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劍峰在哪里?
一匹馬能載我去何方?
陽光都沒有問,他覺得沒有必要問,他覺得自己的路別人都已經安排好,他只需要被一只手無形的牽著走,不論走向哪里,都不關要緊,他只需要在路上,在路上好好的磨煉自己,他只需要為著他的夢,為著他的夢,去奮斗去拼搏就可以。
所以,何必要問?
黑色的馬,膘肥體壯的馬,雙目灼灼如星光的馬,四蹄疾如千里的馬。
這真是一匹好馬,一匹千里挑一的馬。
虎飛鄭重的把馬疆給他,鄭重的對他說:“這是將軍的坐騎,將軍送給了你,希望你好好的愛惜它。它會載你到六劍峰,而且只需要一天。”
陽光道:“牡丹城距離六劍峰有多遠?”
虎飛道:“一千八百里?!?p> 曾有夜行八百,日行千里的馬,而這匹馬,卻可以一千八百里,那么一日一夜,豈非三千六百里?
陽光道:“這匹馬有沒有名字?”
虎飛點了點頭:“它是將軍的愛騎,也自然有名字,它叫墨星?!?p> 墨星?
黑色的流星么?
這樣一匹好馬,將軍卻送給了他,意味著什么?
陽光沒有問,他看了看天色,天上有一顆星已經又明又亮,向東望,牡丹城中已經有燈火亮起,天已入暮,有村落炊煙已起。
今夜就走?
而且披星戴月?
陽光還是沒有問。
虎飛卻笑道:“你不必連夜趕路,你還要去一趟牡丹院?!?p> 陽光奇怪的看著他:“為什么要去牡丹院?”
虎飛還是笑著道:“去休息一個晚上,去找一個路上的伙伴。”
陽光的心里忽地一動,動念間便看見了一個既清雅又清澈的面孔,既溫柔又殺氣如冰的琴。
難道喬麗也要去六劍峰?
她也要沖破六劍陣?
陽光并沒有問,他只是點了點頭,又親切的笑了笑。
笑完一抖疆繩,“駕”,那馬真如一顆黑色的流星,一閃,便馳入了無邊的夜色。
虎飛平靜的看著人和馬遠去,遠去,直到消逝在失線里,輕輕的嘆了囗氣。
為什么嘆這囗氣?
是因為陽光的才華,還是無人能掩蓋住的光茫?
是因為陽光的有去無回,還是六劍陣中無邊的兇險?
也許虎飛自己都未必能回答。
他只是挺起了胸,他的灼如鷹的眸子縱然掃視著已落入暗夜的棲霞樓,但在他心里,是不是還在問樓上的人。
為什么,為什么要選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凡人,將軍?
龍戰(zhàn)負手立于窗囗,幽深的眸子里有微微的笑,犀利的眸子里有殘忍的光。
陽光,你是那個人的變數(shù)嗎?
希望你是。
否則,你的命運會很慘。
陽光呢?
陽光已在牡丹院。
馬已被牽去馬棚,迎接他的是冷冷的卓新妍。
卓新妍似乎比上一次更不客氣,更冷淡:“真沒想到,像你這種人,真的能重新回轉來。”
她的語氣里不但有不屑,不但有憤怒,而且還有一點小小的意外。
陽光也不介意,依舊親切的笑著:“我只是想好好的睡一覺,只是想有張舒服的床?!?p> 他雖然一日之間連勝兩場,而且陽光之力有不同程度的提高,而且還聽龍戰(zhàn)講了一段神奇的傳說,但他的確已太累,太疲憊。
如果有一張舒服的床,并且還有一盆溫度剛剛好的水,那么這世間真有神仙現(xiàn)在給他做,他也會拒絕。
何況一覺醒來,而且是自然的醒,豈非也是這艱難的旅途中一份美好的亨受?
但討厭他的卓新妍又豈會讓他如意?
卓新妍鼻孔里“哼!”了一聲,不屑的道:“舒服的床的確有,不但有,而且還不止一張,但你可又知道,想舒服就得花錢,你可有銀子?”
陽光沒有。
縱然有,但他也知道,在這里買舒服,也根本不夠。
這里到處是一擲千金的富家公子,揮金如土的武林豪杰。
但他陽光,既不是富家公子,也不是武林大豪,他只是一個窮小子,甚至一窮二白。
陽光笑了,笑的很尷尬。
甚至臉都有些紅。
甚至連一身的疲憊都已漸淡。
如果不是喬麗從樓上替他解圍,替他說了一句話,陽光連走的想法都有了。
他很要面子。
他的面子不允許他繼續(xù)留在這里。
喬麗道:“他的帳自有人替他還,卓姐又何必難為他?”
卓新妍白了一眼樓上,似乎想說什么,但終于嘆了囗氣。
溫度剛剛好的水,大小剛剛合適他的盆。
這一次陽光在盆里足足泡了一個時辰。
這一次的澡洗的又透徹又舒服。
而且洗完以后還有一張又寬又大又舒服的床。
床上更有既溫暖又絲滑的鳳凰被,還有淡淡的香,香的陽光困意又濃又重,甚至連眼晴都已快睜不開。
人生這一段既艱辛又危險的旅途中,一盆剛剛好的水,一張恰恰舒服的床,豈非也是難得的亨受?
陽光滿意極了。
但偏偏這時侯門又響了。
是誰呢?
看到卓新妍,陽光只有苦笑。
卓新妍道:“明天,你真要帶走喬姑娘?”
她的眼睛瞪的又大又圓,她的鼻孔里呼吸著粗重的氣。
陽光揉了揉自己疲倦的臉,苦笑著,但還是點了點頭。
不過,陽光補充了一句道:“但這并非我的意思?!?p> 卓新妍似乎得到了確切的答案,又是憤怒又是痛苦。
她仇恨的盯著陽光,仇恨的道:“都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個無知的人,青江亂了,如今牡丹城也亂了,將來甚至帝都也會亂,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
她一連說了七八個你字,最后竟道:“你簡直是個不祥的人,不論誰遇到你,都會被牽連,都會倒霉?!?p> 陽光一時間被說的怔住。
怔怔的望著卓新妍,望著她仇恨的目光。
難道這一切又是因為我?
可是我并沒有要求,要求喬姑娘和我一路,和我去冒險?
陽光只有繼續(xù)笑,不但笑的苦,而且笑的可憐。
陽光道:“喬姑娘是不是本不愿去,本不愿前往六劍峰?”
想到喬麗本不愿去,而且是被迫的,陽光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一陣心痛,一陣的難受。
若她去,是因為被迫,是因為自己,豈非害苦了她,對不起她?
陽光從來也不愿承認自己竟對一個陌名女子如此在意,如此心痛,但今日,今時,這一番心下的掙扎與糾結,實在讓他無法相信,無法解釋。
卓新妍還沒有回答,門外一個堅定的聲音道:“卓姐,你明知前往六劍峰是我的本意,你又何苦相迫于他?”
鵝黃的春衫,秀長的發(fā),清雅的面容,清澈的目光,美而嬌小襲人的喬麗。
他的神情娓婉,但又堅定。
卓新妍苦苦的看了一眼喬麗,苦苦的流下淚來:“可卓姐,真的舍不得你,你本命苦,又何苦更苦?”
喬麗輕輕的一笑,上前握住了卓新妍的大手:“卓姐,我知你對我好,也許這一生就只有你對我好,舍不得我,但你又怎知道,我這一去,未必不是一方機緣,一番福澤呢?”
她也有自己的主見。
她也有自己的夢。
她縱然也舍不得,舍不得這個對陽光仇恨,對她好的姐姐,但少女的心思,少女的夢想,卻使她必須放開親情,離開疼她愛她的親人。
卓新妍的淚還在流。
喬麗縱然依舊一臉的堅定,但她的心,又何嘗不在落淚?
這一晚,本該睡好的陽光,并沒有睡好。
而且他又偏想起了往昔的一首詞。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
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
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卻是離人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