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初窺大道
單陽并不知道高蕭那邊發(fā)生了那么多事,兩人中午簡單吃了些就去了開物峰。
文堂就落在山腳的一個湖邊上,七峰之中,開物峰為最偉。文堂,湖面,山峰相映襯,山水之間自成雅意,若是等開年春湖面上的柳樹抽了新芽,這里的景色還會更美一些。
單陽站在門前突然有些失神,自己已經(jīng)三年沒來過這里了,以前老師最常來的地方便是這里。
北海劍宗所有弟子最敬重的是浩然峰的小師叔,卻不知木離最尊敬的不是宗主,也不是哪一峰的峰主,而是文堂的堂主貝文舟。
說起來貝文舟并不是北海出身,更沒有北海劍宗正宗的傳承,甚至在這以前北海劍宗是沒有文堂的。
貝文舟寒門出身,十五歲便入太學(xué),可以算的上是少年成名,但他最為天下人所熟知的身份是當今三大圣人之一,朝內(nèi)大學(xué)士的同門師弟。
很多年前,處于某些原因,貝文舟遠離京都,屆時他與開物峰峰主交好,所以就此便扎根在了北海,可能是出于貝文舟自身的原因,也可能是北海劍宗對他的出身還是心存芥蒂,所以本該任峰主都綽綽有余的他,最終卻成了開物峰的一個堂主。
從此以后,太學(xué)院少了一位夫子,北海劍宗多了一位堂主。
不知不覺間單陽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他在門口已經(jīng)立很久了,何家妮知道師兄可能又想起了師叔,所以安靜的站在他的身后,并沒有打擾他。
突然身后想起了一個充滿幼意的聲音,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試探著喊道:“單師兄?”
單陽的思緒也被這聲音拉了回來,他轉(zhuǎn)回身看到一個與何家妮年齡相仿的小書童,他皺著眉心想了想,最后終于想起來這個男孩是誰。
單陽向?qū)Ψ叫卸Y道:“阮左師弟?!?p> 阮左瞧見對方的正臉,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有些興奮的回禮道:“單師兄?!?p> 這個年齡的孩子每天都在長,甚至一天一個樣,單陽已經(jīng)三年沒有見過他了,也難怪一時間沒認出來。
單陽有些感慨的說道:“三年沒見,你都長這么高了?!?p> 阮左同樣傷感的說道:“是啊,自從小師叔死后,師兄已經(jīng)很久沒來過這里了?!?p> 在這三年里,很少有人在單陽面前提到有關(guān)木離逝世的話題,溫承平甚至連小師叔的名字都很少提及。雖是童言無忌,但單陽依然覺得心口好像被插了一刀,心想這個小師弟說話還是這么直接。
何家妮心想這是哪里的笨蛋,但在師兄面前不好意思發(fā)作,只是白了他一眼。
阮左才在想單師兄身邊是哪里的小師妹,長得好生俊俏,結(jié)果馬上便被甩了一個白眼,不由得羞紅了臉,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道:“小師叔的死我也很遺憾,足足難過了幾個月。”
單陽仿佛又被扎了一刀,心說我已經(jīng)難受了三年。
何家妮捏了捏拳頭,人已經(jīng)在爆發(fā)的邊緣。
阮左知道這個話題不能在繼續(xù)下去,于是岔開話題說道:“師兄是來找老師的吧,快隨我進來。”
阮左帶著兩人進了大門,穿過長長的亭子,來到一間書房前。
阮左敲了敲門,對屋子里說道:“老師,有客人拜訪?!?p> 貝文舟并沒有問來的人是誰,心不在焉的答道:“就說身體不適,改日再見?!?p> 阮左補充道:“是單師兄來了?!?p> 屋里先是安靜了一下,然后傳來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
貝文舟揣揣的想著,單師兄,那便只能是單陽了,一打開門看見那個熟悉的面孔,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他像許久未見孫兒的老人般,對單陽說道:“進里面來,坐。”
但他看著滿屋子都堆著翻開的書,地上隨處都是自己的手稿,貝文舟有些手足無措,他輕輕的抓起單陽的胳膊說道:“走,我們客堂里說?!?p> 單陽行禮說道:“既然貝先生今日不方便,那我改天再來。”
貝文舟擺了擺手說道:“那都是應(yīng)付外人的,我哪兒會想到會是你來了?!?p> 貝文舟自然還認得何家妮,想來就是她帶單陽來的,于是假裝不開心的說道:“這么久了才來找我?!?p> 何家妮自然知道老人家沒有生氣,但不知道怎么回話,只能傻傻的笑。
貝文舟也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擠在了一起,帶有老年人才獨有的那份和藹。
貝文舟對阮左說道:“還不下去溫習(xí)功課,若再做不完,晚飯后過來領(lǐng)罰?!?p> 阮左不情愿的答了聲是,然后便退下了。
然后貝文舟便開始整理地上的手稿,給單陽他們理出一條路來,兩人想幫忙,但看著密密麻麻的紙張,都不敢亂動。
沒過多久貝文舟艱難的直起了腰,指了指空空出來的椅子示意兩人坐下,錘了錘自己的后背然后慢慢的在書桌前坐下。
他已經(jīng)很老了,越來越像鄉(xiāng)間私塾里年邁的老夫子。
貝文舟端詳了單陽好一陣,他不知道前些日子單陽受了傷,看著對方蒼白的臉色,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覺得這孩子比起三年前清瘦了許多。
是了,聽說他走火入魔后便做了三年的雜役弟子,想來過的并不好吧,他說道:“突然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早些時候,木離經(jīng)常問道于貝文舟,而單陽則是問木離,如今單陽有了無法解答的問題,雖然自己的老師已經(jīng)走了,好在這個老人能回答自己的問題。
單陽向?qū)Ψ秸f了關(guān)于血夢的故事,對于貝文舟來說,血夢只是如塵埃般的小人物,但對方依舊聽的很認真。
這本身就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所以單陽并沒有花多長時間便講完了,何家妮則是在單陽說完后,問出了和今天早上相同的問題。
這樣的人真的罪無可恕么?
貝文舟慈愛的看著何家妮,心想自己果然沒看錯,真是個單純的孩子,但并不代表這是個簡單的問題,相反,越是簡單的問題往往有著更為復(fù)雜的內(nèi)核,因為大道至簡。
貝文舟思考了片刻,然后問道:“你對好壞的定義是什么,或者說你覺得有絕對的正確或者錯誤么?”
何家妮一下子懵了,她沒想到自己居然一開始就聽不懂了。
貝文舟才想起對方只是個九歲的孩子,于是他選擇換一個問法:“假如有兩條道路,一條道路上有一個孩子在玩,另一條道路上有二十個孩子在玩,先前有很多路人提醒那群孩子,那是條商道,會有車隊經(jīng)過,在商道上玩會很危險,但他們并沒有聽,最終只有一個孩子聽話,去了另一條安全的路上。現(xiàn)在你是一個車隊的首領(lǐng),但你們的馬失控了不能停下,現(xiàn)在必須選擇一條道路,這意味著你經(jīng)過的那條路上的孩子最終會被馬蹄踏死,你最終的選擇是什么?是犧牲不聽話的孩子,還是保護更多的孩子?”
這次何家妮聽懂了,但并不意味著她能回答這個殘酷的話題。
貝文舟看著沉默的何家妮,覺得對方已經(jīng)懂了,這并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世界,有些時候?qū)﹀e的界限并沒有那么清晰,就像貝文舟的那個問題一樣,無論選擇哪一條道路好像都是對的,但又好像都是錯的。
何家妮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想出最終那個正確的答案,因為這本身就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她抬起頭問道:“您呢?您的選擇是哪一條道路?!?p> 貝文舟答道:“人少的那一條?!?p> 單陽嘆了口氣,心想這就是你三年前選擇沉默的原因么?
何家妮把頭轉(zhuǎn)向單陽問道:“師兄的選擇是什么?”
單陽稍加思考了一下后就果斷答道:“我選擇商道?!?p> 貝文舟聽到這個答案后同樣嘆了口氣,并不是單陽和他的答案相左,兩人對問題的切入點就不同,貝文舟重點是對利弊的權(quán)衡,最終選擇兩害取其輕的那個,這也是三年前那些人害死木離,他卻選擇沉默的原因,因為他不想犧牲更多的人。
而單陽回答更像是一種態(tài)度,因為車隊本就要經(jīng)過商道,所以自己只是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事,至于會死多少人,他不在乎。
何家妮見兩人都嘆氣,于是自己也跟著嘆了口氣。
貝文舟接著說道:“就像兩個國家之間的戰(zhàn)爭,某一方的英雄就是另一方恨之入骨的仇人,立場不一樣,得到結(jié)果自然也不一樣?!?p> 這是對兩人不同選擇的詮釋。
但何家妮看的卻是另一方面,一方的人殺死另一方的人,然后另一方人反過來再殺死這一方的人,就像這次一樣,正道殺死血夢的師傅,血夢反過來再禍害正道,最后他再被正道殺死,如果血夢再收徒呢,如此反復(fù)永無止境。
何家妮又問道:“如果修行只能帶來紛爭,最后積累成世世代代的仇恨,那么修道的意義是什么呢?”
對于這個問題,有點類似于活著的意義是什么,這都是千古來無數(shù)圣人追尋的最終極的奧義,貝文舟自然沒有最標準的答案,但他能說說自己的理解。
貝文舟捋了捋胡子說道:“首先我們要明白修道是什么。在我看來,所有修行都是通往大海的江河,那海名曰道。雖說方式有些不一樣,但終究殊途同歸。”
“學(xué)劍可以入道,讀書可以入道,就連打鐵也能入道,對于于鐵匠來說,打出最好的鐵器便是他們的最求,相比起來結(jié)果,那個為什么反而沒有那么重要。拿登山來說,沿途的風(fēng)景自然不能忽視,但最終的目的還是登上山頂,因為做任何事的初心就是把那件事做到極致?!?p> “所以你問修道的意義是什么?修道的意義當然是修到極境,就像人活著是為了什么?人活著當然是為了好好的活著?!?p> 貝文舟深吸一口氣說道:“大道至簡?!?p> “我已經(jīng)寫了四個小時,這一章真的很難寫,可能有很多錯誤,但我已經(jīng)不想改了,因為我已經(jīng)累得不行了。但你們知道比這個還累的是什么么???是我每天打開手機看見的,投票+0,評論+0,收藏+0,支持支持我吧朋友們,你們的鼓勵真的很重要,沒了你們的支持說不定哪天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