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的放矢

　　豪華病房中，陳小刀數(shù)著點滴掉落的次數(shù)。

　　吉米坐在病床旁，一聲不吭。

　　“三千六百八十三！”

　　“三千六百八十四！”

　　“三千六百八……”

　　吉米打斷了陳小刀的無聊游戲，也感受到了陳小刀的目光越發(fā)冰冷，臉上露出了一個虛假到了極致的笑容。

　　“陳小刀先生，果然不愧是陳老先生的血脈，這出神入化的拳腳功夫與槍術(shù)也再現(xiàn)了昔日老先生的颯颯英姿呀?！?p>　　此時，陳小刀看見了這張臭臉，心生怨氣，他有把握在一瞬間取下手上的針管，然后刺進這個老外的喉嚨，讓他一命嗚呼。

　　可他并不是那樣嗜殺的人，何況現(xiàn)在是一個法治社會。

　　“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陳小刀如此強烈的逼問之下，吉米臉上浮夸的表情已經(jīng)褪去，露出了嚴肅與冰冷的神情，與之前判若兩人。

　　他走到窗邊，眼睛是看非看地望向遠處，只給陳小刀留下一個背影。

　　“陳小刀先生，想必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覺到了——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一種似人而非人的東西了吧。那東西不是我引來的，至于為什么會出現(xiàn)你的家中，我也不知?！?p>　　“你一直都躲在家里沒有離開……你在觀察我？”陳小刀看著這有一些沉重的背影，分析著他口中的話。

　　“陳小刀先生，不得不說，你的聰明層度也不在你的功夫之下?！奔着牧伺氖?，“你說的沒錯，從頭到尾我一直都在那房間中，整個過程真是太過于精彩了！杰出的應(yīng)變能力，出色的反應(yīng)能力，還有一流的功夫。”

　　“如果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真的很想把你打進醫(yī)院?！泵髅魇莻€活人，說出的話就像是冰冷的機器。

　　“額，陳小刀先生。你信鬼神嗎？”見陳小刀冒火了，吉米突然這樣問道。

　　陳小刀明顯愣了一下，過了許久才說。

　　“不信鬼神，但是敬畏天地?！?p>　　吉米接著追問，“即使遇見這樣的事情，你依舊是不信鬼神嗎？”

　　“呵呵，如果那東西真的是鬼怪神靈，又怎么會被我一屆凡人打成灰燼……某種克隆人？”

　　陳小刀雖然之前叫囂那個偽裝成祖父的東西，老實說更多的是對他祖父的懷念，不忍讓人玷污他的親人，所以才會過度神化祖父的功夫能夠戰(zhàn)勝鬼神一二。而此時陳小刀遵從本心，顯然是不信的。

　　吉米無比篤信地說著：

　　“不不不。這世界上真有鬼神一類的東西。而我和我所在的組織負責(zé)的就是狩獵他們?！?p>　　這話語中的嚴肅與不容置疑，著實讓陳小刀震驚了一把。

　　而這時候，吉米轉(zhuǎn)身回頭，眼中閃爍著耀眼的光。

　　他們對峙著，就像是一只老狐貍與猛虎間的對視。隱藏在成人世界的面孔有成千上萬都是虛假與偽存，而唯獨虔誠的面孔不容值得被質(zhì)疑，陳小刀不由這樣想。

　　透過表面，陳小刀想要看到吉米的本質(zhì)。

　　透過現(xiàn)象，吉米想要看到陳小刀的本心。

　　“我們需要你，陳小刀先生?！奔自僖淮伟l(fā)出邀請。

　　狩獵？組織？類人的怪物？嘿嘿，有一些意思，但是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陳小刀的表情始終都是輕蔑、不屑，仿佛天生的桀驁不馴。

　　“大人，時代變了?！标愋〉恫挥筛袊@，“這是一個槍炮、互聯(lián)網(wǎng)、人工智能的時代?？茖W(xué)與科技可以征服一切，包括你們狩獵的那些東西，新時代的人宛若神靈，而我只是一介武夫，不能給你們?nèi)魏螙|西?！?p>　　“但是我們可以給你想要的！”吉米話音一低，“NP-C，C型尼曼匹克氏癥?！?p>　　陳小刀愣了一下，心頭涌上一陣陰霾，“看來醫(yī)院也并不會將個人病情隱私保護好?！?p>　　“錢有時候挺好用的。”吉米笑了笑。

　　陳小刀閉上了眼睛，回憶著醫(yī)生對他說的話。

　　 C型尼曼匹克氏癥是一種遺傳、不可逆性然的慢性惡化性腦脊髓交感神經(jīng)疾病，最低發(fā)生率粗估為1：100000-1：120，000。大部分患者的疾病特征為漸進性、致殘性神經(jīng)癥狀與提早死亡。

　　他很不幸，今年年初的時候確診了出來。

　　“據(jù)我所知，C型尼曼匹克病沒有什么治療的方法，也沒有特效藥，也就是說其實沒有任何一種藥能夠把我從疾病狀態(tài)轉(zhuǎn)為完全正常的狀態(tài)。但是目前在歐洲國家有一種藥物，麥格司他，對病程減緩有一定的作用?！?p>　　陳小刀頓了頓。

　　“你們有藥？”

　　“我們有更好的?！奔茁冻隽藷o比自信的表情，”治療一切血液疾病的靶向藥?！?p>　　陳小刀噓著眼，直到風(fēng)吹動了窗框發(fā)出了聲響。

　　“我拒絕?！标愋〉渡袂橐琅f堅毅，語氣依舊堅決，“沒有什么能夠改變我，包括慢性死亡?！毖壑杏泄庖婚W而過。

　　吉米雙眼流露出震驚，臉色變得異常蒼白，低吟了一會，神情才恢復(fù)正常，揮了揮手，“我相信我們還會再見面的?！?p>　　陳小刀佩服吉米的執(zhí)著，歪了歪嘴，“goodbye”

　　……

　　吉米垂頭喪氣地走出醫(yī)院，上車前還像失戀男孩默默看著喜歡的女孩般看了好久醫(yī)院的玻璃大門。

　　這是一輛黑色的汽車，從來沒有見過的牌子，就像是某種私人訂制的高級轎車，奢華的內(nèi)飾與復(fù)古的機械按鈕有種不一樣的美感。給人一種造價不菲的質(zhì)感。

　　吉米慵懶躺在后座，熟悉地從后排的冰柜中拿出一瓶產(chǎn)地是波蘭的葡萄酒，沒有高腳杯，拿起了酒瓶直接牛飲。

　　而旁邊有用于油畫裝裱的木框，而里面擺放著不是精美絕倫的油畫，而是一張張人皮面具，其中一張就是陳小刀的祖父的面容……

　　前排的司機帶著黑色墨鏡，身穿黑色制服，雙手端握著方向盤，等候著吉米。

　　“吉米主教，南邊有消息了?！彼緳C拿出了一塊液晶顯示器遞給了吉米，顯示器上面閃爍著綠光，像是成群結(jié)隊的螢火蟲群。

　　吉米面容陰冷了下來，神情嚴肅，此時他又露出不一樣的一面，消瘦的面孔，略顯凌亂的灰發(fā)，平靜不語像是石頭，眼睛中又透著野獸般的氣息，這個男人坐在那里，便如一堵鋼鐵的墻壁展開，堅不可摧。

　　“上百條靈魂?！?p>　　吉米稱呼液晶屏上閃爍著的光點為，靈魂，古老航海術(shù)語。

　　“第一道防線呢？”吉米質(zhì)問道。

　　“昨天夜晚4點37分，在那些家伙第一次入侵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在了?！彼緳C極快地回答，“入侵的不光有轉(zhuǎn)化的炮灰血奴，還有一些特別的血裔……”

　　“靠。”吉米怒罵道。

　　液晶屏幕每一秒都閃爍著綠點，每一點都代表著上一個靈魂。當吉米意識到有幾百條生命都在這張液晶屏幕上閃爍，就像是忽明忽暗的燭火，帶著人類在躲避著黑暗。但是他沒辦法想象這些燭火消失黑暗來臨的那一刻。

　　恍惚之間，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發(fā)散。

　?。ㄈ祟愓娴氖鞘澜缟衔ㄒ坏母呒壷腔凵飭幔看鸢甘欠穸ǖ?。

　　自從創(chuàng)世以來，世界經(jīng)歷過四個這樣的循環(huán)周期——每個周期就是一個“太陽紀”。每個太陽紀都會擁有不同的文明，而現(xiàn)在人類進入“第五太陽紀”，人類文明正在蓬勃發(fā)展。

　　可是當太陽紀結(jié)束，太陽會消失，大地劇烈搖晃，災(zāi)難四起，而第四個太陽紀文明的殘留下來的種族們會從注入鮮血的湖泊中先后蘇醒。

　　這古老的文明遺民擁有無比強大的肉體力量與如同魔法的非凡能力，如同神話人物，而人類也不過是他們昔日圈養(yǎng)的牲口，他們以飲血為生，而人類也會又會一次淪落牲畜，文明會毀滅。

　　而他們其中的一部分已經(jīng)先后復(fù)生，成為古人口中的神話中的神邸。

　　很多很多以前，有一個人類從神廟中的石板上看見這預(yù)言，他找到很多很多杰出的佼佼者組成了一個隱世的組織，對抗著這些這些遠古神話中的神靈。

　　這些偉大的人類先行者們，將這些上個文明的遺民稱作——血族。）

　　吉米猛然回過神。

　　“為什么這時候這些血族的攻勢變得如此兇猛！”吉米瘋狂地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從而強迫自己思考，“難道說遠古血池中有某位大人物復(fù)蘇了！”

　　“吉米主教，南邊現(xiàn)在陷入了焦灼狀態(tài)，戰(zhàn)況激烈，而我們死的越多，他們能夠轉(zhuǎn)化的低等血奴也就越多……我們恐怕堅持不住了，而他們反而越打越多……”

　　吉米心中有了判斷，然后心中也猛然做出了決定。

　　“現(xiàn)在南邊的負責(zé)人是誰？”吉米快速瞄了液晶顯示屏一眼，確認一下。

　　“是林小姐?！彼緳C答復(fù)。

　　“是她？”吉米又看了液晶顯示屏一眼，顯示器上有一些剛剛閃爍的綠光已經(jīng)徹底熄滅，“這女娃子找死嗎？快快快，放棄南邊，用全部力量修復(fù)第二道防線，還有將活著的人全部給我?guī)Щ貋恚劣谒懒说?，全部火化處理?！?p>　　他等了一下，嘆了一口氣。

　　“在發(fā)一條公告，暫停掉林小姐的所有職務(wù)，給我?guī)Щ貋怼！?p>　　吉米抓著肚子，他真希望可以把手伸進去，揉一揉那惡心作嘔的部位。他現(xiàn)在只感受到一陣陣恐懼，就像第一次碰到難產(chǎn)的菜鳥醫(yī)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