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姜凌風(fēng)

　　姜嫵聞言看去，眼前是一座質(zhì)樸肅穆的建筑，上書荊州太守府五個大字。這個字體非大家所寫，隱約還有些熟悉，姜嫵心中靈光一現(xiàn)，這題字應(yīng)當(dāng)是姜凌風(fēng)自己寫的。

　　門房一看見姜嫵一行人就迎了上來，說話也客氣有禮。燕錚給他看了自己的敕牒，門房就忙不迭的進府通報去了。

　　大約不到一刻鐘，門房就笑容滿面的回來了：“大人請，姜大人已經(jīng)在正廳等候您了?！?p>　　燕錚把馬交給門房往正廳走，過了一會不見姜嫵跟上來，他扭頭一看，已經(jīng)另有下人領(lǐng)著姜嫵秦浩他們?nèi)e處休息。他想起姜嫵說要把自己當(dāng)做下屬來看的話，搖頭笑笑，繼續(xù)跟著門房走了。

　　姜嫵本來想跟著燕錚去正廳見見姜凌風(fēng)，但看到有個管家的娘子迎上來，想起自己與燕錚現(xiàn)在身份不同，燕錚初來乍到，還沒交接完畢，自己不宜太張揚，做什么出格的舉動。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反正交接完畢再啟程還有兩三日，總還能見到姜凌風(fēng)的。

　　走過一排房子，繞過一道走廊，領(lǐng)路的人把他們帶到一個也算精致的廳里，令他們稍等片刻，就離開了。廳里有點心和茶水可以自行取用，剩下的就是漫長無聊的等待。

　　姜嫵尚可，她本就是貴女，各色宴會上哪家貴女沒有坐得住的本事，喬叔年紀大些，沉穩(wěn)，也喝茶不說話，兀自閉目養(yǎng)神。只有秦浩是年輕大小伙，一會就坐不住了，又不能亂走，閑極無聊就想找話說，對著姜嫵道：“小...小洛，姜大人什么時候能和燕公子見完面??？”

　　姜嫵想了想：“能有什么說的，無非是寒暄幾句，然后就開始交割文書。太守所轄之事不少，文之大頭有文案戶口，職田倉庫，武有軍資器械，軍需費用，零零碎碎多著呢。雖有下屬官，那都是姜大人得心應(yīng)手的，公子有事還是要用到咱們才妥帖，只怕我們坐不到兩盞茶，公子又會叫我們?nèi)マk事了。”

　　秦浩在歸陽已經(jīng)見識過姜嫵調(diào)度的能力，對她的話深信不疑，又耐著性子坐回去喝茶了。喬叔這會起了興趣，對姜嫵拱了拱手：“這位小兄弟知識淵博啊，敢問原來在太宰大人手下哪一部分做事？”

　　姜嫵想從前聆聽父親教誨悉數(shù)在書房，就道：“原是在大人的書房伺候筆墨?！?p>　　喬叔呵呵笑：“難怪如此博學(xué)，有勞了。”

　　喬叔話音落下沒多久，就有一個管事的走進來道：“大人喚你們，都起來吧?！苯獘橙擞肿吡艘槐閬頃r的路，跟著向燕錚去的正廳方向走去。，姜嫵聽見秦浩小聲的嘟囔：“好麻煩啊。”

　　雖說走的是燕錚去正廳時的方向，但管事的將三人領(lǐng)到了日常處事的書房，姜凌風(fēng)與燕錚正在此地談天，姜凌風(fēng)一邊說話一邊將各類文書交予燕錚，實在不便記述。

　　燕錚見姜嫵來到面上不動聲色，招手示意姜嫵過來記錄姜凌風(fēng)所說的內(nèi)容，令秦浩收錄文書，喬叔去與下人交接，書房一下就有了條理。

　　姜嫵聽著姜凌風(fēng)的話記錄忙不過來，直到談話的尾聲才有空仔細看看姜凌風(fēng)。

　　姜嫵的人生里人際關(guān)系很單一，即使她已經(jīng)比其他貴女外向許多，終究不如男子自由，同齡的公子她相熟的只有兩個：燕錚和崔游。如果說燕錚是灼目烈陽，五官濃烈深刻，崔游是美而妍麗，宛如江南水鄉(xiāng)，姜凌風(fēng)就是個溫文爾雅的世家公子。

　　他給人的感覺不深刻，不像燕錚和崔游，不論你喜不喜歡，見過他們就無法忘記。但姜凌風(fēng)像是一陣風(fēng)，與他在一起就像是春風(fēng)化雨，不知不覺就降低了防備。從前他還有幾分少年意氣，而今已然難以看透，外人做什么都只能在他這泓碧水上吹過，泛不起漣漪。

　　姜凌風(fēng)察覺姜嫵在看他，對她微微頷首，與燕錚道：“天色不早了，愚兄準備了接風(fēng)宴為你洗塵，請移步花廳?！?p>　　姜凌風(fēng)做事滴水不漏，宴席自然賓主盡歡。大秦新舊太守的交割時間十日為期，不可超出這個期限。三十日之內(nèi)，新任太守要將交割狀上交朝廷，作為上任太守的除授序遷，磨勘考核的標準。在任期間的交割狀況也是考核的內(nèi)容之一，往往有因此發(fā)生交割訴訟的前例。

　　雖然接任的燕錚不是姜氏的子弟，但他在姜清吉照看下長大一事多數(shù)人都知道，也算是半個自家人，姜凌風(fēng)交割時事無巨細一一告知，待燕錚上手之后才離去。

　　當(dāng)年姜凌風(fēng)上任時妻子留在晉京，只帶了兩三個親隨，此次也只帶了這兩三人回京。燕錚送他至襄陽城外，姜嫵隨行?？粗栾L(fēng)遠去的背影，姜嫵由衷道：“他確是個人才，只怕將來成就不遜于我父親?！?p>　　燕錚聞言笑道：“姜伯父貴為八公，已是位極人臣，不遜于他，那是什么我可不敢想了?！?p>　　姜嫵也笑，神色卻鄭重：“我父親年少時風(fēng)流不羈，不愛官場，幾乎被祖父打斷了腿逐出家門。若不是他對我娘一見鐘情，身份低微就娶不得隴西洛氏的女兒，為了心上人才搏一個官位，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哪個山里搭棚子呢。”

　　接下來的事情她不說燕錚也知道了，姜夫人難產(chǎn)去世，姜清吉開府另過，至今未娶。

　　姜嫵繼續(xù)道：“我爹是趕鴨子上架，做官的目的很簡單，只是為了娶妻，所幸做的還不錯而已。但我三哥不一樣，他自來就是有野心的人，嘴上不說，眼里卻有野火。單有才能是不行的，要有野心才行?！?p>　　她看著燕錚：“你有嗎？”

　　燕錚正聽著八卦，不知怎么就問到自己身上來，他捫心自問：出身將門，燕錚怎會沒有報國之志？如今大秦三面受敵，他日日都想收復(fù)舊河山。但京中綺羅錦繡，歌舞升平，讓他恍然有一種割裂感。

　　他的心還不夠堅定。

　　他想了想：“有?！?p>　　姜嫵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動，她瞇了一下眼睛，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我們兩個男人站在這里不奇怪嗎？回去吧?！?p>　　燕錚撥轉(zhuǎn)馬頭，兩個人向太守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