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二罪歸一
夜里戌時,平昌王從飄香院憤然離去。
鴇母悻悻笑著往外送人。
她有些納悶,往日平昌王都是過了夜才走,每次走的時候都是春風(fēng)滿面,與姑娘們調(diào)笑作別。
今日平昌王不僅沒過夜,且走的時候臉色十分駭人,這是從來沒有的事。
正納悶著,藍語衣冠不整地從平昌王的廂里追出來,一只手去勾上趿著的繡花鞋,又將肩上落下來的外衣拉上來,滿臉焦急又不失嫵媚地喊著:
“六郎!別生氣??!奴家今日不大方便而已!要不給六郎安排個旁的姐妹?”
其他方才一同納悶的人都似乎明白了,可能是藍語姑娘今日來了葵水,掃了平昌王的興,他才生氣了。
鴇母湊到藍語身邊,語氣有些關(guān)心與急迫:“藍語丫頭,怎么了?”
她不敢像教訓(xùn)旁的姑娘一樣,來教訓(xùn)藍語。
平昌王打頭一次召了藍語之后,就告訴飄香院眾人,藍語是他平昌王養(yǎng)在這飄香院的,除了他誰也不接見。
飄香院眾人哄鬧打趣起來時,還會戲稱藍語一聲“飄香院王妃”。
加之平昌王在藍語身上揮銀無數(shù),鴇母除了小心待著,藍語平日做什么,鴇母都不敢多嘴。
便是通州知府的兒子酒后調(diào)戲藍語,藍語毫不客氣地打了他一耳刮子,鴇母都要裝作心疼地揉揉藍語的手:“小姑奶奶,可別動氣,手疼了吧?”
藍語也十足作出恃寵而驕的樣子來。今日鴇母上前來問她,她眼睛只盯著平昌王的背影,推了一把上前來扶她的鴇母。
“起開!”
說罷又往前追了幾步,到了飄香院門口,見平昌王的馬車走了,才轉(zhuǎn)頭嬌怒地回了自己屋里。
“他今日這般反常,我若不替他做些理由,這飄香院旁的眼線怕是會懷疑。”
藍語讓跟著自己的小丫頭嬌娘砸了屋里幾樣物件,弄些動靜來,裝作是她氣惱砸的。
嬌娘何等聰明,邊砸還邊嘴里喊著:“姑娘!姑奶奶!別砸了!這都是王爺賞的呢!”
平日里看不慣藍語驕橫做派的姑娘,都幸災(zāi)樂禍地支起耳朵聽著。
也有幾個平日巴結(jié)藍語的白了她們一眼:“人家兩口子打架拌嘴,你們跟著起什么哄。”
王爺回到府中,便直奔凌霄霄的竹香院。
抬腳剛要把門踹開,就聽到竹香院里燕聲笑語好不熱鬧。
王爺不禁把耳朵湊近了聽。
“你說這徐美人也怪好笑的??恐直纱竽懮狭宋唬驼娈?dāng)旁人都怕她似的。”
凌霄霄細聽了景念講這徐美人的來頭,像聽故事一樣只覺得有趣得緊,加之云琴在旁邊添油加醋,凌霄霄更是樂不可支。
“不過娘娘,王爺是真真縱容她的。娘娘今日沒給她臉面,日后她還有的鬧呢。”云琴揉揉笑酸的臉頰道。
“鬧便鬧去,她這直來直去的刀子有什么可怕的。從前在家中,想殺我的人就大有人在。本想著來了王府能討個清凈去,誰知道想殺我的人更多了。”
妙綠疑惑地皺眉:“除了徐美人,還有誰想害娘娘?”
凌霄霄接過妙綠剝好的葡萄,收了笑聲,嘆了口氣。
“你當(dāng)凌昭音自己就能做完那個鳳釵的局?若不是佳紅這個刁奴內(nèi)應(yīng),憑她也能有這么大的本事?”
景念點點頭道:“奴婢雖與這個佳紅不熟,可看她種種行事,斷然是要對娘娘不利的?!?p> “這是一則。再有就是王妃。她先前叫我去殿里敘話,擺明了就是讓我承認自己不清白,與她的二哥哥不清不楚。許是顧念著自己的家族,沒逼得太狠罷了??伤^對是有這個心的?!?p> 云琴不解道:“王妃既然打得是這個主意,隨便攀個旁人不就行了,為何要講自家人拉進來?”
平昌王不自覺將身子前傾了幾分,耳朵貼在門上,想聽得更清楚些。
堂堂王爺,這般聽墻角,福雙覺得實在不雅,不住地去拉王爺?shù)囊律选?p> 王爺不堪其擾,頻頻反手打掉福雙的手。
凌霄霄思忖了良久才道:“我本想等風(fēng)平浪靜些再同王爺說這事的,怕說得太急惹人誤會了??扇缃窨磥?,想拿這事害我的人,斷不會想等到風(fēng)平浪靜再來污蔑我。我今日就將事情與你們說明白了,你們心里有個譜,日后有什么也知道如何應(yīng)對?!?p> 景念和云琴鄭重地點了點頭,妙綠的臉色也端正了起來,三人凝神屏氣等著凌霄霄說下文。
“干什么!”
“王爺!這樣不好!您有什么直接去問娘娘就是了!”
“啰嗦!本王做什么還用你來教!”
福雙委屈極了,王爺平日行事威風(fēng)凜凜,今日卻像個偷聽小賊一樣委身在這院門前。
若不是京中局勢混沌,王爺本該是最耀眼的那個皇子。
可為了大局,平日里裝得下流混賬也就罷了,如今到了自己家中還要親自這般打探消息。
這等不雅之事,王爺直接吩咐給下人就好了,為何要親自做呢?
凌霄霄警覺地支起耳朵,聽到院門外鬼鬼祟祟的異動,示意妙綠悄悄去看看。
妙綠躡手躡腳地來到院門旁邊,想透過門縫觀察外面的情況,睜大眼睛看過去。
王爺聽到里頭沒動靜了,有些納悶,也睜大眼睛想透過門縫看看情況。
門里門外兩只眼睛對上的一瞬間,妙綠就尖叫一聲“咕咚”坐在了地上。
王爺則尷尬起身,摸了摸鼻子,轉(zhuǎn)頭大聲教訓(xùn)福雙道:“不是跟你說了直接叫門!你非要在這偷聽。怎么,本王要問什么,還需要用聽墻角這下作法子?”
福雙委屈地簡直要哭了,但也不敢說別的,只能拱手一拜:“王爺息怒,奴才再也不敢了?!?p> 明路和慶繁捂著嘴偷偷地笑,察言也忍不住微笑著。
但他有些奇怪。
怎么殺伐決斷的王爺,每每碰上這位側(cè)王妃,就如此反常起來。
難道真的是被凌霄霄救治過后,失了底線,不拘小節(jié)起來了?
說話間景念就匆匆過來將院門打開,將王爺請了進來。
王爺進門后一言不發(fā),直奔堂屋,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
凌霄霄看著他,笑得狡黠極了。
平昌王看凌霄霄絲毫不掩飾面上的調(diào)笑,有些惱羞成怒:“你笑什么!見了本王還不請安!”
凌霄霄還是不懷好意地笑著,屈身一福:“給王爺請安。王爺漏夜前來,可是有何事嗎?”
平昌王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確實是他自己偷聽理虧在先,縱有千般理由,也實難君子所為。
在凌霄霄灼人的目光下,他努力隱去面上的尷尬,強壯鎮(zhèn)定道:“你不是說與謝家有隱情,今日就說明白了。若說不清楚,本王治你個二罪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