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妍與穆箖蕓隔著佛堂門說了很多。她聽著堂屋里的女孩自夸著自己的算術(shù)是多么好，說著她其實最不擅長的便是詩詞歌賦，說著她是多么討厭繡花練字，說著她雖然羨慕極了穆懷然可以去學堂可她卻又不想背背誦典籍。
等到穆箖蕓說累了，穆婉妍才道了一句“我終于找回了你，真是太好了”。
“我不過只是在鬼門關(guān)前繞了一下而已，有沒有真的進去，姐姐慌什么？”穆箖蕓道：“我會努力活到為姐姐送葬那日的?！?p> “那一天，我或許會隨著姐姐的孫兒們一起，送姐姐離開?！?p> “你可真是矛盾。前面說覺得我不嫁人也可以，這會兒又盼著我兒孫滿堂。”
“不是不嫁人呀，只是說寧缺毋濫嘛?！?p> “只怕蕓兒的祝福太美好，我沒有那個命呀。”穆婉妍笑著道：“我原來做過一個夢，夢到你落水了，沒有救回來，所以當你那日真的落水的時候，我慌急了。”
“我害怕夢里的事情再發(fā)生一次。”
“夢都是反著的。”穆箖蕓道：“日有所思，方才夜有所夢。通常是實際上不會遇著的事兒，才會在夢中出現(xiàn)呢。姐姐要不說與我聽聽？”
“說與你聽聽嗎？”穆婉妍輕笑：“那可是我的夢魘呀?！?p> ……
穆婉妍現(xiàn)在還很清楚得記得自己第一回與蕭瑾涵見面的時候是在清明。
清明是掃墓祭祖的日子，亦是踏青的日子。各家各府一般是在城外后山上掃了墓，再在前山上聚于一處。
穆箖蕓是立的新墓，需要在清明之前掃了，所以正清明那一日，穆婉妍并沒有能夠再去看她。
便在穆懷傾領(lǐng)著穆懷然放風箏的時候，坐在一旁，取出了貼身的手帕來。
那是穆箖蕓送給她的最后一張帕子，亦是她留下來的未完成的生辰禮物。
因著穆婉妍生在冬日，帕子上秀的便是傲立雪中的紅梅，只是帕子上鮮紅似雪的梅花已經(jīng)繡完了，那“婉妍”二字卻才完成一半。
穆婉妍也是過了半年才知道，原來小妹那么早就開始為自己繡帕子了。
每年一方帕子，倒是穆箖蕓學會了刺繡之后便從未落下過。
傷感之間卻是一陣風吹過，等穆婉妍回過神來，帕子竟是已經(jīng)脫手，隨著風朝著林子中去了。她趕緊追上，卻是瞧見了帕子掛在了下方的樹枝上。
距離并不算遠，可樹是從下面長上來的，沒有路能夠到達樹下，而若是從這里去夠帕子，穆婉妍只能夠站在土礦邊上。
她以為她能夠夠著的，卻不想腳下一滑，整個人就要栽下山坡。
“姑娘小心！”
穆婉妍感覺到有人從身后扯住了自己的衣裳，等到她從驚魂失魄中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倒在了一個男子的懷里。男子身上的一襲白衣，卻因為主人護著自己而落了灰塵。
她趕緊從對方懷中起身，看著對方那污了的衣裳，羞紅了臉，一雙眸子垂著都不敢去看對方，“多謝公子搭救。”
男子聲音溫潤如玉，話語之間帶著責備之意，“雖今日難得晴了，可山間本就潮濕，前些日子還連著降雨。姑娘這是為何要做那般危險的事情？”
“帕子被風吹走到了樹梢上，那是舍妹留下，所以想去取……”
“可這里哪有什么帕子？”
穆婉妍一驚，下意識地回身去找，卻是被身后之人重新拉住了。
“姑娘莫還要再摔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