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畏罪自殺
鬻題案太隱秘，牽扯太廣，用正常手段，依律辦事，在短時間內(nèi)了結(jié)，那是不可能的，使用盤外招倒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但是，程敏政為人方正，不能接受盤外招，臉一板，斥道：“堂兒，你少想那些歪門邪道，我就是死也不會接受?！?p> 你能不能別這么光偉正？程堂在心里吐槽，便宜老爹是個聰明人，就是太正直了，要是能用點(diǎn)盤外招的話，那就完美了，道：“誰說盤外招就一定是歪門邪道？”
這話擲地有聲，讓人不敢質(zhì)疑，程敏政有點(diǎn)驚疑：“當(dāng)真？”
程堂昂頭挺胸，道：“盤外招中歪門邪招者有之，有不容于法卻情有可愿者，也有既合于法又合于情者，我要用的是第三者。我知道您身負(fù)高行，不能接受歪門邪道，寧死不折，我豈能敗壞你名聲？”
這話就太假了，只要能破掉鬻題案，管他什么招兒，能用的就是好招，程堂才不在乎，但是要讓程敏政相信，自然是要說得義正辭嚴(yán)。
程敏政睜大眼睛，死死盯著程堂。
程堂眼睛瞪大，死盯著程敏政，氣勢上絕對不能輸。
大眼瞪小眼，父子倆互瞪良久，程敏政目光柔和，道：“堂兒，我信你。你要怎么做？”
程堂當(dāng)然不能告訴程敏政自己要怎么行事，道：“這事還要走一步看一步，眼下說如何做，還為時太早?！?p> 也是這理，程敏政頷首道：“要是盤外招既能合于法又合于情，倒是一個好辦法。依我想來，鬻題案一案還得華昶開口才行，但是華昶會咬死不認(rèn)，要撬開他的嘴需要的時間不短。再說了，有中官插手，華昶開口的可能性更小。要是盤外招湊效，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鬻題案就是由華昶告發(fā)的，不用想也知道，他拿了傅瀚不少好處，必須要咬死，不然的話，那后果就太嚴(yán)重了，誣告程敏政這個帝師，望重天下的重臣，那后果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所以華昶開口的可能性不大。就算他能開口，時間也會很長。
更不用說，中官李廣一直在阻止程敏政入閣，斷不會錯過這等良機(jī)，會上下其手，華昶心存幻想，承認(rèn)誣告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正是基于此點(diǎn)考慮，程堂才想用盤外招。
程敏政再次叮囑：“堂兒，你也知道為父視清譽(yù)勝過性命，你要是敢用歪門邪道，為父饒不了你?！?p> 你別那么正義凜然，程堂拍著胸口，道：“爹，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p> 搞了歪門邪道，又如何？只要沒被抓到，你能怎樣呢？
程敏政很是欣慰。
做好了程敏政的工作，程堂離開這里，趕去見唐寅。唐寅徐經(jīng)華昶三人已經(jīng)從大理寺轉(zhuǎn)到刑部，洪鐘已經(jīng)安頓好了三人。
洪鐘對唐寅和徐經(jīng)不錯，給了兩人一個大牢房，有床有桌椅，被褥干凈整潔，更是找來郎中給二人治傷。這里的環(huán)境，比起大理寺，那就是天堂了。
再次見到二人，二人的精神面貌與上次見面大為不同了，唐寅神采弈弈，精神很不錯。雖然鬻題案還沒有了結(jié)，還沒有還他們清白，但是能從大理寺轉(zhuǎn)到刑部，享受如此待遇，說明事情大有可為。
特別是徐經(jīng)，更是容光煥發(fā)，仿佛煥發(fā)了第二春，不再象上次見面時那般垂頭喪氣。
程堂與二人說了一陣話，這才離開，去見華昶。
洪鐘和程敏政是知交好友，華昶誣告程敏政，洪鐘豈能輕易放過他？把華昶關(guān)在一個小小的籠子里，只能蹲著，連站起來都不行，跟關(guān)在籠子中的豬狗差不多。
啪啪啪！程堂看在眼里，大是滿意，對華昶這樣見利忘義之徒，就是要這樣處置，擊掌贊好，似笑非似道：“這不是華大人么？上次見你，你是春風(fēng)得意，如今怎么跟狗似的，被關(guān)在籠子里了？”
華昶蜷縮成一團(tuán)，跟狗似的，聽了程堂的話，一張臉臊得通紅，恨不得有條地縫立時鉆了進(jìn)去，目光躲閃，不敢與程堂對視。
程堂站在籠子前，雙手抱臂，笑呵呵的道：“華大人，鬻題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是傻子，心里有數(shù)，我勸你還是早點(diǎn)招供，省得受苦，省得蒙羞。”
誣告這事絕對不能認(rèn)，華昶終于抬起頭，嘴硬道：“程敏政鬻題臟證俱在，我身為朝廷命官，自當(dāng)要彈劾他?！?p> 程堂搖頭，冷笑道：“說得跟真的似的，你以為我會信？華大人，上次我就告誡過你，巨人才有資格參與巨人之間的爭斗，你區(qū)區(qū)從七品小官，無權(quán)無勢，冒然卷入其中，你會萬劫不復(fù)。這才過去多久？你就跟狗一樣被關(guān)在籠子里了。這不過是個開始，接下來有你好受的，你區(qū)區(qū)從七品小官，死了也就死了，誰會為你出頭？”
這是實(shí)情，華昶想起來就不好受，但不能認(rèn)，硬著頭皮道：“我雖蒙羞，但我相信洪大人自會秉公處置，我沒做就是沒做?！?p> 洪鐘雖然把他關(guān)進(jìn)籠子，這不過是小懲罷了，還是會依律辦事，這反而成了華昶的護(hù)身符，只要他咬緊牙關(guān)不承認(rèn)，就不會有事。
華昶的心思，程堂哪能不明白，道：“我知道你心存幻想，以為中官插手，你就可以無事，你大錯特錯了。程筱被中官帶走了，我敢打賭，他見不到明日早上的太陽?！?p> 程筱落入李廣手上，就是被保護(hù)起來，哪會出事，華昶才不會信：“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有掐指一算未來五百年的本領(lǐng)？”
我來自未來，掐指一算未來五百年的事情，有什么不可以？程堂淡淡的道：“那可未必。我敢說，程筱會畏罪自殺。”
……
東廠，程筱被關(guān)在牢房里，并沒有給戴上刑具，也沒有穿上囚衣，他心里美滋滋的，落到李廣手上果然比落到刑部手里好多了，自己漂白的可能性很大。
就在這時，楊鵬端著一壺酒進(jìn)來，程筱忙站起身，滿臉堆笑，恭恭敬敬的行禮：“見過楊公公?！?p> 楊鵬并沒有理他，拿起酒壺，遞給程筱道：“來，把這毒酒喝了，這是李公公賞你的。”
程筱滿心歡喜，沉浸在喜悅中，并沒有注意到‘毒酒’二字，感激萬分：“謝李公公，謝李公公?！?p> 楊鵬跟看傻子似的看著程筱，讓你喝毒酒，你還如此歡喜，如此感恩戴德，沒見過比你更傻的了。
程筱終于反應(yīng)過來：“毒酒？不，你們不能這樣?！?p> 楊鵬很是鄙視，落到東廠手里的人，有幾個不死？冷酷的道：“你區(qū)區(qū)一個六品小官，于我等中官無用，你捏著辛大人的把柄，這對辛大人不利，你死了才是對我們最有用的?！?p> 中官和朝臣的矛盾由來已久，雖然不時有朝臣投靠中官，但是數(shù)量并不多，象天啟年間，魏忠賢得勢，朝臣大半投靠的事情，在整個明朝歷史上，僅此一例。所以李廣很重視辛鏑這個朝臣，想要保住他，那么掌握了辛鏑把柄的程筱自然就要死。
程筱如夢方醒，早知如此，何必死扛？聲嘶力竭的吼起來：“狗太監(jiān)，你個沒卵子的閹禍，你如此做，律法何在？”
罵楊鵬沒卵子的人多了去了，楊鵬早就習(xí)怪了，聽在耳里，并沒有生氣，道：“你這是畏罪自殺，合乎大明律?！?p> 程筱依然不甘心，咆哮道：“如此之事，陛下會信么？”
楊鵬云淡風(fēng)輕：“我們東廠每年畏罪自殺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多你一個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