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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的王樸

第一百五十九章 弄巧成拙

明末的王樸 云上朱雀1 664 2024-03-10 22:22:08

  風(fēng)吹草低,一騎如箭劃開一道楔形草浪,留下長長痕跡,他與座椅,一人一馬皆身背插滿箭矢,后面不遠處就是一隊人馬,共十九騎成半月狀緊咬不放。

  韓成玉身上披鎖子甲,白蓮教徒的箭矢只是刺透皮大氅,入肉不深,但是傷口積少成多,依舊全身鮮血淋漓,血與汗在身上交織下淌,漸漸濕透了衣褲,北風(fēng)侵之,紛紛衣料上凝固成一塊快冰鱗,若非皮大氅實在保暖,他早已凍僵,但也長久不得了。

  韓成玉漸漸神智模糊,暗道今日在劫難逃了,又去摸短銃,不想手一滑,短銃掉落草叢,這是他僅存的一支,在馬上狂奔中裝填彈藥十分不易,又頂著不時飛來的箭矢刺肉,他的短銃就這般全掉落了。

  只聽悲鳴一聲,韓成玉身子一墜,隨后就是草葉往臉上猛刮,還沒回過神,身子不由自主的翻滾,腥土味與草汁味灌入腦海,滾得他渾身如拆了骨,胸口一個沉悶巨震,麻麻的,如遠處傳來的劇痛,越來越清晰,這一陣痛綿長不絕,終于他抵受不過,痛呼一聲,但是只一口的腥臭甜膩,血水堵著喉管,發(fā)出了如破鑼般的怪叫,他心里卻無比清明,這一悶撞不巧的磕碰石頭上,傷了臟器。

  身后的追兵轉(zhuǎn)瞬即至,他們沒有料到韓成玉忽然栽倒,便匆忙勒馬繩,可還是沖過了頭,群馬吃疼,嘶鳴一片。

  “娘的,不會是死了吧。這人死不足惜,可朱雀兒不能走丟。圣母臨行前給我有過交代,朱雀兒是宗室,將來或有大用?!?p>  “那怎么辦。”

  “抬他回去,給婆爺看看。”

  “對,不能便宜了這個狗官軍。給他過一遍鐵涮肉,嘿嘿?!?p>  “萬一婆爺要用圣藥,給他就糟蹋了。”有人氣不過,恨恨橫過刀背猛剁他的手掌,昏迷不清的韓成玉身子劇烈顫抖起來。

  “好了,別給我整死了,回去不能交差,有你好看?!睗饷挤侥?,長相不俗的二師兄這會兒扭曲長鼻梁,眉頭擠在了一處,氣急道,這一趟差事辦砸了,他們?nèi)迦顺鰜?,一路被這狗官軍用火銃突死了六人,加上分出去十人看顧死者,這里只剩下十九人。待會兒回去,不知圣母會如何發(fā)落他。

  “二師兄,這狗官軍肋骨折了,不能用馬馱?!?p>  “什么?”二師兄不禁愣然。

  “是啊,就這傷勢,若用馬馱,沒幾下就疼也疼死了?!?p>  “嘶,此處離哈達部不遠,我們?nèi)ソ鑱硐嚒!倍熜值馈?p>  “哈達部那賤婢就算肯把車子借給我們,也一定會獅子大開口?!?p>  “幾口鐵鍋而已,索性我年底南下采買去。”二師兄陰沉著臉,道。

  余眾相顧竊喜,往年派往南面采買的,不知幾人有去無回,草原上,人人皆寇,來去一趟無不是九死一生。這二師兄萬一有個好歹,他們不就有上位的機會了嗎。

  二師兄心里怒罵,但是他也沒有法子,教規(guī)森嚴,尤其是他這樣的出眾長相,在教里十分惹人嫉妒,本就有流言蜚語,說他是憑一副小白臉的形狀才被圣母提拔起來,他若不好強,怎可服眾。

  夜幕時分,這些白蓮教徒從哈達部借來了車子,將韓成玉抬上車子,漸漸遠去,但是他們并不知道,他們前腳剛走,又有一群人后腳來到這里,為首之人正是哈達部的首領(lǐng),戴牛角頭飾的其其格。

  “其其格大人,這里有一匹死馬?!?p>  “馬?”其其格很困惑,難道是馬失蹄,把人摔壞了,所以狗漢人才會來找他們借車子??墒?,周圍皆一人高的荒草,這種地方能把人摔成這樣,可見當(dāng)時馬速極快。無緣無故的,狗漢人跑這么快又是作什么。

  “哎呀,其其格大人,這匹馬,這匹馬是,是你的?!?p>  “啊?”其其格大驚,這才急急跑過來,果然草叢之中,早已死透僵硬的一頭馬尸,那馬鞍子不正是她親自繡的花樣,還特地用了極難得的紅錦絲。“我的馬,追風(fēng)。”

  “狗漢人,其其格大人,我們點齊人馬去討說法把?!?p>  “不妥,我爹這病,需要漢人開的草藥?!逼淦涓駷殡y起來,當(dāng)她仔細查看地上狼藉,不禁詫異萬分,問道:“你們,看出來古怪了沒?!?p>  “這,這是一個人騎著你的追風(fēng)在前面逃,后面窮追不舍?!?p>  “是的,這著實古怪?!逼淦涓袷种割^細細的搓著血,手不知何時從馬身上沾了血。借火把的光,她很快看見了馬屁股位置有箭頭的創(chuàng)口,她咕嚕咕嚕轉(zhuǎn)起大眼珠子,又道:“是了,我聽說東面有一支漢人大軍在四處殺人。今天,我們遇見的那個漢人,與平常的漢人不一樣,他們之間是為敵的?!?p>  “是啊,我就說,那個漢人的皮大氅又亮又沉,是豬皮?!币粋€細縫小眼的粗壯漢子嘆息不已道。這話引起了嘩然,在蒙古草原,豬這東西極為稀罕。他又道:“北面那群狗漢人,哪穿的起這貴重東西。今早的漢人一定是漢人中的貴人。我格外眼饞,可惜給跑了。以后不知什么時候能得到呢?!?p>  “呵呵呵,莫離莫,你又來惦記你的皮大氅,那么遠,你還能看出來它沉?!币慌杂腥巳⌒Φ?。

  “我就看出來了,怎么啦,誰不信我話,我捅死他?!奔毧p小眼的粗壯漢子憤恨道,顯然,因為這個,他吃了很多取笑,早已不耐煩。

  “貴人?嗯,若能引誘他們之間狗咬狗,豈不美好。”其其格沉呤許久,隨后又對周遭旁人吩咐道:“我們明日就去東邊,找到那些新來的漢人,跟他們說失蹤貴人在這里,引來這些漢人給我們賣命,呵呵,漢人之間打起來,若能兩敗俱傷,我們還可以一股腦全宰了。把治病的巫師也搶過來,我爹知道了一定開心。”

  “其其格大人,這件事重大,該報給主子們聽?!北阌腥颂嵝训?,他們這個部落的主子很多,最遠也最強的是成吉思汗林丹汗,還有西邊的順義王普什圖,成吉思汗林丹汗與順義王普什圖是死敵,另外順義王普什圖是正經(jīng)的明庭冊封,獲賜互市權(quán)。兩年前,林丹汗打敗了普什圖,如今順義王普什圖在極西的青海躲避。

  “真麻煩?!逼淦涓窭潇o下來,很是無奈的嘟嘴道,這些居于耳背山下的漢人有各種神奇的玩意兒,據(jù)說更有法術(shù),所以各部落都很看中他們,己方只是個小部落,可不敢犯下眾怒,從前都只敢暗地里宰了落單的。她慍怒道:“各部貴人自私且虛偽,只因那些漢人通醫(yī)術(shù),就不管我們,逼迫我們?nèi)套?,任由我們的草場被漢人糟蹋,憑什么,早晚要學(xué)到漢人的醫(yī)術(shù),讓貴人們都來求我呀?!?p>  卻說令其其格無比忌憚,糾結(jié)于上告與否的正主兒,林丹汗,他老人家這一刻正急急殺奔土默川,撒出去的斥候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明軍的位置。聽說明軍立寨于河邊,不禁冷笑道:“原來不逃,嘿嘿,大同鎮(zhèn)手下敗將而已,誰給他們膽子呢,一定是順義王那肥豬勾結(jié)漢人?!?p>  正午時分,林丹汗的大軍隱約輪廓,如海浪一層層平鋪天際,卷起烏壓壓的沙塵。林昌興看的心驚,欲哭無淚道:“我們逃,逃吧,這,這不行啊,不行啊?!?p>  “林書記,你再這般失態(tài),我就只好宰了你立威,以免敗軍心士氣。”趙肖冷聲如冰道。

  “趙,姓趙的,你,你給我等著,我以后必不饒你,我跟你沒完?!绷植d大怒,他原本是王樸身邊的首席幕僚,地位遠遠高于趙肖,如今卻屈居人下,本就十分失落,這會兒竟然人前受辱,可恨可惱,頓時氣的渾身發(fā)抖。

  “來人,書記官染病在身,送他去后面養(yǎng)病?!壁w肖依舊面無波瀾,只冷聲下令。

  “哼?!绷植d自然也不打算留下來等死,拂袖而去。

  “趙千總,那可是林書記啊,他是王大人的親信,得罪他還能有個好?!鄙砗筅w肖提拔的親兵提醒道。

  “想什么,大戰(zhàn)在即,給我提起精神專心破敵?!壁w肖怒目,他一心建功立業(yè),縱然得罪小人也顧不得了。

  這邊,林丹汗看這地形,心里打了個突,明軍在山坳深處安營,背水立寨,未免刻意,難道山上有伏兵嗎,可是這些山太陡峭,并不能藏騎兵,若只藏步兵,又能起什么用處呢。他畢竟三十年來慣于征戰(zhàn),是個心尖錚亮的人物,便有些醒悟,明軍在山上埋伏有火炮。

  于是當(dāng)即下令,分兵上山搜尋,頓時蒙古大軍陣型一變,幾個萬人隊分別各辟近路上山,如蟻附鍋,密密麻麻的人兒緩緩在兩邊的山斜面挪移。

  趙肖立于寨墻上,見此,回頭揮手,寨門打開,明軍零星出寨,三五成群,稀稀落落散成一簇簇,卻并無陣型,眼見這詭異一幕,林丹汗蹙眉不已,這是搞什么鬼。

  “大汗,漢人潰逃了?!?p>  “怎么會?!绷值ず谷f萬不信,他知道這股明軍人少,但是奔襲土默川各部,幾戰(zhàn)共擊破蒙古數(shù)萬戰(zhàn)兵,必然很有銳氣,萬萬不至于不戰(zhàn)而逃。念及此,道:“再等等,山上有伏兵,肯定有?!?p>  “大汗,他們軍旗倒了?!?p>  “哼,好狠?!绷值ず估浜咭宦?,雖認定這是誘敵之計,但砍倒將旗必動搖軍心,屬實瘋狂。

  “快,快看,大汗,明軍大隊人馬都在逃?!?p>  “?。窟@。”林丹汗無語了,若只是零星出逃,還可疑作陷阱,但是全軍出寨潰逃,潰兵成洪流之勢,這個地步萬萬無法及時收攏,就算原來打算布置陷阱,也是弄巧成拙了,他心思仔細過了一遍,對,這就是弄巧成拙,敵軍的將領(lǐng)一定是個大膽過了頭的勇將,布下一個誘敵之計,兩邊山上也必然有火炮,到時候,居高臨下,萬炮齊發(fā),可惜將領(lǐng)是過勇,下面的兵丁卻不成器,緊要關(guān)頭面對他的大軍威勢,受了驚嚇,卻崩了。念及此,大笑道:“哈哈哈,原來如此。就算山上有炮也不懼,兒郎們,上去弄死漢狗?!睕]有城寨為依托,那千人瞬息即沒,山上的火炮來不及放幾輪炮,傷亡可估不過百人。

  蒙古大軍的戰(zhàn)旗前傾,戰(zhàn)鼓擂起,頓時四蹄滾滾如卷云,雷動聲聲如天怒,數(shù)萬蒙古騎兵的沖刺何其壯觀,但是這時明軍前頭潰兵已經(jīng)踏上河面,原來這條河結(jié)了冰,林丹汗亢奮過后,許是從皇太極手下吃過太多虧,又疑心有詐,估摸與敵軍的距離,必須渡過河流追敵,看那條河,心說,萬一這些軍馬過河時,踩破冰層怎么辦,本是天注定的大捷,馬落了水,容易病殘,他有心要收一收,遂令親兵派出去,將重甲精銳收回來。如今的月份,只有淺河才結(jié)冰,故而他并不擔(dān)心兵卒落水會淹死。

  但是,蒙古人各部落難免私心,前面看見明軍丟盔棄甲的,都眼熱那金閃閃的鎖子甲,聽大汗下令,要他們這些重甲騎兵退回去,便十分不樂意,重甲兵在部落里都是有地位,怎么能把好處讓給地位不如自己的奴,一看那寨門大開,靈機一動,有許多部落就把重甲派去沖寨子,果然寨子是空的,里面卻有無數(shù)寶物,光是那些鐵鍋水壺就是無價之寶,等他們哄搶起來,這邊林丹汗大怒,這些狗,居然在陣前哄搶戰(zhàn)利品,而且遠遠看去,這些戰(zhàn)利品無不是上等貨色,他心知,各部落搶到寶貝,要他們吐出去,可就千難萬難了,在這個草原上,沒有上下體統(tǒng),大汗也不過是一個盟主,平時大伙兒敬你一聲大汗,真到了觸動大利,引起了眾怒,大伙兒就合力反了。心急之下,他不及細想,就下令親兵跟上,當(dāng)前朝寨子沖了過去,他身為大汗也要去分一杯羹,而且一定要分到最大一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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