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筋裸露，瓦礫成堆的城市廢墟里，荒原上的風(fēng)吹到了這里，也不得不七拐八拐了起來。
坍塌的建筑縫里，幾簇不知名的植物探頭探腦的露出一點綠來；變異的小蟲在石板下飛爬而過，甲殼和水泥摩擦發(fā)出輕微的“嚓嚓”聲。
在一面倒了一半的墻后，九人圍坐成圈，藏在陰影下的神色飄忽不定。好半晌，都沒有人說話。
“噠，啪，啪，噠?！?p> 斯坦克手里在把玩一把折疊刀，甩開，收回，再甩開。
折疊刀發(fā)出聲音越來越響，表現(xiàn)出主人的煩躁也在一點點增加。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中午了，距離第一個人失蹤，已經(jīng)過去快六個小時了。
雖然沒有人明說，但每個人心里都明白，此次調(diào)查之行，他們怕是已經(jīng)兇多吉少了。
終于還是斯坦克打破了沉默，他左右環(huán)視一圈，目光落到所有人臉上，問了一句他其實已經(jīng)問過很多回的問題:“真的沒人看到沙子底下的那東西嗎？”
“沒有，真的?！痹诒娙吮枷虺鞘袕U墟時跑在最后的烏龜混種人哭喪著臉，語調(diào)還帶著劫后余生的驚喜和麻木，“我發(fā)誓沙子底下什么也沒有。”
也是好運，沙子底下那東西在接連抓走兩個人之后，許是離開了，所以在眾人狂奔向廢墟的時候，幸運的沒有一人被抓走。
而因不善奔跑而落在最后的烏龜基因混種人，更像是在懸崖邊撿回了一條命似的。
但哪怕雙腳已經(jīng)踏上了城市廢墟的混凝土地基，遠(yuǎn)離沙地，眾人的心依舊吊的高高的——
廢墟四面環(huán)沙，哪怕開車，離最近的人類聚集區(qū)都足足有半天多的路程。
經(jīng)歷在沙地上的一切，眾人再也不敢貿(mào)貿(mào)然走回那片區(qū)域里去。
到達(dá)城市廢墟的第一時間，他們就檢查匯集了身上所攜帶的所有物資，但他們在奔跑前棄去了大部分裝備，身上的僅有食水只夠他們兩天所需。
眾人現(xiàn)在就像落到一處與世隔絕的荒島上，沒有補給，沒有支援，四周又全是虎視眈眈的獵食者。真的是退無可退，猶如籠中困獸。
“沒準(zhǔn)綠洲會派人來救我們呢……”一個蜷縮在墻角下的隊員說，但聲音里全是他自己沒有察覺到的絕望。
俄普斯拾起石頭朝前方扔去，一只從眾人面前經(jīng)過的小蟲被“噗嗤”一聲壓成爛漿：“不會有人來救我們的?！?p> 墻角下的隊員不受控制地抽噎了一聲——
俄普斯先前已經(jīng)跟他們說過，這次調(diào)查之行，很可能是綠洲上層與綠洲混種人之間的博弈。一旦他們踏出綠洲門，留在他們眼前的就只有兩個選擇，要么凱旋而歸，要么全軍覆滅。
而斯坦克在俄普斯說這話時的沉默也在側(cè)面肯定了這個猜測。
“大家不要這么沮喪，我們現(xiàn)在呆在廢墟里，雖然補給少了點，但好歹沒有太大的危險。”梁文偌拍拍手，引來眾人的目光，而后安慰道，“就世界不是有句話，說‘辦法總比困難多’。我們只要意志不倒，總能找到出去的辦法的?！?p> “對，梁文偌說的有道理，那啥，困難總比辦法多！”斯坦克反手將小刀扎在地上，站起來振臂一呼，“我們不能因為這一點莫名其妙的危險就退縮。我們都是有經(jīng)驗的荒原獵人，才不會被躲在暗處的敵人擊倒?！?p> “是‘辦法總比困難多’，不是‘困難總比辦法多’?！绷何馁紵o奈扶額。
盡管斯坦克把這話的意思完全說反了，但經(jīng)過他的一番強(qiáng)行打氣，隊伍間的氣氛總算不像原先那么低迷。
就在眾人打算再次斂起精神，商議出路的時候，一聲尖叫擊碎了他們心里最后的防線。
“不見了……鈴木不見了！”
鈴木就是那個蜷縮在墻角下的隊員，他之前在與巨狼的戰(zhàn)斗中受了傷，又經(jīng)歷了在沙地上的狂奔，脫力倚靠在墻上休息。
眾人剛剛還聽見他在問綠洲會不會有人來救他們，然而不過轉(zhuǎn)眼的功夫，他坐著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幾塊碎石。
“我操，都躲到這了，怎么又有人不見了！”梁文偌第一個罵出聲，“那狗屁玩意兒是能鑿石頭，還是咋的？怎么就陰魂不散呢？”
但大部分荒原獵人則露出一份麻木的表情——既然躲到這里都能被抓住，那他們怕是已經(jīng)無計可施了。
甚至有人在想，與其這樣擔(dān)驚受怕，還不如早早被那東西抓了去，好歹能在死前看一眼到底是什么要了自己的命。
司墨雪坐的離那個失蹤的隊員近，甫一聽到有人失蹤了，便湊上前去，不死心地想要找出些許蛛絲馬跡。
“找什么，沒用的……我們都死定了?！迸赃叺囊粋€隊員見司墨雪仍不放棄，面露絕望的勸說。
司墨雪沒理他，仔細(xì)的翻過每一塊落在地上的碎石，瞇起眼查看。
這一檢查之下，還真讓她發(fā)現(xiàn)一點線索——地上，碎石上，都沾上一點血跡。
那個被抓走的隊員原先已經(jīng)受過傷了，估計是在剛剛被抓走的過程中繃帶松開，傷口流出的血跡沾到了地上。
司墨雪的手指順著血跡在粗糙的地上一點點摸過，竟然在墻根底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窄窄的下水道入口。
她刷地抬起了頭，頓時引來了眾人的目光。
“這里……有個下水道入口?！彼灸┪?cè)過身，讓入口暴露在眾人的視線里。
這個下水道入口，一半埋在房屋倒塌的碎石瓦礫底下，一半被叢生的植物掩蓋著。如果不是司墨雪發(fā)現(xiàn)了它，眾人根本不會注意到這里還有一個不起眼的下水道口。
“那東西，估計就是從這里，把人抓走的?！彼灸┹p聲開口，心臟因為這個小小突破而咚咚直跳。
“我擦，有可能啊，我還以為那東西牛逼到都可以鑿石頭了?！绷何馁碱D時一拍大腿，“我們豈不是只要順著下水道走，就能找到那些失蹤的人？”
除了個別不想再涉險的隊員之外，其他人都振奮了起來，一掃剛才的頹喪之色，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討論。
被恐懼壓抑到了極致，一旦那個尾隨大家的神秘獵手變得有跡可循，所有人都變得摩拳擦掌，想要一報隊友失蹤之仇。
氣氛一松，連思緒都活躍多了，斯坦克接話說：“雖然不清楚這個東西是什么，但是為了出去，反擊在所難免。咱們必須做好準(zhǔn)備……嗯，這樣吧，大家?guī)С鰜淼氖乘挤峙湟幌鲁粤?，把武器帶好，爭取短時間內(nèi)提高咱們的最大戰(zhàn)力?！?p> 吃罷食物，大家精神都變得好多了。
斯坦克把折疊刀收好，插到腰間的戰(zhàn)術(shù)腰帶上：“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抓緊時間，殺掉那個躲在沙子里的玩意兒，救出隊友?！?p> 不知不覺間，斯坦克的第一目標(biāo)已經(jīng)由完成任務(wù)，變成了救出隊友。也許是他知道，如果他再對此坐視不管的話，所有人，包括他，都會被那東西一個一個拖入地下。
整裝待發(fā)后，所有人，哪怕是那些不想再涉險的隊員，都一個個通過那個狹小的入口，進(jìn)入下水道里。
下水道里的積水早就干涸了，空無一物，一片漆黑。只有腳下龜裂的泥土片，在踩踏下發(fā)出破裂的輕響。
眾人打起手電，一個跟著一個，在狹窄的下水道里彎腰前進(jìn)。
隨著眾人的逐漸深入，司墨雪聞到了一種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氣味，由淡至濃……
硝酸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