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或者說不出意料地,名為馬蒂的棕發(fā)少女并沒有拒絕雅諾什的提議;于是老人在把兩把劍分別交給少年和少女之后,就轉身走出營帳,去看那些最新的火器的使用情況了。
胡浩博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被白堊涂得發(fā)白的劍尖和劍刃,又看了看站在自己對面的,年幼卻視線兇惡的少女。印象里,自己似乎在小說里看到過類似的情節(jié),但現(xiàn)在,他一時沒想起來到底是哪部小說的哪一段——
——是《水滸傳》。
在緊張的關頭,自己卻想起了沒啥用的知識,少年不由得啞然失笑。自己小的時候在電視上看水滸傳的電視劇時看到過這一段,是“青面獸”楊志在大名府的時候,拿著蘸了石灰的槍,去和周謹比試。今天雖然槍換成了劍,石灰變成了白堊,不過從本質上來說似乎也沒什么區(qū)別。
“......我說,你準備好沒有?”
看著胡浩博不知道在想什么,馬蒂率先發(fā)話了。
“啊......不,那個......”
該說什么呢?總不能說“我在想《水滸傳》”吧。雖然自己有幸和她一樣,都會一些德語和匈牙利語,但他也不知道匈牙利語的《水滸傳》怎么說,何況說出來估計也是讓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不如不說。
“那個,沒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p> “如果沒什么事的話,就速戰(zhàn)速決吧,我可不想浪費時間?!?p> 說著,稚嫩的少女一副正經的姿態(tài),雙手舉起了剛才雅諾什給二人一人一把的木劍。
“馬蒂·匈雅提,正式地以騎士的身份,在此發(fā)起決斗?!?p> 看著真真切切從嘴里說出來了“決斗”兩個字的少女,胡浩博突然忍不住想要笑出來;只不過如果自己真的笑出來的話,可能真的會被爭強好勝的少女用木劍打死,所以還是算了吧。
“亨里克,雖然不是騎士,但也在此按照騎士的禮節(jié),接受您的挑戰(zhàn)?!?p> *
雖然對方是這個世界線上的馬加什大帝,但怎么說也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吧。
胡浩博的眼神緊盯著自己對面的,瘦弱到好像可以被一陣風吹跑的棕發(fā)少女,心里卻依然覺得自己保有著優(yōu)勢。
中國有句俗話叫作“一力降十會”,就算她技巧再好,直接正面接自己一劍的話,也握不住自己的武器吧?就像她剛才說的一樣,“速戰(zhàn)速決”。如果真的能這樣速戰(zhàn)速決就好了,無論是自己還是馬蒂都不會丟面子——雖然看起來如果真的變成這樣,她也不會輕易認輸就是了。
不管如何,現(xiàn)在不是猶豫的時候——
“那么,失禮了!”
雙手舉劍的少年,用力向少女手中的劍斬去:他可不想打傷對方,也不想毫無尊嚴地直接認輸,因此用力打落對方的武器,似乎就是最好的策略了。
......然而。
“呃......?”
胡浩博向下斬擊的動作停住了。他錯愕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木劍,在那下面,名為馬蒂的少女的木劍穩(wěn)穩(wěn)地架住了它,任憑少年再怎么往上加力,也沒法像想象中一樣將其斬落。
“不......不可能吧?”
*
一個來自于現(xiàn)代的,正值青春期,從小發(fā)育狀況良好的青少年,和一個瘦瘦小小的中世紀少女劍刃相對,居然打了個平手——兩人不說力量的水平,單就用劍的力道來說,竟然是不相上下的樣子,這多少讓胡浩博有些臉上無光。
不敢相信自己和少女比用劍的力氣都沒能勝出的少年,接著對少女手中的劍發(fā)起了攻擊,想要通過耗盡對方的力氣來取得優(yōu)勢,但是他一次接一次的攻擊都沒有奏效,反而在幾分鐘的主動出擊之后,自己成為了率先開始氣喘吁吁的那個人。
“......無論是持劍姿勢還是劍法都是完全錯的,雖然我知道你想要留情,但不好意思,我可沒打算留什么情面?!?p> 與開始出汗了的胡浩博不同,馬蒂那一邊可一點汗珠都沒滲出來;相反,現(xiàn)在胡浩博從少女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也聽不出輕蔑、嘲諷或者同情——也許,她是真的不帶感情地,單純把這次的較量當作雙方武藝高下的比試吧。
“怎么說呢,我都有點可憐那死在你手下的兩個突厥人了:雖然他們是異教徒,但是被你這個連握劍姿勢都不對的人打敗,也未免慘了點。不過,現(xiàn)在這里沒有草垛也沒有木板墻,我會讓你輸個心服口服的?!?p> 少女的話語止于此處,雙方的“兵刃”再度相接;營帳外午間的陽光照射進來,輕輕地灑在馬蒂棕色的長發(fā)上,就如同細細的銅絲正在空中飛揚一般。
*
與之前胡浩博在主動進攻不同,從馬蒂剛才發(fā)出了“讓你輸個心服口服”的宣言之后,占上風的就從看似高大一些的少年變成了瘦弱的少女。少女緊握著手中的木劍,就如同拿著真刀真槍一樣,揮舞的軌跡就像閃電一樣,在空中的殘影幾乎織成了網;除了因為不是金屬質地的武器而沒有一般舞刀弄槍的時候產生的寒光之外,她的進攻就與電視上或者網絡上所看到的那些刀劍高手如出一轍,犀利而迅捷。
同時,另一邊的胡浩博本來就已經稍稍有點開始氣喘,現(xiàn)在面對著這樣強大的進攻,更是已經大汗淋漓,無暇招架。如果說之前的幾分鐘是因為對手沒有認真而使得雙方身上都沒有留下白色的印記的話,那么此時真刀真槍地展現(xiàn)出技巧的馬蒂,幾乎每一擊都能在他的身上留下白點——從肩膀、手臂、手腕,再到腿部,少年仿佛變成了兒歌里的粉刷匠,四肢上下全都是白點。
這也是不出意外的事情吧——既然在力量上胡浩博都沒有占到優(yōu)勢,那么從技巧和敏捷的角度來看,他完敗給馬蒂不是理所應當?shù)拿础?p> 幾十個回合,幾十個白點和幾條白道,現(xiàn)在的胡浩博不僅狼狽不堪,全身也使不上力氣;雖然對方一擊也沒有打中胸部、腹部或者頭頸這樣的要害,但是如果在戰(zhàn)場上,這幾十下全打在身上的話,那他估計也就已經沒命了。
“哈......哈......”
真是丟人啊,少年想著。
幸好伊琳娜現(xiàn)在不在這個軍營里,不然讓她看見自己這副大口喘著粗氣,還把木劍當成拐棍,勉強支撐著身體沒有倒下去的樣子,自己之前在她心目中的光輝形象就全完蛋了吧。
“那么,讓這么沒懸念的比賽結束吧?!?p> 如此宣告的,是仍然直直挺立著的雅諾什之女,馬蒂·匈雅提。盡管在二人都站立著的時候,身高足足有一米七八的胡浩博比不到一米六的馬蒂高出一個頭都有余,但在直不起身的情況下,居然反而是十二三歲的少女更高一些。
“結束吧”三個字落了下來,而木劍也隨之落下——如果這一擊按照軌跡來看的話,擊中的應該是他的后頸,在戰(zhàn)斗中致命的部位。
這樣一來的話,兩個人的對決就真的結束了。
不想輸,但是沒有翻盤的可能性了。
胡浩博盡力將木劍從土里拔了出來,向前方刺去——這當然是無用功了,以馬蒂的靈敏度,這一劍根本刺不中她吧。
然而接下來,他聽到了肉體撞擊地面的聲音。
在他的面前,少女向后倒去,摔坐在了堅硬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