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游歷凡界,最近頗有所得,心境開闊,是以行在路間很是灑脫。
玉娘被陵魚趕出凃水,回不去舊居只能流落在外。得意時仇家不敢上門,落魄了只好東躲XZ,匿在凡界扮成花農(nóng)老婦。
兩人不經(jīng)意便在一處街市遇上了。
玉娘尚不知他與敏敏情生變故,淚目著撲上去連呼“九黎賢婿”,心嘆如今算是苦盡甘來了。
九黎咋見一落魄農(nóng)婦奔撲過來先是一愣,待伸手扶住了又聽她稱呼自己賢婿,細細一瞧,竟是玉娘!
“伯母,您這是?”
話還未說完。玉娘便哭訴起近日來的遭遇。
九黎聽罷不解。
當年陵魚見她貌似先夫人要強納入府,敏敏求了姬羅出面,可是讓他正經(jīng)下聘八人大轎娶了做正室的。
怎的將夫人趕了出來?
玉娘尷尬,九黎端方過度不太能理解,妖族隨性向來是不管這些理教條例的。
她當年說要做夫人不過是貪圖聘禮,想要陵魚的救命藥丸而已。誰知那陵魚慳吝,只給了嬰童小指那么一顆,并不能讓她健如常人。
后來敏敏偷來了陰陵山的寶物救她,惹得姬羅大怒……
“不提也罷。我如今既離了陵魚洞府,凃水便是近鄉(xiāng)情怯。想著換個清幽之處修行,好早日得道與敏敏團聚?!?p> 九黎點頭,“如此甚好!不知伯母可選好了去處?”
“尚未。我如今重病纏身,又怕著了無良妖邪的道,給人做成了靈丹,不敢四處亂走。好在今日遇上了你,一切便有保障了!”
玉娘笑著拂淚,盼著“賢婿”替她打點好行程住所。
九黎暗想他與敏敏情斷,玉娘怕是還不知曉。又深知此女慣是情弱難纏,再由自己出面打點多半不妥。
“伯母,九黎此行稟了火神大人,要游歷世事參悟百態(tài),不能久留。我且寫好符令傳于敏敏,你在此處等她片刻?!?p> 玉娘久不見女兒,自是心甘。又想起此番落魄皆是姬羅所害,忙叮囑道。
“你多寫幾句!那姬羅重傷逃到了陵魚府上,讓她快領(lǐng)了天兵神將捉捕,莫要遲了。”
九黎大驚。
師兄們談及陰陵山大戰(zhàn),都說姬羅原是水神上古時收的徒弟重生,贏了花神后被師父押扣在昆侖山受罰呢。
他知姬羅甚深,必是大鬧了一場逃了出來。
畢竟做了數(shù)百年的師徒,當即便要去凃水查看。
玉娘不解為何他這一時間臉上神情多變。
姬羅之能,她親眼所見。難道是怕了。
“賢婿莫怕,那姬羅神魂不穩(wěn),氣色蒼白必是受了重創(chuàng)。你二人早些去,待她用水靈晶治好傷病就難辦了?!?p> 水靈晶?
九黎這才察覺玉娘面貌并非是術(shù)法遮掩。
她先天靈根脆弱,本不是修行之才。敏敏的父親憐她嬌美,一路護著過了化形之劫,早年三口之家也算是和美。不料一遭飛升失敗,留下她母女二人受盡苦難。
想來是姬羅此行取走了水靈晶,玉娘的身體便迅速衰敗了。
掏出一瓶晶瑩寶丸交與她手中,“伯母,此藥乃是藥神烈山氏所制,最是補養(yǎng)身體。您且收好。”
言罷拱手一拜,急身行去。
…………
百花宮里,敏敏替千繽受了姬羅一掌,兼聚濁池舊傷未愈,很是休養(yǎng)了一番??翱澳芟碌乇闶盏骄爬栾w來的符令。
迫不及待打開一看,竟只寥寥幾筆,說其母在凡界某處相侯,速至。
心中失落苦澀,念及母親掛念仍稟了千繽飛去了下界。
玉娘久候敏敏不到,眼見著日暮西斜,想著必是天宮禁例繁瑣耽擱了。攏攏衣襟揣手靠墻坐下,不時便昏昏睡去。
敏敏落地遍尋不見貌美華服女子,正要提了土地詢問。
“敏敏?”
身后傳來一蒼老女聲。
“老人家,你可是認得我?”敏敏回頭,墻角一窮困老嫗正扶墻起來。
“敏敏,是娘??!”玉娘心下悲慟,如今她面如老婦連親生女兒都認不出來了。
敏敏瞪大眼,那老婦臉皮黑皺,依稀還能看出些年輕時的神韻。
竟真是她的母親!
“娘!”敏敏疾步扶住搖搖欲墜的玉娘,未語淚先流。
她忙于功課情愛,竟忘了凡界還有娘親。上次相見,她還分明是美貌靈動的婦人模樣。
“您這是怎么了?怎么衰老成這模樣?可是那陵魚縱人欺你,女兒這就去為你報仇!”
說著就要飛去教訓陵魚。
玉娘將人拉住,忙言。
“不急。你此行可帶足了兵將?姬羅雖說傷重卻也不能小覷。做好萬全準備,將她一舉拿下。待取回水靈晶喂我服下,娘就能恢復如初了!”
敏敏不知這如何又扯到了姬羅身上。水靈晶不是早就給了娘了?
玉娘還在絮絮叮囑陵魚洞府有幾處大門,都由何人把守。
“您是說姬羅在陵魚府中,還搶走了水靈晶才害您病弱流浪在外?”
后知后覺,敏敏呆滯的問。
玉娘想起連日來的顛沛苦痛,淚如雨下,靠在女兒胸口痛哭。
“我的敏敏,你可算是來了,娘真是遭了大難了。姬羅害我至斯,你一定要為娘報仇??!”
又是姬羅!
先是毀了九黎情魄。
九黎?
“娘,你是怎么找到九黎的?”
自她傷重醒來,百花宮似下了禁制。
陰陵山一戰(zhàn),也不知花神大人是否將他救出。遇到她追問,姐妹們都只搖頭避開。
宮門落了鎖,她自也無法前去太陽宮打探。
今日收到九黎傳符,她還是借說母親牽掛才下的界來,不到一個時辰就要回宮復命了。
玉娘想起九黎異狀,心疑莫不是兩人生了口角嫌隙。
“我與他是在街市上偶遇。他說要游歷參悟,怎么,你二人鬧了矛盾?”
思及九黎稟性寬厚,便教訓女兒。
“敏敏,你又使小性子了?娘告誡過你多少次,九黎端方溫和,待你又專情體貼。你要改了往日的倔脾氣,與他好好”。
“娘!”不待她說完,敏敏心中積攢的哀傷苦悶發(fā)作,痛哭著靠在母親肩頭。
玉娘尚不知兩人緣盡,拍著女兒的后背安慰。
“小兩口哪有不吵架的,你與他認個錯,溫柔小意一番不就過了。”
認錯?她哪有什么錯!她倒是真希望自己犯了錯。
如今他沒了情魄,便再沒有愛上一個人的可能。
任她如何溫柔小意都挽回不了了。
玉娘見女兒愈發(fā)傷心,追問到底發(fā)生何事。敏敏淚雨婆娑,哽咽著道出變故。
“我可憐的敏敏啊!姬羅,你怎的如此狠毒!害了我還不夠,還要害我的敏敏!姬羅,我與你不共戴天!”
一番嘶喊痛哭,玉娘口中沒了出氣兒,癱死在敏敏懷中。
“娘~”
敏敏痛失親母,哀動忪哭。
偶有歸家的路人看見街角的母女,搖頭哀嘆幾句又匆匆而去。
日落月升,晨露初降,敏敏緊緊攬著玉娘蒼老瘦弱的身體。
眼淚哭盡,心中只剩悲恨交織,猶如火炙,疼的她把唇舌咬出腥澀血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