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戰(zhàn)西風(fēng)夜未闌,
蕭條孤館對秋山。
霜飛塞雁歸何處,
月照關(guān)河夢亦還!
西域一向是兵家必爭之地!
國家如此,江湖亦是如此。
城池林立地廣人稀,駐守將軍又清貧如洗,幫派勢力混亂,明爭暗斗時有發(fā)生,輕則隔岸詛咒對罵亮兵刃,重則拳腳互毆見血傷亡重,總之?dāng)?shù)十年間,誰都不服誰,誰都不曾禮讓三分,稍有越界行為,必定會有回響。
眾多城池中,有一城卻與眾不同。
江門康城!
城邊十里外,有一江河名曰——「憶瀾江」。
康城與其他交戰(zhàn)城池不同,只有西側(cè)城門外有護(hù)城河作為抵御外敵之用。
「憶瀾江」一分支引流依建護(hù)城河。恰巧西側(cè)土地最為肥沃,城外又多數(shù)農(nóng)人在此勞作。每每春種秋收,農(nóng)夫劃舟駕船渡河前往農(nóng)耕。其景如千綠同秋化枯葉入水;其色如飛虹作帆共飲一春江;其勢如軍令將士攻城之浩蕩。
城西本應(yīng)是駐守門樓,因年年征戰(zhàn)早已是殘垣斷壁??捎忠蛭迥昵埃瑑H葉劍庭一人入駐之后,雖西域仍有戰(zhàn)亂,可康城自此就無人再敢進(jìn)犯,當(dāng)?shù)氐目h衙也是知趣,自他一來便已離開,守衛(wèi)將領(lǐng)更是早早棄城而逃,一座本應(yīng)重兵把守的要城卻成了燙手山芋無人接手。
原本西城門成了渡口,方便村夫農(nóng)人的舟船停泊。
「江門」之名便由此而來。
十月二日,江門康城。
城外既有谷粟豐碩油麥田又有來年的新苗剛出綠芽,城內(nèi),瓊樓玉宇富麗堂皇,青石板鋪道路,石板上少有苔蘚光潔如新,兩側(cè)已被馬車輪壓出整齊筆直的溝槽,星羅密布的青石板將城中建筑連接,整齊規(guī)整宛若棋盤,顯得如此的融洽和諧。
此時又恰逢月初三日的燈會,城中大戶人家不僅張燈結(jié)彩舞龍舞獅,更會開倉放糧接濟(jì)附近貧苦村民,如此習(xí)俗自葉劍庭居于康城后便一直沿用,十里八鄉(xiāng)的村民皆會慕名而來摩肩接踵而至。
西域疆土遼闊城池眾多,戰(zhàn)事時有發(fā)生,明明是匪盜猖獗之地可江門康城境內(nèi)卻是一片祥和,無人敢霸占康城方寸之地,整座城雖未及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但鄰里之間關(guān)系和睦共處,城中小戶挨餓難,大戶心向善,一幅繁榮景象。
而康城能有如此,全都拜他所賜。
葉劍庭的武玄雖只有物玄一種,但劍法超然,對決的敵手中難有他出第二劍的人物??扇绱巳宋飬s不喜名利苦于紅塵中,他的住所實在破舊不堪,與周圍大戶宅邸可謂天壤之別,早已是腐木堆砌而成的二層樓閣中經(jīng)常無故的搖曳作響,經(jīng)過時都不免擔(dān)心隨時坍塌,或有繞道或有疾走。每每大戶鄰居與他提及修繕之事,他總是婉言謝絕。
十月三日,天明!
葉劍庭雖又是一夜宿醉,即便如此可步伐卻依舊穩(wěn)健。他雖家境潦倒落魄,可白襯華服潔凈如新,他并不在乎衣著的光鮮形象,可手中的紅紗絲巾卻視若珍寶,這是他對她唯一的執(zhí)念,更是一廂情愿的愛戀,這是他心中藏起來的故事。
他牽著馬,懷中揣著劍,手里攥著絲巾。
東城門口,他淡然回眸,似乎這就是告別康城的最好方式,劍神離開雖已是后話,可就在當(dāng)天,康城來了一個穿著女裝的男人在燈會上大肆宣揚葉劍庭退出江湖不會再回來的消息,并且馬上就會有匪盜出沒霸占此地,奉勸城中各家各戶趁早離開,免得招來殺生之禍。
市井小民、達(dá)官貴人從起初的置之不理到最后的集體搬遷只用了五天。整座城除了葉劍庭哪有人敢得罪這位女裝男人,因為他的雙修武玄高于其他人太多,男人的方法很簡單,想搬走的發(fā)些銀票,不想搬走的威逼利誘軟硬兼施,如此一來,康城變成一座死城。
十一月十一日,晌午!
「憶瀾江」的水依舊波濤滾滾,康城卻已經(jīng)是面目全非,城中建筑雖在,可蒼夷滿目物是人非,野狗在空蕩的巷里追逐,家貓在屋瓦間穿梭,蛛網(wǎng)裝扮城中的大街小巷,青石板上厚厚的灰塵與殘物。
葉劍庭的二層閣樓已經(jīng)坍塌,殘磚斷瓦的周圍卻簇?fù)砹巳絼萘η皝碛^看,人數(shù)最多者自然是王先,她本意只想尋黃立中而已,進(jìn)城才知今康城已不是昨康城,正要折返,遇到另外兩方勢力。
羅俊與易海樓自然是為康城而來。
易海樓開腔試探:“二位!遠(yuǎn)道而來,真是幸苦!”
嚴(yán)振不慌不忙往前幾步站于羅俊的一個身位。
他又上下打量易海樓一番,隨笑一連三問。
“怎么!易閣主這是話中有話?”
“堂堂聚海閣閣主在漠北待膩了?”
“難不成想在這里當(dāng)易……城主?”
易海樓見此人竟有如此舉動,問道:“閣下是……”
嚴(yán)振表情嚴(yán)肅,一連正聲話語。
“易閣主!村夫之姓名你大可不必知曉!”
“當(dāng)然也勸易閣主在這,無須口舌之爭!”
“你只需明了這康城它不姓易,就已足夠!”
易海樓被這三句嗆得心中窩火,雖心生不快卻依舊笑靨如花,淡淡回答:“閣下不必咄咄逼人,其一,我與閣下并無交惡,其二,我與羅城主,王莊主本就相識,何來的口舌之爭?其三,這康城它自然姓康,怎會姓易呢!”
嚴(yán)振擠出幾分笑容,點頭拍手稱贊道:“真無愧是易閣主,以貴尊之口才,這聚海閣在漠北占的一席之地也是理所當(dāng)然,再加上貴尊那一記殺招「雪飄千萬里」更是難逢敵手的絕技。”
易海樓不覺驚異,可回想子山亭一事,隨即又坦然自若,而王先雖不關(guān)心他們叨叨,但提及「雪飄千萬里」仍有余悸,就在一個月之前,此招在剎那之間便了結(jié)子山亭那數(shù)百之眾,這般狠毒倒著實讓她心頭一震。
嚴(yán)振絲毫沒有示好之意,接著又說道:“你我心知肚明,能在此地碰見易閣主絕非偶然,不過我向來不懂空手而歸,既然我到了這里,就不會把該是我的東西交給別人。這點,還望易閣主明了!”
“閣下之意!這康城要改姓?”
嚴(yán)振點頭示意,可言不由衷。
“我雖與易閣主從未蒙面,可知我者非你莫屬!”
王先冷哼未語。
易海樓眼睛瞇成一條線,心中已有殺意,不過仍笑面相迎,咂舌言語:“可是這康城距云落足有千里之遙,來回奔波勞碌也有一個月之久,羅城主何必這般麻煩,倘若能把康城讓出,我愿年年上繳孝敬錢,免去諸位奔波勞碌,后顧之憂?!?p> 羅俊自然高興,正要答應(yīng)卻被嚴(yán)振擺手拒絕。
“如此說來,這康城!易閣主勢在必得?”
王先心中對此事毫不關(guān)切,任憑兩人在那里吠吠都與自己無關(guān),她此刻只想知道黃立中下落,言語冷冷說道:“易海樓,你聽好!拜月山莊不差你的孝敬錢!康城更不是你幾句話就能到手的事!”
易海樓自知論武玄肯定不是羅俊對手,可不知如何將局勢扭轉(zhuǎn)之時,只聽王先接剛才話語又說道:“可是!誰若能告知黃立中藏身之處亦或是將他活捉,那拜月山莊自當(dāng)鼎力相助?!?p> 此話一出,易海樓笑容依舊,連忙向前幾步至王先跟前,恭維之勢言語:“王莊主,您所說之事,就是我聚海閣現(xiàn)在的頭等大事!請放心,我易某一定活捉黃小兒給您一個交代。如何?”
嚴(yán)振面容稍有不快,擠出淺笑回應(yīng):“云落城自然也會相助王莊主!不過在下有言在先,既然王莊主看不上此地,煩請您也不要插手康城爭奪之事,避免傷了倆家的和氣與生意往來?!?p> 王先依舊冷冷說道:“和氣?生意?”
嚴(yán)振與之對視,正聲說道:“不錯!”
王先聽之,不由遮面冷笑幾聲,可隨即又嚴(yán)肅面容盯著嚴(yán)振厲聲喝道:“怎么!狗腿子想用生意來做要挾?還是說言下之意,這康城若不是羅俊來霸占,這云落城還想與拜月不善?”
嚴(yán)振當(dāng)即擺手示意且說道:“王莊主多慮了!云落城并不想與貴莊樹敵,只是聽江湖傳聞貴莊早已退隱江湖,一向以中立自居,從不參與江湖門派爭斗,可方才王莊主之話語是不是過于唐突?!?p> 王先十分嫌棄的打量著眼前竹竿身材的嚴(yán)振,厲聲說道:“唐突?我拜月山莊退出江湖不假,可剛才是與他人談?wù)撡I賣,卻是與江湖無關(guān),倘若有人斷拜月財路者,我自然會把此人列為仇敵,必要時將其除名。”
嚴(yán)振哼笑冷言。
“買賣?那一年前,南疆領(lǐng)主——呼延遠(yuǎn)平是擋了貴莊何種生意,招來殺身之禍……”
“狗腿子!住口!”
唪……
噹……
王先龍劍瞬間而出,劍鞘響動未停,劍鋒已至嚴(yán)振咽喉,欲將其脖頸貫穿之際被羅俊單手擋掉!
羅俊沉著臉,厲聲言語。
“王先!老夫還在這!”
王先只顧查看劍身是否破損,絲毫不在意他人眼光看待,淡淡言語:“你在又如何?”
羅俊語氣陰沉眼神兇狠,緩緩說道:“老夫在,你就最好收斂一點!”
王先欣然一笑,厲聲喝道:“羅??!得意忘形也得有個分寸,別以為易海樓忌憚你,我就會讓你幾分,今天你若想保這個狗腿子,你我生意就此了斷,我拜月自今日起將與你為敵!”
噌……
羅俊全身氣玄立開,厲聲喝道:“王先!老夫見你是個寡婦,才會讓你三分。若還要在這得寸進(jìn)尺,休怪老夫不理情面?!?p> 這句話對王先來說如刺入指尖般疼痛。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