有護甲道符護身,被連續(xù)不斷攻擊,估計也會被震得五臟俱碎。
“陸兄,你的情況怎樣?”
為今之計,雖然說來慚愧,但也只能看看陸寧的金剛之體,能起多大作用。
“你的判斷應(yīng)該是對的?!标憣幪痤^與鐵鈴目光對視。
“是嗎?”鐵鈴眼前一亮。
“金剛之體確實能承受飛刀魚的攻擊,前提是我能捕捉到它們的攻擊軌跡,提前攔截?!标憣幍馈?p> “別扯,要是給你來二十三十次,你也受得?。烤褪蔷摚徽疬@么多次,估計也得折?!迸赃呉坏垒p蔑的聲音響起。滕墟譽雖然有感陸寧救過自己,態(tài)度友善許多,但聽見這話,感受過飛刀魚力道的他,終于忍不住性子再次爆發(fā)毒舌。
“哼,可是你連一次都受不住?!辫F鈴聽了這話,氣得直跺腳,恨不得把他扔進湖里。
“我不是……”他本想說:“我不是抵擋了一條飛刀魚的攻擊”,但見心上人眼眶通紅,隨時要哭出來,話到嘴邊愣是不敢說出來。
“想必秘地里的那件東西,對道友很重要?!标憣幍氐?。
“若是能取到那物,我應(yīng)該可以晉階半神。”鐵鈴抱膝坐在地上道。
“想必那極品靈石,尊師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也就是說一旦取到此物,道友馬上便能晉階化神。”陸寧笑道。
鐵鈴扭頭看來陸寧一眼,點點頭沒有說話。
“秘地里的極品靈石同樣能令我晉階化神,既然如此,你們在岸上等我罷,我再下去試試。”
“不行,我也要下去。萬一你被擊暈擊傷,起碼我能救你一命?!辫F鈴忙不迭搖頭。
“我也要下去?!彪孀u聞言,豁地坐起道。“你們可不能丟下我?!?p> “不要你下去?!辫F鈴繃著臉怒道。
她生起氣來,自帶一股威嚴(yán),將滕墟譽鎮(zhèn)得死死的。
陸寧調(diào)息了片刻,摸了摸小臂,見淤青已經(jīng)平復(fù),于是縱身一躍,跳入湖水。
湖底黑洞確實越往里走,飛刀魚越多。
剛走進十丈,陸寧手臂、肩胛、大腿便都已中招。劇痛襲來,令人專注力有些渙散。
再次踏進十余丈,又被擊中五六次,陸寧心里大概已經(jīng)有底。這飛刀魚一擊,威力差不多相當(dāng)于半神結(jié)的劍符。
此時由于渾身劇痛,陸寧已經(jīng)完全看不清飛刀魚的軌跡,只能用雙手護住頭臉胸腹,保證不被擊中要害。
又往前走了二十丈,陸寧終于感覺自己到了極限,雙腿往后一蹬,往洞外飄去。出水前隨手抓起兩條被震暈的銀魚,波地浮出水面,踉踉蹌蹌地上了岸,撲通倒在地上,喘息不已。
渾身除了腦袋與胸腹,沒一處不痛。
“怎么樣,陸寧?進去了多少?”滕墟譽走過來關(guān)切地問道。
“進了將近四十丈,估計還不到一半。越往里走,飛刀魚越密集,我估計到了后半段,飛刀魚的密集度,將達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或許我可以試試提升自己,這可能是一條行得通的路。”
陸寧給出了自己的判斷后,似乎覺得自己的話略顯泄氣,于是沉吟片刻后,又補充了自己的辦法。
“提升自己?什么意思?”滕墟譽問道。
“如果我的拳頭能快到接住洞口四十丈的飛刀魚,或許有希望強行闖到盡頭?!标憣幗忉尩?。
陸寧忽然記起《蠻蟲本尊》里有一套拳法,名字叫作壁拳。這套拳頭攻擊不如鐵鞭鋼膝,靈活又不如擒龍手,因此陸寧一直沒有時間認(rèn)真磨煉。
不過《蠻蟲本尊》三套技戰(zhàn)術(shù)里,貼合金剛之體特性的反倒是這套拳法。創(chuàng)作這部拳法的煉體士深知金剛之體的拳頭絲毫不亞于上品寶器,若不加以利用,實在可惜。
按書中所載,一旦大成,猶如在身前撐開一扇拳頭組成的銅墻鐵壁,風(fēng)吹不過,水潑不進。
此時天色已黑,鐵鈴將三條銀魚洗剝好架在火堆上烤熟,撒了些調(diào)料,味道竟出奇鮮美。吃完腹中溫?zé)幔瑴喩硎嫣?,一天的疲憊竟似也緩解了很多。
陸寧的生命活力能快速治愈軀體,卻不能恢復(fù)精神,吃完也大感精神。于是又在湖邊打了幾遍壁拳,溫習(xí)一下拳法的幾處關(guān)竅。
星垂平野,明月高懸,鐵鈴和滕墟譽都已熟睡。尤其滕墟譽呼嚕聲震天,顯然白天累得不輕。
陸寧昂然站立,只覺身上熱血奔騰,仿佛江河奔涌,澎湃不息,腦子更是異常清醒,看什么都倍兒明亮。
作為資深夜貓子,經(jīng)常半夜修煉,陸寧知道這個精神狀態(tài)想睡個好覺,除非明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于是蹲下身子,輕輕往湖心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