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啾!”
“你怎么跟要感冒了似的......”
“我是有這種感覺,尤其是之后我還要坐船在海上,風(fēng)還會更大——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p> 在1457年年底的亞得里亞海海濱,披著披風(fēng),戴著兜帽的東方少年,正在冷風(fēng)之中瑟瑟發(fā)抖著;相比于中國,歐洲的冬天本就是偏于濕冷而非干冷,尤其在海邊更是如此?,F(xiàn)在的胡浩博終于理解到了南方人在冬天因為沒有暖氣而抱怨的心理了:此刻,他甚至覺得哪怕波西米亞的冰天雪地也比這里好,至少不會有那種寒氣徹入骨髓的感覺。
“其實,這么說來,我甚至感覺有點對不起你了......這種讓你陷于險境的事情,雖、雖然不是我想要這樣的,但是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發(fā)生了......哈啾!”
“明明是那么誠懇的言辭,加上打噴嚏的聲音之后頓時就變得不一樣了啊?!?p> 看到身旁的少女盡管比起在波西米亞的時候那種慘兮兮的樣子要強多了,但是一層層的衣物還是阻擋不了噴嚏和清鼻涕,胡浩博也只能把自己兜里的手帕拿出來先給她用一用了——印象里他之前倒是用過那張手帕,就衛(wèi)生的角度而言這樣是屬實不合適,不過現(xiàn)在看著女孩子不停流鼻涕也不是個事便是了。
“再說啦,有什么可對不起的?無論如何,你可都是我的領(lǐng)主,我為你而戰(zhàn)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閱??圣伯多祿還按照基督的意志回到了羅馬城,被倒釘了十字架呢,我只是為你出征而已,這不過是應(yīng)該做的事情啦。”
“你倒是會說話,不光把自己比作伯多祿,還把我弄成基督,我算你會打比方......不過,不提插科打諢的事情,我之前囑咐過你要平安回來的事情,可不要忘掉了;如果你敢躺在棺材里回來,我就把它一腳踢進海里......”
“好像我能不能安全回來這件事,也不完全取決于我自己啊......”
“不行,就算你損兵折將,窮途末路了,一個人跑到地中海邊上,也得給我游回來,聽到?jīng)]有?”
“好、好吧?!?p> 就在“好吧”二字出口的一瞬間,胡浩博從懷里感受到了一陣暖意——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凜冽的北風(fēng)就將少女頭發(fā)的味道吹進了他的鼻孔。
除了在冬天里的那一絲芬芳和久違的溫暖之外,少年此刻的腦中已然完全清空,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了。
*
“殿下,要開船了?!?p> 經(jīng)歷了不知道有多長的時間之后,足足數(shù)千人的軍隊和補給才終于全部到達了運輸船上。此刻,胡浩博已經(jīng)被北風(fēng)吹得有點迷糊了,如果不是在他身后的水手提醒了一句,他差點都要忘了出發(fā)的事情了。
“啊,好,我知道了?!?p> 一邊回應(yīng)著身后的水手,胡浩博一邊更近了一步走上了船頭:無論怎么說,這個時候都是告別的時刻,既然不知道還能否相間,那肯定還是要和馬蒂告別的——這種話聽起來很不吉利,但這就是事實;“常在河邊走”的人都尚且會濕鞋,又有幾個上戰(zhàn)場拼殺的人,在幾年的戰(zhàn)爭之后還能完好無損呢?
“馬蒂,我要出發(fā)了,你可要保重好身體!如果能有機會的話,我會通過信件和你聯(lián)系的......國內(nèi)的事務(wù)無論如何,關(guān)心一些固然是國王該做的事情,但是別太操勞了,該放手的時候就交給官員們。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你放心就好了,我絕對會安安全全地回來的,我可以在此起誓!”
“我......了!你......安全......放心......!”
就在馬蒂回話的時候,艦船已經(jīng)開拔啟程了;在冬日的凜風(fēng)之中,她的聲音只能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到耳中,留下的都是不成整句的單字——只有少女站在岸邊的碼頭之上,竭力地?fù)]舞著手臂試圖讓胡浩博看清楚的身影,依舊停留在他的視線之中。
然而,就連這僅有的,尚且停留在少年視線之中的少女,也開始漸行漸遠,越來越小,最后消失不見;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胡浩博才意識到,自己在過去半年里有點忙碌卻還算和平的日子,就要這樣結(jié)束了啊。
“唉,希望能夠順順利利吧?!?p> *
與此同時,在克羅地亞的海濱駐足了良久之后,馬蒂并沒有再停留,而是回到了佩斯。這其中,自然有兩個原因:一是如胡浩博所言,海濱的冬天實在是過于寒冷;二是實在還有好多事務(wù)要處理——之前還有胡浩博能夠稍稍幫上她一些,現(xiàn)在少年已經(jīng)踏上了去往伯羅奔尼撒的路途,這所有的重?fù)?dān)可就又回到了她的頭上了。
當(dāng)然,總體而言,這一次的處理公務(wù)總體而言算是比較愉快的:雖然說輪作的效果尚且還是未知數(shù),不過那種可以說是奇葩的土法“化肥”,倒確實是真的有效。在幾個大的莊園主那里的試驗都表明,這種看起來也就是比古法的肥料“精致”一點的新東西居然真的有用,這一點還是讓一點化學(xué)知識沒有的馬蒂感到新奇和高興的。
當(dāng)然,除了這種好消息之外,瑣碎的報告也一點都不少——對于這些東西,馬蒂也只好謹(jǐn)遵雅諾什的教誨,以基督徒勤奮的美德來應(yīng)對這些一兩天不看便會堆積成山的信件與文件了。
“我看一看,這些都是什么啊......水利工程的投資申請、猶太人居住區(qū)、市場擴建......這些還有點意思??赡切┒际鞘裁窗。?!什么牧場劃界,夫妻吵架,這些東西怎么還能送到國王手上的,你們下級的官員要知恥啊,知恥!”
氣憤的少女把一封封信件扔進紙堆里,又一張張拿來新的信件;堆積如山的文件總算一點點縮小下去了,然而看到她的表情那副由晴轉(zhuǎn)陰的樣子,就足以說明這個過程,似乎沒有那么愉快便是了。
不過,在信件之山終于見底的時候,在角落里的一枚信封,終于引起了她的注意;而當(dāng)她撿起信封并且拆開,將信紙平整在桌子上之后,她的臉上終于又出現(xiàn)了笑容——顯然,那上面的內(nèi)容不說別的,光是一個落款的簽名,就足以把她的壞心情一掃而空了:
“Calixt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