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姬羅逃離昆侖,白曜便將自己關(guān)在寢宮不出。
白澤日日守在殿外的廢墟之上,憂心忡忡。
不日華光便收到白澤發(fā)來的求助符令,歪歪扭扭的兩個字“速來”。
太陽宮弟子正在殿中細聽教誨。尊座上火神口中道法中斷,濃眉輕皺,弟子們紛紛抬頭打探。
華光心中憂慮,揮袖讓弟子退下,“回去研習吧,過幾日我再來考教?!?p> 那日白曜對戰(zhàn)姬羅后迅速將人敲暈,欲要避了眾人的眼。
可又怎能瞞得過他。
同是先主所創(chuàng),他們五人相生相克,即便數(shù)萬年光陰流轉(zhuǎn),他如何認不出冢沔的氣息。
小小的羽淵能逃過隕滅,冢沔如何不能。更或者,本就是冢沔的神力讓他們保住元神休養(yǎng)至今。
百殺大陣中姬羅如入無人之境愈戰(zhàn)愈勇。萬物根起大地,它本就是冢沔為女夷所創(chuàng)的護身陣法。
姬羅身上的,藏的怕是不止羽淵一個人的元神。
昆侖有變,白澤倉皇求助,若是估測作準,這世間又要風云再起了。
不再猜疑,提身往昆侖飛去。
山勢氣蘊隨主。待近了昆侖,見周山氣勢巍峨不減,料是白曜并無不妥,方才放下半顆心來。
白澤候在山門,飛撲向華光急道。
“大人你可來了。我家大人把自己關(guān)在屋中數(shù)日不出,羽淵姐姐也不見了?!?p> “羽淵不見了?”
華光難得正經(jīng)不逗弄白澤,急急往瓊?cè)A宮而去。
遙見昔日宏偉奇秀的瓊?cè)A宮只剩掩在厚厚雪層下的殘垣斷壁,華光心中暗叫“不妙”。
莫不真是冢沔重臨于世。
“他二人可是大戰(zhàn)了一場?”
白澤不知他指的是冢沔,搖頭說是羽淵姐姐一個人射倒的。
羽淵射的?
羽人善射。白曜也確實找出了她當年的配箭。
或許不是冢沔?
轉(zhuǎn)眼行至白曜門前,華光正欲探門,白曜卻從玉虛峰上飛落而下。
見到好友突至,他先笑了,眉目清明沒有半分頹然。
“來的正好,借你本命冥火一用。”
華光剩下半顆心也落回腹中。
又好奇他借這勞什子做什么,稍有不慎便星火燎原灰沫難存,是嫌這瓊?cè)A宮毀的還不夠徹底?
白曜這幾日閉門化了萬年靈氣鑄成兩只長燭。此行便是去取冰玉雪蓮的花蕊,纖若發(fā)絲,不懼萬火,正好用來擰成燭芯。
趕巧華光來了,這燭便可以點了。
待華光進得屋內(nèi),見一方浮游的靈泊中赫然立著兩根水色長柱,大驚。
“你竟做了命燭?“
凡界有云,人死如燈滅。欲觀其生死康健,可點命燭。
仙者亦如是。
只不過須得萬年靈力為蠟,世間至韌為芯,且九天冥火為引,方才抗的起仙者的命格。
九天之上的冥火世間只他這主火的本神才有。
萬萬年來,舍得下此血本為他人點燭的,也就只有他白曜一人了。
且一點就是兩盞。
白曜淡定的將花蕊插入水柱,又從懷中拿出兩個寶飾的黑盒,各自植入柱體。燭成,回眸示意華光點燭。
心下感慨著這老友的豪橫,華光掌中凝出一抹青藍色幽冥火焰拋擲于命燭之上。
火焰在燭芯上微微跳動幾下便熄滅了。
華光再次凝出一抹火焰擲出,長燭依舊不燃。
這是,俱已不在人世?!
“這是羽淵和冢沔?”
白曜沉默著點頭,眼色如墨。
華光正欲問出當日陰陵一別,昆侖山中兩人究竟有何事故,怎的宮宇坍塌羽淵神滅。
卻見白曜沉著上前取出命燭中的寶盒,低頭一番思慮后將盒子打開。
兩顆零落的星子飛出,在空中飛舞幾圈又落回他手中漸漸消失。
五人中白曜本與冢沔最是親近,羽淵又是他親傳弟子,兩人一戰(zhàn)俱歿。他能做的竟只是收集兩人殘留的些許靈息,以此解懷。
這大概是他兩人遺存于世的最后一點靈息了。
華光無聲長嘆,上前將寶盒蓋上,問他。
“既是最后的念想,又何必親手消磨掉呢?”
白曜釋然一笑,將盒子化為一片浮塵。
“身死神滅,我本就不該執(zhí)迷不忘?!?p> 華光問起姬羅,“陰陵大戰(zhàn)時觀她體內(nèi)羽淵元神雖弱卻也不乏生機,怎的如今徹底寂滅了?”
“她不愿接受自己是羽淵?!?p> 白曜將無用的命燭收入寶囊中,又道。
“我本是想借這命燭弄清一些事,現(xiàn)下看來,是我多慮了?!?p> 神魔隕滅,便是真的魂歸虛無再無重生可能。
華光想到之前對冢沔的猜測,料及白曜也會有所察覺,卻不知他早已找出了確認之法。
如今解了冢沔之慮,卻也斷了羽淵重生的念想。
幸耶不幸耶也?
華光屬火,本性灑脫剛烈,既事有定論便不再糾結(jié)。
極目所望瓊?cè)A宮傾塌零落,便要抬袖重起了宮闕。
白曜攔住他,“不必了,昆侖只我與白澤二人,便是起了也是無用,平添清冷。”
華光不解,指著白澤,“那你讓這小獸住在何處,莫不是要席天幕地?”
白曜豁達道,“它前些日子在山中尋得一處極好的洞穴,住的甚好?!?p> 華光替白澤惋惜,“你可跟了個心狠的主子。山洞哪有軟塌舒服?”
白澤卻不講究那么多,他睡覺向來是化成獸形而眠,山洞軟塌無甚區(qū)別。
見到白曜神清氣爽并無不妥就向著兩人一拜,自去尋山鷹藏狼玩鬧解悶了。
華光目送了白澤飛隱在雪霧中,復又提及姬羅。
“此女來歷可疑,又身負羽淵冢沔部分神力。我觀她品行散漫強橫,若是不加以調(diào)教規(guī)誡,日后必要闖出大禍?!?p> “那就待她闖了再說吧?!?p> 華光挑眉,“好歹你也與她有幾分師徒情誼,怎不行些規(guī)勸之舉?”
羽淵因他落得闔族滅亡,白曜自覺虧欠良多,數(shù)萬年耿耿于心。
若是羽淵,他自會傾力相護。
“這些許情誼也是因為她體內(nèi)的羽淵元神。如今她既不會再是羽淵,與我也就沒有半分干系。天地有道,她行惡還是行善自有因果,不需你我多心?!?p> 果真是船過水無痕。
華光嘆,“你是當真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