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興漢高風亮節(jié)實在令人佩服。”陳新甲對于魯若麟將戰(zhàn)利品的大頭都送給沈志祥很是欣慰,雖然陳新甲知道魯若麟不缺那點東西,但是能夠主動將到手的東西送出去仍然很難得。
“多謝魯大人?!边@句話沈志祥說的倒是真心實意,現場遺留的韃子尸首幾乎人人著甲,有的還不止一層,有了這些鎧甲,沈志祥重新征召新兵補充隊伍就要容易得多。
要說沈志祥有沒有后悔主動請戰(zhàn),還真有。雖然他也希望自己的部隊得到血與火的鍛煉,真正成長起來,但是出道的第一場大戰(zhàn)竟然如此慘烈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傷亡過半,放在任何部隊都是毀滅性的打擊。好在最后還是打贏了,否則后果不堪設想。沈志祥的這個精銳部隊如果能夠從這次的大戰(zhàn)中走出來,那么強軍的雛形就已經具備了??蚣芤讯?,基礎已有,用剩下的人做骨干,用心經營,日后還是很有可能成長為一支勁旅的。
要是天津軍無法從慘重的傷亡中走出來,心理陰影過大,這支部隊也就廢了,還不如花費精力重新組建一支更劃算。
“沈大人,你部傷亡比較大,我現在將民夫們交給你管理。這些民夫里青壯居多,又都是天津人,能夠報名隨軍出征,膽氣應該是不缺的,都是很好的兵苗子,能不能把他們弄進你的天津軍就看你的本事了?!辫b于天津軍已經被打殘,魯若麟讓沈志祥優(yōu)先從民夫里補充人手。
“謝魯大人,本官知道了?!鄙蛑鞠槁牭竭@里也是眼睛一亮,心里就琢磨著怎樣才能將那些民夫里的好苗子忽悠進天津軍來。
金州軍暫時不會考慮從天津繼續(xù)征召兵員,軍隊里天津籍的兵員已經不少了,何況朝廷對金州軍從京畿附近招收人手已經非常警惕,還是不要繼續(xù)刺激朝廷的好。
除了天津軍的傷亡,金州軍也傷亡了六百多人,其中戰(zhàn)死的接近一半。雖然金州軍和清軍的交手比天津軍激烈得多,但是因為防護上做的更好,所以傷亡反而要小得多。
總數三萬多的明軍傷亡近四千,這個比例已經很高了,好在作為主力的金州軍基本沒有受到影響,所以對戰(zhàn)斗力的影響并不高。
隨軍的醫(yī)護營里擠滿了受傷的士兵,不但有金州軍的,更多的還是沈志祥的手下。
對于魯若麟肯醫(yī)治自己的手下,沈志祥還是很感激的。
金州軍的隨軍醫(yī)療體系,沈志祥因為與黃濟走的比較近,所以知道的比較多。但是想要建立醫(yī)護營,不光需要海量的錢財,還要有大批的醫(yī)護人員,這兩點天津軍都做不到,因此只能望而興嘆。
陳新甲倒是從來沒有注意過金州軍的醫(yī)護營,這次是第一次走進醫(yī)護營,感覺什么都新鮮。為此陳新甲問了很多的問題,就像一個好奇寶寶一樣。
很多的專業(yè)知識陳新甲不知道,也不懂,但是他知道有這樣的醫(yī)護條件做后盾,士兵拼殺的勇氣都會提升一大截,所以對醫(yī)護營給予了高度的評價。
因為傷兵人數太多,肯定不能帶著繼續(xù)前進,必須就地找合適的地方安置。離戰(zhàn)場最近的城池就是遷安縣城了,那里是離冷口最近的縣城,岳托的大軍已經過遷安直奔冷口,對近在咫尺的遷安清軍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去理會,讓遷安上下都松了一口氣。實在是清軍的架勢太嚇人了,小小的遷安縣城絕對抵擋不住。
有了民夫的加入,戰(zhàn)場打掃進行得非???。初步清點,戰(zhàn)場上遺留的清軍尸體有近三千具,還有數量眾多的馬匹以及馬匹的尸體。
對于這些戰(zhàn)死的清軍,自然沒有什么好說的,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都扒了個精光,只留下貼身的衣物,最后還要被砍下首級,只留下軀干被集中掩埋。
明軍則要好一些,會盡量為每個戰(zhàn)死的將士登記造冊,再拿走隨身武器,收集下個人物品回去交給親友,簡單整理一下后集體下葬。
大冬天的挖坑埋人還是非常辛苦的,但是為了不在來年給這里帶來瘟疫,這些尸體肯定是要現在就處理的,總不能扔在這里不管或者帶著他們繼續(xù)上路吧。
好在這些工作都是由民夫們完成的,戰(zhàn)士們經過這么長時間的行軍,又和韃子干了一場,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有現場的士兵監(jiān)督,清軍的財產都被完整的收集了起來,最后會由陳新甲和魯若麟進行分配。
對于這些清軍的鎧甲和武器,魯若麟和沈志祥商量后,決定將它們分配給民夫們臨時使用,這樣既減輕了大軍的運輸負擔,又加強了民夫們戰(zhàn)斗力,必要時這些民夫也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當然這些武器的所有權是沈志祥的,這是早就商量好的,最后都會交給天津軍處置。
拿到武器裝備的民夫們明顯非常興奮,剛剛那場與韃子的激烈戰(zhàn)斗他們也看在眼里,心里是非常緊張的。要是明軍打不過韃子,他們這些民夫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下場同樣好不了。甚至因為沒有武器,連反抗都做不到。
現在好了,手里有了刀,身上披了甲,再也不是脆皮豬了,感覺連韃子也可以去打一下。當然這只是一種幻覺,真要是讓他們上了戰(zhàn)場,也只有被屠戮的份,烏合之眾怎么可能干得過精銳之師。
要說隨軍民夫這種事情,現場的民夫里有不少都干過,而且次數還不少。大明的軍隊就是這樣,有多少軍隊就有多少隨軍的民夫,否則那些苦活累活臟活讓誰干?總不能讓士兵們去辛苦吧,那可是會影響戰(zhàn)斗力的。所以一旦有戰(zhàn)事,官府都會征召大量的民夫隨軍。注意是征召,不是雇傭,和金州軍花錢請人完全不一樣的。
那些被征召的民夫不但要白白干活,還要隨時面臨生命危險,待遇也是極差。
論到官府的各種差役,隨軍民夫是最差、最危險的那種。官兵們戰(zhàn)死了還有可能得到撫恤,民夫戰(zhàn)死了根本就沒有人管,仿佛野草一般無足輕重。特別是這些年明軍各種戰(zhàn)事中敗仗不斷,民夫的死亡率也極高,所有人對應征隨軍是畏之如虎。
其實魯若麟也可以不花錢在天津征召民夫,相信以金州軍的強勢和陳新甲的面子,天津官府也不敢說什么。但是魯若麟還是花錢了,而且花的還不少,要的就是保住金州軍的良好口碑。當所有人都知道跟著金州軍就可以發(fā)財、吃飽飯的時候,金州軍的影響力就會越來越大,就會有更多的人愿意為金州軍效力。
口碑這個東西建立起來很難,維持也需要花費不少的精力,但是想要破壞它實在是太容易了,所以魯若麟寧可花錢雇人。這樣做的效果也非常明顯,隨軍的民夫全都是身體強壯的青壯,歪瓜裂棗都很少見到,而且干起活來非常賣力氣。
一個是白干活不給錢,一個是花錢雇你干活,心態(tài)自然完全不一樣。
而且這些民夫在金州軍里的伙食非常不錯,雖然與士兵們還有點差距,但是有魚有肉還管飽,這樣的待遇在哪里都找不到的。
而且金州軍并沒有把他們當炮灰用,平時都是待在大軍的最中間,是最安全的地方。不但待遇好,而且還有額外的收入可以拿。
像今天這樣打掃戰(zhàn)場,雖然軍爺們看得很緊,而且有言在先,不敢私藏什么東西。但是事后每個人都額外得了一筆賞銀,不多,卻足夠給他們帶來驚喜了,以往這樣的好事無論如何也是輪不到他們的。
拋開戰(zhàn)場的危險,給金州軍打工,實在是比在天津城里都劃算得多。
斬首三千多的清軍首級,自身損失四千多,這樣的戰(zhàn)損比魯若麟覺得有點難看,但是在陳新甲眼里卻是難得的大勝了。
魯若麟與清軍對壘,斬首幾千的戰(zhàn)事已經有幾次了,所以并沒有覺得三千多的清軍首級有多稀罕。但是陳新甲卻是知道,別看明軍與清軍交戰(zhàn)這么多年,斬首過千的勝績卻寥寥無幾。否則清軍的首級也不會這么珍貴,賞格也最高了。
不過有點可惜的是三千多的清軍首級經過仔細清點,里面真正的女真韃奴不過一千多一點,其他都是蒙古人、滿洲漢軍之類的,也符合清軍的實際組成情況。
別看清軍聲勢浩大,自己的本部兵馬并不多,其他的多為收服的蒙古人、漢人、朝鮮人。出戰(zhàn)時也多以清軍為骨干,其他人打頭陣,真正的清軍主力是用來壓陣和做最后一擊的。
即便如此,陳新甲洋洋灑灑幾千字的報捷文書已經發(fā)給了朝廷,這可是在他的帶領下打出來的戰(zhàn)績,是實打實的功勞,怎么吹噓都不為過。
楊嗣昌和陳新甲其實壓力還是蠻大的,朝廷里對于楊嗣昌和陳新甲收編金州軍始終有反對的聲音,甚至有人已經喊出了“恐有漢之董卓,唐之安史之禍”,搞得崇禎都有些懷疑收編金州軍到底是福是禍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楊嗣昌和陳新甲急需一場勝利來證明他們決定的正確,以反擊朝堂上的那些敵對者。
現在有了這三千的韃子首級,陳新甲身上的壓力陡然一空,自己的位置也終于可以坐穩(wěn)了。即使后面沒有任何戰(zhàn)果,也足夠他交差了。當然了,如果能夠擴大戰(zhàn)果更好。戰(zhàn)果越大,楊嗣昌和他在朝廷里的威信就會越高,也會更得崇禎青睞。
三千多的損失并沒有使巴哈納傷筋動骨,他是自覺不敵主動撤退,而不是戰(zhàn)敗逃亡。所以清軍又重新在金州軍前方的必經之路上集結駐扎起來,打定了主意要和魯若麟耗到底,拖延時間好讓岳托出關。
這也是清軍的優(yōu)勢所在,騎兵的高機動性使得他們始終掌握著戰(zhàn)場的主動權,只要不是自己作死,真的是進退自如,是明軍和金州軍羨慕不來的。
與明軍交戰(zhàn)失利之后,巴哈納馬上將情況詳細匯報給了岳托,并請罪求罰。
岳托在巴哈納遇到金州軍主力的時候就接到了巴哈納緊急送來的情報,對于明軍的兵力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聽到明軍的總兵力不過三萬人左右,岳托一點也沒有覺得輕松多少。要知道金州軍與明軍不同,戰(zhàn)斗力特別彪悍,三萬多的金州軍足夠岳托吃一壺了。
雖然岳托手上有四五萬的人馬,但是累贅太多了,并不能分出多少兵來與金州軍廝殺。而且這些累贅不光需要兵馬看守,還連累大軍無法機動作戰(zhàn),清軍的騎兵威力大打折扣。所以岳托一面命令巴哈納阻擊遲緩明軍前進的速度,一面加緊向冷口移動。
結果,送給巴哈納的命令還沒有出去多久,巴哈納就再次送來了初戰(zhàn)不利,自請責罰的文書。
岳托還以為巴哈納大敗虧輸,心憂不已,待了解了情況后非但沒有責罰巴哈納損兵折將,反而對他的應對表示贊賞。并告誡他不要再貿然發(fā)起進攻,以大局為重,保證主力順利出關。
遷安縣城離金州軍與韃子交戰(zhàn)的地方并不遠,打掃完戰(zhàn)場的金州軍繼續(xù)追擊岳托,軍中的傷兵則全都送到遷安縣城安置。
遷安縣上下如今猶如驚弓之鳥,受不了一點風吹草動,當民夫們護送傷員進城時,縣城上下如臨大敵。雖然已經證實了城下的軍隊是明軍,但是看到如此眾多的傷員,遷安縣還以為是哪里戰(zhàn)敗的明軍跑到縣城這里來尋求庇護,更加不敢開城門了,生怕惹來了清軍報復遭受破城之禍。
好在陳新甲的名頭還是比較好使的,手握總領順天府、永平府境內文武官員權力的陳尚書,是遷安縣上下萬萬不敢得罪的。
懷著恐懼的心情將傷兵放入城內后,金州軍大敗清軍,清軍已經逃走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城。遷安縣上下欣喜若狂,終于可以擺脫韃子破城的陰影了。
得知陳尚書已經出發(fā)繼續(xù)追擊韃子去了,后知后覺的遷安知縣連忙派人追趕上去想要送些錢糧勞軍,可惜速度太慢,連送出去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盡心盡力的安置好那些傷員,刷點印象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