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拉赫諾夫的隊伍,踏著曙光再一次上路了。
上路前,貼身侍衛(wèi)塔里走到拉赫諾夫旁邊,附耳低聲說了兩句:“昨夜歌舞過后,娜庫伊娃夜里離開了營地,后半夜才回來...”。聽罷,拉赫諾夫的眼皮下意識的跳了跳,閉眼回憶了一下昨夜的情景,隨即又平復(fù)下來。回頭看了一眼走在人群中的姜子曼。
她依舊走在最中間的位置,頭戴面紗,不露聲色。似乎是感覺到了拉赫諾夫看來的眼神,姜子曼身體不自然的頓了頓,又很快恢復(fù)過來。面對前方,繼續(xù)向前走著。
“也罷?!碧魍h處漸漸小下去的敦煌城,拉赫諾夫在心里道。
隊伍一路東行,走過敦煌城,道路太平了不少。一些小型的匪患也被拉赫諾夫招募的侍衛(wèi)擋下。就這樣,從隴西一直走,又過了月余,便能看見唐帝國都城長安的輪廓了。
雖然幾年前行商時,來過一次長安,拉赫諾夫依然只了解了長安不多的角落。上一次他來這里的時候,帶來的胡姬并不多,質(zhì)量也不算高。但依然無比搶手,在西域幾十兩銀子就買下的女孩,到了這里身價漲了十倍有余。靠著上一次販奴獲得的資財,拉赫諾夫這一次帶來了更多樂舞擅長的胡姬。
在長安最大的煙花柳巷,平康坊走上一圈,拉赫諾夫身后的胡姬已經(jīng)賣掉了大半,大多是做了“沽酒當(dāng)瀘”的工作。取而代之的,是一箱箱金銀。不到一天時間,拉赫諾夫身后的胡姬,就只剩下了姜子曼一人。
并不是因為姜子曼不被待見,相反,她相當(dāng)受歡迎。盡管面紗蒙面,但窈窕的身段,比起別的胡姬,顯得更加矜持的步伐。就已經(jīng)讓很多青樓老鴇前來重金向拉赫諾夫求購。只是這些都被拉赫諾伊一一婉言謝絕了。
了解姜子曼能力的拉赫諾夫,知道她根本不止值那些老鴇開出的價格。也不應(yīng)該簡單的被賣到這樣的普通的青樓里。
他要賣的,是整個平康坊里最大的青樓,金線巷。
比起平康坊其他青樓的老鴇,看到販奴商人就貼上去。相傳具有皇家背景的金線巷的老鴇,雖然面有媚意,但只是與拉赫諾夫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老鴇名叫李柳兒,年輕時曾是金線巷的藝妓?,F(xiàn)在,“李柳兒”這個花名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叫起了。最常聽到的對她的稱呼也都是“媽媽”之類。
唐代沒有花魁的說法,但李柳兒的確擔(dān)得了花魁的稱號。詩詞細膩,口含金蓮,還擅長吹笛。不過,花枝招展的做了幾年后,便青春不再。沒有了容顏,再工巧的技藝也變得逐漸無人問津。好在她趁著年輕,與朝中一名大員花前月下。有了他的扶持,李柳兒有幸成為了金線巷的老鴇。暫時擺脫了年老色衰被捻出青樓的命運。
背后有了大靠山,加上李柳兒出色的左右逢源能力。金線巷的實力增強的很快,諸多上流人士,達官貴人來平康坊,必然會走上一遭金線巷。
只是,目前的李柳兒經(jīng)營的金線巷也遇到了一個問題。
沒有頭牌。頭牌姑娘就像是后世的地標(biāo)一樣,是主要能夠讓人們記住一個青樓的人。
培養(yǎng)一個頭牌,需要大量的資源支持。金線巷本來是有頭牌的,但之前苦心培養(yǎng)的頭牌,不久前竟然將自己的身子偷偷托付給了一個上京趕考的窮書生。失去了處子之身,原本堆積出來的清高也無以為繼。為了名譽,李柳兒自然不敢將之前的頭牌樹立起來。
“至于胡姬...”李柳兒上下打量著拉赫諾夫身邊的女子。
姜子曼已經(jīng)摘下了面紗,干凈的面孔上,瞳眸清澈,已然是一副絕色姿容。
“...目前長安的確對胡姬有著很大的需求,這個胡姬的確能夠給自己帶來不錯的收益?!彼尖饬艘粫海盍鴥航K于開口了。
”處子嗎?”
“是的?!?p> “三百兩黃金?!?p> 這是一個高的嚇人的數(shù)字了。相比拉赫諾夫帶來的其他胡姬,李柳兒對姜子曼開出的價格是普通胡姬的十余倍。
然而讓李柳兒驚訝的是,拉赫諾夫聞言只是搖搖頭,豎著一個手指,用蹩腳的漢文說道:“一千兩,至少?!?p> “一千兩?你在做夢吧?!崩盍鴥合乱庾R地就要招呼身旁的龜公送客,金線巷的確家大業(yè)大,一千兩并不是出不起,但也不是隨便就可以花出去的。她并不認為這個胡姬能夠值一千兩。
拉赫諾夫?qū)盍鴥旱姆磻?yīng)似乎并不奇怪,這樣提價,他自然有他的底氣??人粤艘宦?,他繼續(xù)道:“我聽說,平康坊青樓的頭牌姑娘動輒都是千兩黃金的價格?!?p> “頭牌?你覺得她能當(dāng)頭牌?”李柳兒不覺嗤笑一聲,姜子曼的妍色的確上佳,皮膚甚至好過年輕時的她。但是,在中原人的習(xí)慣中,胡姬向來都是歌舞助興時的陪襯。頭牌姑娘可是不只需要歌舞技藝的,她們更需要出色的文化修養(yǎng)和矜持的談吐,這才是那些貴人真正喜歡的地方。因此,從一開始,李柳兒就根本沒有想過這個胡姬和頭牌之間的聯(lián)系。
聽到老鴇李柳兒帶著諷刺和不屑的語氣,拉赫諾夫聳聳肩,出奇的沒有反駁。而是側(cè)過身看向從頭到尾一直很安靜的姜子曼,說道:“你自己說說?”
在李柳兒的目光中,那個美貌胡姬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貝齒輕啟:“好?!?p> 姜子曼還沒有動作,李柳兒就愣住了。原因便是姜子曼的口音,與李柳兒對胡姬的印象極不相稱。胡姬舞蹈奏樂固然美好,但是一旦開頭說漢文,就會顯得不倫不類。而姜子曼的聲音卻聽起來很自然,雖然沒有關(guān)中口音,但聽起來卻褪去了西域的風(fēng)沙氣味。
只是,讓她更加驚訝的,還在后面。
只聽姜子曼輕聲的念著,語詞連綴,仿若吟唱:“隴西獨自一孤身,飛去飛來上錦茵。都緣出語無方便,不得籠中再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