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清萍間

第四章 太守之死

清萍間 愿望扭蛋機 3037 2020-09-14 18:28:31

  驛站。

  祁斯遇四人圍著小桌坐在一起,桌上放著第一樓的酒菜。楊子書給每個人都倒上了桂花釀,陳橋小小抿了一口說:“那個什么知府肯定有問題,他們家可一點都不窮。

  雖說宅子不是很大,但那個假山很是講究。相地布局,混假于真,賓主分明,兼顧三遠,遠看山有勢,近觸山有質(zhì)。這對建筑者本人的水平要求很高,對石料亦然,沒錢可弄不了這個。”

  “想不到你這么懂建筑。”

  聽見祁斯遇的話陳橋低頭暗笑一下,然后抬起頭假裝平靜:“沒什么的,就是以前在一個石料師傅那打過下手學(xué)了一些?!?p>  祁斯遇也沒多問,接著說:“還有個很有意思的事,我發(fā)現(xiàn)他對我并沒有那種尊敬或是恐懼。”

  陳橋?qū)Υ说故遣辉诤酰骸澳窃趺戳?,我不也是一樣嗎?!?p>  “不一樣的?!背鲅苑穸ǖ氖菞钭訒?,“陸知此人科舉成績不突出,為官多年無實績,一直在淮安這種小地方打轉(zhuǎn)。他這樣的人連鄉(xiāng)紳都不敢狠得罪,何況是小郡王這樣顯赫的皇親貴胄呢?”

  祁斯遇又夾了一塊松鼠桂魚放在碗里才開口:“淮安是個小州府,他這個同知也只值從六品,還不如淮安那眾多山石有可取之處?!?p>  “燒灰?”

  祁斯遇點頭:“阿厭知我。這生灰用途廣泛,醫(yī)藥、建筑、造紙、船舶甚至是戰(zhàn)爭都少不了,淮安多是灰?guī)r,利于開采,投入又少,利潤很大。如果是京都某位皇子想要拉攏人心,燒灰賺錢也不失為一個良法?!?p>  “這位皇子賺了這么多錢,也自然愿意找個好的師傅幫陸知建府宅了。”說著陳橋把指頭在酒杯中蘸了一下,在桌子上大致勾勒了陸府假山的形狀。

  然后他又指著假山坡腳說:“他家宅子一看就是北派師傅建的,江南人喜歡在江面上放幾塊碎石,增添所謂的水面動感,隱喻主人高雅。而北派不講求這些,山只傍水而即可,不然怕是還要開條水溝出來?!?p>  “看來京城里的某些人早就坐不住了。”祁斯遇笑著起身,只留下這么句話就離開了屋子。

  陳厭的功夫比祁斯遇還好得多,三步兩步就趕上了先一步出門的祁斯遇。他向來話少,看著面前的人表情不好也只問得出最簡單的兩個字:“主子?”

  “這事兒有問題。”祁斯遇說得很是篤定,“一切都太巧了。暴雨毀路,改道淮安,于太守過世,陸同知貪污。這恐怕根本不是端表哥送我的大禮,而是玨表哥送的?!?p>  “二皇子他何必?”

  “何必再踩一腳老大嗎?”祁斯遇輕笑著說:“踩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讓我上他的船。我這位二表哥,可比我的三表哥聰明多了?!?p>  “主子也是因此才疏遠小楊公子的嗎?”

  祁斯遇搖頭:“不是。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quán)利,何況他只是讓我看到一些真相,也并沒做錯什么?!?p>  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話鋒陡然一轉(zhuǎn):“陳橋呢?他怎么又見不到人影了?”

  “我出門的時候他還在吃飯?!?p>  “那等他吃完了讓他來我這兒一趟,我有話問他?!?p>  “是?!?p>  祁斯遇自己進了房間,坐到書桌旁開始準(zhǔn)備磨墨寫信。這些日子一直在趕路,她確實是把臨行前說的“常聯(lián)系”都拋到腦后了。

  紙張展了卷卷了展,反復(fù)幾次桌上就堆了好些個紙團,可她按著的那張還是干凈的。平日思如泉涌的小郡王嘆了口氣,她也沒想到自己會有提筆忘字這天。

  陳橋推門進屋時她才寫下寥寥數(shù)語,只提及了途經(jīng)淮安的事。

  陳橋還是沒個正形,笑嘻嘻問:“公子怎么突然想喚我來了?”

  祁斯遇開門見山,直接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陸府有個高手對嗎?”

  “我不確定?!标悩蛞膊徊m她,將自己的判斷全都說了出來:“我只是覺得那個角落有人,我倒希望是我感覺錯了。若是沒錯的話,那個人的武功應(yīng)該是遠在你我和陳厭之上的?!?p>  陳橋說得模糊,祁斯遇卻心下了然了。陳厭是他們這一代的翹楚,武功勝過他的人寥寥無幾,而她所懷疑的人碰巧是其中之一。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這件事再過兩日就會有分曉了?!?p>  祁斯遇說完又?jǐn)R下了手中的筆,這封信她現(xiàn)下反倒不想寄了,畢竟真相未明前說再多也無益。

  陸知恭恭敬敬地給面前的人奉上茶,然后開口匯報:“許先生,那位小郡王委實讓人捉摸不透,這兩日連驛站都不曾出,屬下實在難做判斷……”

  被稱作許先生的人抬手打斷了陸知的話:“那位爺?shù)氖履悴槐剡^分操心,主子也沒想到他會路過這兒。不過他也不是什么愛管閑事之人,早點將這佛送走就是了?!?p>  說到這兒許方臉上突然出現(xiàn)了奇怪的笑容,“畢竟中都還有更有意思的事等他呢?!?p>  三日后。

  祁斯遇懶得同陸知打太極,巳時便直接去了于太守的祠堂。讓她沒想到的是楊子書會在這里遇見熟人。

  “您是于歷世叔吧?十幾年前在楊府,我們見過的?!?p>  鬢發(fā)有些白的男人點點頭,又問道:“正是在下,只是不知這位公子您是楊兄什么人?”

  楊子書恭敬地行一拱手禮:“在下楊子書,楊展正是家父?!?p>  說完他又退了半步站到祁斯遇身旁接著介紹:“這位是祁小郡王,都國公之子。”

  于歷聽到都國公三個字眼里燃起了一些光亮,語氣也頗為激動:“若您真是祁哲兄的兒子,能否給我兄長一個公道?”

  祁斯遇試探地問:“您兄長可是于隨于太守?”

  于歷眼眶紅著,連忙向祁斯遇行禮:“正是。”

  祁斯遇卻攔住了他:“此處人多嘴雜不是說話的地方,若于太守之事真有蹊蹺還請您隨我回驛站說吧?!?p>  祁斯遇推門而入時被留看“家”的陳橋正在練刀,見是祁斯遇回來了他立刻扔下刀問:“公子不是去觀禮了嗎?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發(fā)現(xiàn)了一些事,又有客人,就先回來了?!?p>  陳橋早就注意到祁斯遇身旁的陌生男人,也知道他們定是有什么要緊話說,所以行了禮說了句“我先去沏茶”便轉(zhuǎn)身離開。

  “我去幫他?!?p>  祁斯遇看著陳橋陳厭兩人的背影,心里總覺得有些奇怪。楊子書見她失神,忙問道:“小郡王不舒服嗎?”

  “沒有,大家進屋吧?!?p>  于歷的話很是沉重:“我是兄長的功曹,這么多年一直陪在他身邊,所以兄長的身體我是最清楚不過的。他是被奸人所害,才會英年早逝。不過兄長對此早有預(yù)見,留下了一封手書讓我去找您的父親都國公?!?p>  聽到這祁斯遇忍不住奇怪:“于大人早知會出事為什么不離開避禍?”

  于歷苦笑搖頭:“他總是這樣,寧折也不彎。約是兩年前淮安來了位貴人,想讓兄長幫忙動員灰戶為他燒灰。可兄長說是這山養(yǎng)育了淮安,若是盲目過度開采山體恐有崩勢,到時候傷的還是百姓。

  可貴人心里哪有百姓!灰戶心里哪有旁人!兄長不幫忙,他便尋了陸知那個肥頭大耳的蠢貨做事,還提拔他做同知意圖分兄長的權(quán)。鄉(xiāng)紳也多有動心者暗自幫著開采,自家養(yǎng)窯養(yǎng)灰戶?!?p>  “可是我瞧著百姓對于大人很是愛戴,就連鄉(xiāng)紳都愿意出資建祠?!?p>  聽完楊子書的話于歷冷哼一聲:“那是他們遭了報應(yīng)!淮安早年靠山吃山,居民家里多奉山神求庇護。可自從燒灰規(guī)模大了起來,他們忘記了山神也忘記了那個一心為民的于太守。兩年了,淮安連個進士都不出,不是大旱就是蝗災(zāi)。

  什么愛戴什么尊敬,他們只是怕了,在贖罪呢?!?p>  祁斯遇的表情也很是凝重,她實在沒想到于太守這樣好的人也得不到善終。

  “害你兄長的,是陸知吧?!?p>  于歷慘笑:“是又能怎么樣呢?尸骨早就埋了,毒也驗不出了,一個月足夠他們銷毀所有的證據(jù)痕跡。何況陸知背后又是那樣的大人物。”

  說到這兒于歷從懷里掏出一封信塞進祁斯遇手中,“若是沒有遇到您這封信是斷然無法遞到都國公那里的,他們沒有要我死,卻也不會讓我活著走出淮安。”

  祁斯遇攥緊了手里的信,于歷這席話的每個字都揪著她的心。她說得字字誠懇:“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他們逍遙法外的,哪怕那個人比更我尊貴?!?p>  于歷跪得很用力,頭磕得也很用力:“于歷萬死難報小郡王大恩!”

  祁斯遇將人扶了起來,又朝門口說:“茶倒好了就進來,進來坐著聽不更舒服?”

  話音剛落陳橋就掀簾子進了屋,一邊倒茶一邊說:“我沒想聽的,只是覺得你們說話的時候我進來不太好。”

  “沒什么你不能聽的,往后都直接進來便是?!?p>  “是,公子?!?p>  祁斯遇很是看重陳橋,又差了他去送于歷。

  “人送走了?”

  “送到安全地方了,我還把小楊公子帶來的侍衛(wèi)留了兩個給他。”

  祁斯遇點點頭:“很周到,坐下一起吃飯吧?!?p>  陳橋看看四周又看看桌上的飯菜,忍不住疑惑:“就咱倆?你不是給我準(zhǔn)備的鴻門宴吧?”

  祁斯遇夾了一筷子菜,帶著些挑釁地吃了下去,然后看著陳橋說:“愛吃不吃,不吃省下?!?p>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和我說?該不是你這些年都很后悔,早就對我芳心暗許了吧?”

  “我的確有些后悔?!逼钏褂稣f得干脆,讓陳橋不知道手中的筷子該拿該放,話音都有些顫:“你……認(rèn)真的?”

  “后悔有,芳心暗許就算了?!?p>  “嗐,我知道的,你沒得選嘛?!标悩蛘f完仰頭灌了杯酒,他不想讓祁斯遇看到他眼眶紅了?!拔桓邫?quán)重的人家中難免有些秘辛,可以理解?!?p>  祁斯遇卻沒再回這話,而是問出了另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我今天看到你用左手練刀,你的右手已經(jīng)到這種地步了嗎?”

  陳橋沉默片刻,他發(fā)覺自己不知道該怎么和祁斯遇解釋,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和祁斯遇解釋。陳橋的沉默讓祁斯遇以為他的傷已經(jīng)嚴(yán)重到了無法用刀的地步,就沒再提刀的事。

  “等處理完于太守的事咱們就走?!逼钏褂鋈缤趫髠涞脑捵岅悩蛴行┎唤猓骸拔椰F(xiàn)在是你的人,對你的任何安排都沒意見。”

  祁斯遇笑得無奈:“我沒什么旁的意思。只是想說淮安至宣城不過兩日路程,你若是不愿去我們可以從金陵繞路,大不了再多行幾日?!?p>  陳橋輕笑,順便給祁斯遇也倒了杯酒:“原來你調(diào)查我啦?”

  祁斯遇搖頭否認(rèn):“宣城王家是大族,滿門滅口這種大事自然是會傳到我耳中的。但我當(dāng)時不知道是你,近些日子才確定?!?p>  “也沒什么繞路的必要,反正人都死光了?!标悩蛐Φ脻M不在乎,祁斯遇看著心里很是不舒服。

  “陳橋,我記得你從前不是這樣的?!?p>  陳橋突然向前湊了幾分,他認(rèn)真地看著祁斯遇那雙比旁人淺些的眸子,似乎是想從中找些虛情假意出來。

  祁斯遇被他突然的湊近嚇到了些許,下意識退了半分問:“我臉上有東西?”

  陳橋搖頭坐好,然后嘆了口氣說:“你還真是個妙人兒啊,在權(quán)謀中打滾這么多年居然能還仍然保持著天真?!?p>  祁斯遇沒想到陳橋會說出這樣的話,愣了片刻才拿起酒杯抿了口酒。她沒有看向陳橋,話卻說得很堅定:“因為我首先是一個人,一個渴望自由也終將擁有自由的人?!?p>  陳橋不愛這種煽情戲碼,連忙抬手打斷她:“行了,你可別說的太多,我還想多活一陣兒呢。”

  祁斯遇雖然被堵了話,但還是笑著拍了他一把。大概陳橋就是有那種逗人開心的天分,不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總能給祁斯遇帶來快樂。

  “那我們今日不談世事,只關(guān)心酒和月亮?!逼钏褂鲂Φ妹髅?,恍惚間讓陳橋覺得他真的看到了月亮。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