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九月就要摘棉花了，可是奧哈拉家等不到九月。在八月中的一個午后，炮火持續(xù)不斷地傳來，越來越近，斯嘉麗知道那是北佬要來了，她得繼續(xù)勸說父母趁早離開。不然不管是被北佬擄掠塔拉還是把塔拉占了做指揮部，母親都會受不了的。現(xiàn)在去梅肯的鐵路已經(jīng)被攻占，他們家也逃不掉外地去。在嬤嬤的協(xié)助下把銀器沉到井里去之后，斯嘉麗讓大山姆把夫人和兩位小姐帶到沼澤小屋那邊躲避。

　　“聽著，山姆，如果遇到北佬去那邊，你要假裝自己是個得了自由或者叛逃的黑人……”“小姐，這對我可是一種莫大的侮辱！我是個好黑人……”“山姆，我知道你是個好黑人，只是為了保護好太太和兩位小姐不得已的權宜之計，如果北佬沒有找到那里，自然是不必被迫撒謊。”“可是……”“沒有可是，如果你能保護好太太和小姐，等戰(zhàn)爭過去了，咱們的日子好起來了，那個沼澤小屋就是你的了，那是你一手打造出來的房子，我相信你對它很有感情。”“好吧，小姐?！?p>　　安排好母親和妹妹，斯嘉麗不顧母親驚訝的呼喊，風風火火地沖進房子，她得和父親一起面對北佬，他那個暴脾氣保不準會激怒對方，到時候他們家再失去這個頂梁柱就真的難辦了，愛倫鐵定會帶著她們姐妹去投奔娘家——可是，奧哈拉家的人，她決不允許奧哈拉家的人要作為窮親戚，去看人家的施舍臉色過苦日子啊！決不能這樣！想想她在查爾斯頓遭受的那些蔑視吧！僅僅因為她的父親是個愛爾蘭人，她就要遭受那樣的排擠和羞辱，但凡母親再失了丈夫，又沒有個兒子，她的日子該有多難過呀！

　　杰拉爾德看著他到長女沒有跟著出去躲避反倒是又折返回來，氣得滿臉通紅，著急地要趕她走。可是斯嘉麗上決計不肯后退一步的，她想起那些關于北佬的可怕言論，又想起瑞德對于那些流言的譏諷，心下努力說服自己：“北佬雖然可怕，但是總不至于是吃人的魔鬼，我只要勸住父親不要和他們起正面沖突，人沒了就是真的沒了，但是房子沒了還可以再建，比阿特麗斯他們家不也是靠著自己又蓋起了新的房子嗎？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使我的家人流離失所。就是不體面到去住地窖，只要能活下來就比什么都強！”

　　謝爾曼的部隊從大路往塔拉的方向撤退時，斯嘉麗正想辦法讓他們父女看上去更落魄些，她拆散了自己復雜的發(fā)髻，弄了一個非常簡單的編發(fā)。再強制父親脫掉他那件嵌著寶石的騎裝外套，遭到了父親的強烈反抗，斯嘉麗不得不使出殺手锏：“你和北佬起了沖突，被打死了你倒是干凈利落了，你有沒有想過媽要怎么辦？到時候他一個寡婦拖著我們三個嫁不出去的姑娘只能去娘家看人臉色過活！或許更慘！要是她的娘家不肯收留，那我們只能淪落到去大街上喝西北風或者在野地里自己去掙命了！”

　　“凱蒂·斯嘉麗·奧哈拉！你怎么敢這么和你的父親說話！”“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黑人都跑光了！家里的糧食也沒剩多少了，要是你再出事了，我們家就真的完了！”爭吵著，北佬的部隊就到了，斯嘉麗立刻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面孔，似乎是在安慰自己的老父親不要憂心。她狀似柔弱但死死地抓著父親的手不讓他沖動行事，杰拉爾德身邊多了個固執(zhí)的女兒做負累，終究還是為了女兒的貞潔只瞪著一雙憤怒的藍眼睛看著這些野蠻人搜刮他到家財，破壞他的房子。而后就是斯嘉麗曾經(jīng)從杰拉爾德口中聽到的，謝爾曼的部隊在塔拉安營扎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