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目睹了自己絕望的一擊擊中了馬蒂的胸膛這一“不可能事件”的發(fā)生之后,終于失卻了最后一點力氣的胡浩博和馬蒂一樣,無力地坐在了地上。此刻,他的腦海中回蕩的想法和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女一樣,那就是“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是啊,剛才或許少女最后的一斬留足了破綻,為了不傷到自己的脖子也沒有使多大的力氣,可是自己剛才連拔劍都很勉強,更別說刺出去,然后把氣力與自己不相上下的馬蒂擊倒了;就算是她剛才沒有做好自己還能拔劍的心理準(zhǔn)備而猝不及防,這一劍的力度,也本不該能到可以把她擊倒的地步。
......更何況,如果知道那一劍會刺在胸口上,還能把她刺倒的話,胡浩博可能會出于憐香惜玉的考慮,壓根不刺出那一劍吧。
“你......”
率先開口的,是和他一樣,仍然不敢相信這一切發(fā)生了的馬蒂。
然而,她剛剛張口,卻被另一股蒼老而又洪亮的聲音,打斷了馬上就要開始的對話。
“怎么樣了啊,孩子們?那邊我倒是看著他們從德意志新進口的火槍不錯,除了似乎炸膛率有點高以外——不過比起那個,我更關(guān)心你們倆比試得怎么樣,所以我就提前回來了?!?p> 站在營帳門口的,是除了頭部以外,全身像在戰(zhàn)場上一樣包裹著鎧甲的雅諾什·匈雅提。
“我看看,你們兩個身上都有多少白點?”
*
“首先......是馬蒂?!?p> 老人沒有先去看正對著他的,快被刺成反色版斑點狗的胡浩博,而是先去查看自己的女兒身上有幾處痕跡。大概是自己身上的白點太多,就連看起來就很有耐心的雅諾什都不愿意去數(shù)了吧,胡浩博這樣想著。
“爸爸,不用數(shù)了,一處,在胸口?!?p> 不等雅諾什查看,坐在地上的馬蒂率先開口了。帶著一股厭棄的口氣,少女指向了自己左胸胸口的白點;轉(zhuǎn)到她面前的老人看了看那處白斑,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轉(zhuǎn)過頭去看另一邊打翻了油漆桶一樣的胡浩博。
“嚯......亨里克這身上不少啊,我看看,一......二......”
“......確實,太丟人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少年小聲地嘟囔著,不過雅諾什倒是沒有在意,也可能是就沒有聽見;無論如何,反正老人并沒有回復(fù)他,只是在一邊自顧自地繼續(xù)數(shù)著少年身上有多少白斑。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還真不少啊,我出去這一小會兒就挨了這么多下,就算從挨打的角度來說也算令人贊嘆了啊,亨里克?!?p> 老人爽朗地笑著,笑聲里并沒有什么嘲笑的意味,不過胡浩博的臉還是像發(fā)燒了一樣,因為害臊而變得通紅。
“好,那么我在此宣布比賽結(jié)果——”
聽都不用聽了,肯定是自己失敗,馬蒂勝利,胡浩博心里很明白。
哪怕自己最后的胡亂一刺擊中了對方的胸口,那一擊相比馬蒂刺中和砍中自己的幾十下而已,也太微不足道了;更何況,就算雙方刺中對方的次數(shù)是相同的,就二人的體格差距來看,也毫無疑問應(yīng)該判胡浩博負。
“——平手!”
“哎哎哎哎哎哎哎??。?!”
*
從表情上來看,作為輸家的胡浩博,似乎比作為贏家的馬蒂,看起來還要意外一些;畢竟,雖然自己在最后時刻刺中了對方一下,但那一下壓根就不能構(gòu)成平局的依據(jù):對方可是刺中了自己幾十下啊。
“您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可是這次無論怎么看都是我輸了才對......”
“怎么?你對我的判斷有什么感覺不對的地方嗎?”
“啊——沒有沒有,完全沒有。”
本來還準(zhǔn)備為對方再多辯解兩句的胡浩博,識趣地閉上了嘴。
“不錯,如果單純按照身上留下的痕跡數(shù)量來看,那么勝者絕對就是馬蒂了?!?p> 看到兩個人都不再發(fā)話,老人繼續(xù)說了下去。
“但是別忘了,馬蒂你刺中的部位都并不致命,而亨里克擊中的可是你的胸口——這二者之間可是有著天壤之別的。戰(zhàn)場上,如果你不能一擊殺死敵人,那么敵人就有機會殺死你:要不是亨里克被擊中次數(shù)太多了,我甚至想判他贏的。”
“我覺得那其實是因為她放了我一馬......”
胡浩博小聲嘟囔著,不過似乎老人并沒聽到。
“行啦,今天的這次比試就到此結(jié)束。馬蒂,亨里克,你們?nèi)绻院笙胍蠎?zhàn)場的話,從明天開始就和我一起去訓(xùn)練吧——和那些雇傭來的軍隊不一樣,我對你們可是有特殊訓(xùn)練的?!?p> *
“沒事,你不用在意,這次是我輸了?!?p> 等到老人都走出營帳了,馬蒂還怔怔地發(fā)著呆。好久之后,實在受不了這種寂靜的胡浩博,才終于開口了。
“雖然我不知道雅諾什先生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但是無論是從實戰(zhàn)的感覺還是從最終的結(jié)果來看,無論如何勝者都應(yīng)該是你......”
“......沒有,爸爸既然說了是平手,那就是平手?!?p> 聽到少年寬慰自己的話語,馬蒂反而打斷了他。
“這件事爸爸既然這么說,那他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無論是平手還是什么,反正這一次我沒有贏——但沒有關(guān)系,至少以后的某一天,我會贏回來的?!?p> 不等胡浩博回話,留著棕色長發(fā)的少女已經(jīng)起身,在他的注視之下走了出去。少年想要張口叫住她,但是話語到了嘴邊,最終卻又咽了回去。
怎么辦呢?自己也拿這個女孩子沒有辦法啊。
看著照射進營帳的陽光在地上投下一道道光斑,胡浩博的心里也有些無奈。
只有十二三歲,瘦瘦小小,但卻劍術(shù)精湛;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可是個心高氣傲,永不服輸?shù)呐?。惹上這樣的女生,就算是在現(xiàn)代的校園生活里,大概率都是吃不了兜著走的結(jié)局,更何況她可是未來匈牙利的統(tǒng)治者......這種事情,怎么想都很令人頭疼啊。
就在為這樣的事情而發(fā)愁的時候,少年的肚子開始叫喚起來了——還是先把憂愁放在一邊,先去吃點午飯把肚子填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