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騎驢仗劍走江湖
一個月之后,夏國境內(nèi),接近黃昏。
騎著白驢,背負木劍的李沐,任白驢晃晃悠悠的馱著自已,微閉著雙目,又熟練的從腰間摘了酒囊。
閉著眼睛灌了兩口烈酒,酒入胸腹,如燃燒著一團火焰。
卻是不知道何時李沐愛上了喝酒,也許是西域的冬日太長,總是把男人們熬成了酒鬼,窈窕的女子熬成了贅?gòu)D。
酒有味,無色,最愛愁腸。
李沐原是個快樂的學渣,本也不知道憂愁,可此時喪著一張臉,有些木然,仰首看天,道:“我又變成了一個孤獨的旅人,可怎么過完這糟糕的一生?”
哦——啊,坐下的老驢很不服氣,長長的嘶鳴了一聲。
驢是頭白色的叫驢,剛見著時極瘦,現(xiàn)在不知為何,似乎變得更瘦了;劍是把歪歪扭扭的木劍,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兩者都得自坐望之山。
毒門一別之后,李沐再沒有見著四位師父,更是不知四人的死活。
雪夜的那晚,李沐騎著白驢百般尋找到了毒門之時,只見著山崖已塌陷了一角,既沒有風浩然的身影,更是沒有四位師父的蹤影。
天地一片雪白,只剩下彌天的大雪和滿目的荒涼。
西涼毒門和李家傳世了幾百年,一夜之間,毒門隱去,李家也大傷元氣,這些事情,似乎在江湖之上也不過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小到上不了桌面,連談資都算不上。
這些時日,李沐騎驢踏雪,任著白驢胡亂的走著,時而向東,時而向南,方向不定,全靠白驢的心情。
實在是他也不知道該往那里走?也是李沐運氣好,在驢鞍邊上又發(fā)現(xiàn)了些銀子,又多走在山野,不然早該餓死了。又嘆道:“江湖人,好像……原來也要吃飯?。 ?p> 心里感念驢主人,倒是想請他喝頓大酒。
冬日微冷,李沐喝了酒便覺得渾身都是暖意,這些天偶或遇著幾個劫道的小蟊賊,可都被他幾劍斬落,倒是覺著自已胡亂練的劍法有些不俗。
木劍斬賊,倒是見了血了,初始時有些害怕,可后來便習慣了,人要殺我,我怎么可以引頸待戮?
更是在夏國城內(nèi)的酒館之中得知琉璃仙子正在夏國,匆匆趕到時,卻是個假的,氣憤之下便順手捉了騙他的龜奴。
李家遭劫,司云失蹤,琉璃仙子有推之不掉的嫌疑。雖說是風浩然盜了大藥,可李家的那場殺戮卻并不是他做的?
哦——啊!哦——?。?p> 白驢嘶叫了幾聲,不知是喜是悲,停在路邊嚼著幾株嫩草。冬日里原也沒有嫩草,只是山中偶存著幾顆,老驢吃的津津有味。
李沐看了幾眼瘦弱的老驢,拂著驢頸道:“老驢啊,卻是讓你受苦了,可是我身無半兩紋銀,待我發(fā)跡了,再請你吃頓好的!”
老驢只顧著吃草,那里肯理他。
“少俠,你就是饒了小的狗命吧?小的真的不知道琉璃仙子身在何處?一周前確實有人自稱琉璃仙子,出現(xiàn)在勾欄妓館。
可是小的只是個拐人的龜奴而已,如何知道大人物的事情?你就饒了小的吧?“
卻是白驢身側(cè)倒吊著一個猥瑣的漢子,已經(jīng)漲紅了臉,鼻涕眼淚兒齊流,聲聲嘶厲,正在苦苦的哀嚎。
李沐狀若未聞,可又有些心軟,他最恨拐人的狗殺才,不僅是因為司云少時的遭遇,而是拐人之人,皆應見而殺之。
又灌了兩口酒,酒壯人膽,這才睜圓了雙眼。只見他雙眼如電,本是清澈的眼神,此時卻有著幾分血紅。
朝著路邊的荒草處看了兩眼,似無所謂的道:“朋友?跟了這么許久了,草叢里蚊蟲甚多,不如出來喝兩杯?“
草叢里寂靜無聲,冬日又那里來的蚊蟲?卻是李沐早已發(fā)覺有人暗中跟著他,不知是何目的?
小蟊賊?
只有白驢又嘶叫了兩聲,“哦啊哦啊”之聲傳出去很遠,回蕩在冷清蜿蜒的山道之間。
這條山道是夏國去到天啟國的官道,夏國在西涼國西南,和中原的天啟國成三角之勢。往常時這條山道上倒是客商行人頗多,穿流如織,四周風景更是奇佳。
只是臨近傍晚之時人卻不多,而夏國又亂著,人就越發(fā)的少了,只有薄薄的山霧在冷風里繚繞。
日頭微暖,山間小獸嘶鳴。
李沐“信驢由韁”,任著白驢胡亂的走著,縱使白驢停下駐足或是被路邊的野花吸引,他也不在意。
只是抽出了木劍,隨手的挽了個劍花,又心想著:“藥十二?雖然不知道你是真是假,是人是鬼,倒是謝了你的無名劍法了“
白驢走著走著又駐足不前,所見的卻是一個山路拐角處的山澗,便支楞著兩只長長的耳朵聽山澗處淙淙溪水的鳴響。
“少俠,你就饒了我吧?我招,我都招了,……“那龜奴叫聲頗厲,想是知道自己死期已至。
“晚了~“
只見李沐隨手一揮,木劍之上似有劍茫閃爍,本是倒吊在白驢身側(cè)的龜奴,一顆大好頭顱便滾落至溪澗深處。
腔子里的血箭噴出去老遠,白驢又側(cè)了側(cè)身子,貌似十分的嫌棄,那倒吊著的半截尸體便隨之滾落。
溪澗里濺起血花。
這已不是李沐第一次殺人,雖心里不忍,可你不殺人,人便殺你,江湖處處是兇險,他已領(lǐng)教過多次。
江湖無血,便如男人無酒,當然,最好是別人的血,最好是朋友的酒。
白驢歡快的嘶叫了兩聲,似乎對自己的表現(xiàn)很是滿意,又側(cè)著頭看了看山道林間,滿眼里都是疑惑。
似乎有一個熟悉的味道就在它的身側(cè),可是卻飄忽不定,讓他很是納悶兒。
拍了拍白驢脖子,李沐道:“老驢,倒是也難為了你,和我一起做些腌臜事情,只是啊,先前有長輩倒是說過,殺一可死,殺百成圣。
這世間之人救之不盡,又殺之不盡,你我主仆倒是要到那繁華里去,聽說啊,南離國中到處都是可殺之人“
“踏踏踏,踏踏踏“
卻是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前路處傳來,三騎行如風,小路上煙塵四起,沒得讓李沐皺了皺眉頭。
三騎之上,三個威武的漢子皆穿著稍有些破敗的鎧甲,其中一人高聲道:“弄他娘,西涼蕞兒小國也敢侵犯我等大夏,真是找死而已“
“那可不是?不過沒有西涼膽肥,你我兄弟怕是要老死鄉(xiāng)間了,那里有再次建功立業(yè)的機會?“
“兩位哥哥就是廢話頗多,快些個趕路,弄他娘的,去的晚了,軍中怕是沒有好位置了,一群小娃娃懂個雞兒的陣仗?“
“咦!這白驢倒是不錯,就是瘦了點,殺了剛好就酒!“
“走走走,不要橫生事端!“
“……“
也是三人運氣好,沒有真的打老驢的主意,不然溪澗里怕不是又多了三具尸體。如今的李沐,雖不說今非昔比,可也已是洞府境初期的武道修為。
蛟龍勁也練到了第四個勢子,千幻萬毒手有四位師父親授,又自藥十二處白得了一套無名劍法,已不是最小的蝦米了。
自離開坐望之山至今,李沐四處游走,或醫(yī)或毒或救人或殺人,心里除了想著要看看這個江湖之外,更是想尋到“毒門”在江湖上的蛛絲馬跡。
老祖云游?他是信的,可也不至于搬空了整個毒門。還有那如曇花一現(xiàn)的琉璃仙子,失蹤了的司云,都如一個個的疑團縈繞在他的心頭。
“學宮秋試?”李沐搖了搖頭,又皺了皺眉頭。
他一邊心里有些渴望,一邊又心里抗拒,實在是對“入學”興趣缺缺,便又自語道:“反正時日還早,那便騎驢觀花,走一步看一步吧?”
現(xiàn)在的他囊中羞澀,驢背上的幾輛碎銀子已被他花的差不多了,如果在山間還好,尚有野味,可到了市鎮(zhèn)之上,總不能賣了木劍吧?好像也值不了幾個錢。
賣驢?那還不至于,做為一個愛驢人士,這是萬萬不能的。只有懷中的一個“錦盒”倒像是值錢的樣子,可這是琉璃仙子所留,是尋司云的線索,卻是更不能賣。
如果是他的四位師父在此,這些都不是問題,可毒門雖毒,李沐還沒有練到百毒不侵,更是做不了打家劫舍的事情。
“哦——??!哦——??!”
老驢似乎對三騎有所不滿,便又嘶叫了幾聲。
山澗里夕陽垂落,殘陽如血,冷冷的云霞似一塊破敗的幕布,已被冬日的冷風吹皺。
“夯貨,再傻叫天黑之前可就到不了前方的小鎮(zhèn)了。”用木劍輕輕的拍了拍白驢屁股,李沐心無雜念。
他是不敢有雜念,林間似有一人已跟了他許久,可是總不露面,像是熬鷹,不知道誰能熬得過誰?
李沐覺著有趣,便亮出了吃飯的家伙什兒,是一個破爛的幌子。也只是在兒臂粗的木棍之上挑著的一塊破布,破布之上,一面寫了個醫(yī)字,一面寫了個藥字。
微微笑了笑,李沐雖心中不悲不喜,可是清澈的眼神兒卻又十分的堅毅,心中想著:“好歹我也是中醫(yī)學院的學……算了,總不能讓自己餓死吧?
江湖游醫(yī),聽著就很江湖!“
這些天他越想越覺著不對,仿佛是被四位師父故意丟棄了一般。你想啊,風浩然盜了大藥,幾人一定發(fā)了瘋,可是第一次時風浩然都不能“奈何“四位,為何又要折返回來殺了四人?
這不合理啊。
又一想:“也不知道四位師父存了什么樣的心思,又要做什么?”可是想通了此節(jié),李沐心情大好,倒是知道四位師父應該還沒死。
“這四位可都是大高手啊,光大我毒門,怎么能少了四位?“想想也是凄慘,堂堂的穿越者,只能騎著白驢喝冷風,心里豪情萬丈,怎一個慘字了得?
正自想著,一人一驢慢悠悠的前行,從后方卻是奔來一輛馬車,馬車上蓋著厚厚的綿布簾子,車上卻是傳來輕咳之聲。
馬車匆匆,速度飛快。
“讓讓!讓讓!行個好,讓個路,我家公子有恙,讓讓!讓讓!”
前方趕車的車夫雖貌似謙恭,可車速絲毫不慢,倒是馬車里,一個丫鬟狀的小姑娘挑開了車簾。
看了幾眼李沐,目有奇光現(xiàn),當看到那個破敗的幌子時卻是愣怔了片刻,又匆匆關(guān)上了車簾。
李沐對此視若無睹,在他心里,江湖是個什么玩意,他還在摸索之中,一面是覺著有趣,一面是覺著險惡。
還是謹慎點的好!
可才行了沒多遠,便見著剛才匆匆而過的馬車停在了前方,小丫鬟更是慌張的拿眼四顧,似乎是在等著慢悠悠的李沐。
見著了李沐便道:“這位公子,你可是那行腳的游醫(yī),我家公子有恙,還望你能出手相救。定不讓公子空手便是,還望公子行行好!“
旁邊趕車的大漢狀若不屑,說道:“游醫(yī)而已,能有什么本事?我看還是到前方小鎮(zhèn)里來的穩(wěn)妥,公子嬌貴,又豈能尋了庸醫(yī)?”
小丫鬟那里肯理大漢,只是額頭見汗,急切切又慌里慌張,不住的說好聽的話,什么“拜托!“”行行好“”醫(yī)者父母心“”給銀子“……
說了一堆,又向著那趕車的大漢猛翻白眼,仿佛極為厭惡。
“我是游醫(yī)不假,可我不僅行醫(yī),更是賣藥。你看我的幌子上,一面是醫(yī),一面卻是藥”
李沐思索了半晌,小丫鬟其它的話他都沒聽到,只聽到了“給銀子“三個字,又心中想著:“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這才剛插上了幌子,便有飛蛾撲火?”
那趕車的大漢卻是有些不耐煩,似乎沒到小丫鬟正翻著白眼,自顧的道:“那你到底是行醫(yī)啊,還是賣藥?年輕人可不能張口便要唬人。
爺爺?shù)娜^,那可不是吃素的!“
這樣的渾人,以李沐看了許多年電視劇的推斷,估計活不過兩集,搖搖頭道:“這位好漢,要治便治,不治我可是走了。行醫(yī)還是賣藥,全靠我的心情好壞……
當然,只要銀子夠多,我的心情一直會很好。“
李沐當然沒說,他不僅行醫(yī)賣藥,以他的專長,更是可以賣毒藥哩。
天色漸漸的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