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顧繼紅走后,沈默回到書房內繼續(xù)發(fā)愁,至于方才莫名其妙來了又走的顧繼紅,絲毫沒被沈默放在心上。
一個老頭兒而已,國子監(jiān)里面見多了。
對沈默而言。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該想想明天怎么面對他們的挑戰(zhàn),又會比試些什么。
可是越想越沒轍,四書五經認都認不全,作詩的話自己又沒背下來多少,就連抄襲都難。
萬一出的題目跟自己會背的詩不匹配可怎么辦。
地球不會因為某個人停止轉動,時間也不會因為某些人停下腳步。
轉眼間天色就黑了下來,沈默在書房喝過蓮子粥后,坐在椅子上看著《論語》,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紅葉進來給沈默添粥時,見沈默這幅用功的樣子也不由贊嘆,少爺就是少爺,就連睡覺都不忘了拿著書。
為免吵醒沈默,現(xiàn)在又是七月天,給沈默披上了一張薄毯后就悄悄退了出去。
等第二天沈默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薄毯時,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不用說,這肯定是紅葉那丫頭送來的。
今天就要與他們比試,沈默也想通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不管比些什么吧,現(xiàn)在自己代表的是洛陽士子,至少自己不能慫。
上戰(zhàn)場都要做足準備,像今天這樣的比試又怎么少的了。
早餐先吃根油條加倆雞蛋墊墊底,雖然唐朝沒有100分的概念,但是博個彩頭也不錯。
昨天邱老與崔憬笠,顧繼紅他們商榷好比試時間和地點后,就派人來沈家告知沈默,所以沈默也知該去往何處。
就算是死也要死的體面一點,吃過飯后沈默就回房準備自己最后的妝容。
(至少沈默是這么理解的,感覺自己贏得幾率很小,早晚都會輸。)
取出自己珍藏已久的孺子袍,也就是李世民賞賜的那一件,今日這場比試乃是文人之間的辯駁,穿孺子袍很合情理。
腳上穿了一雙青鍛黑底靴,靴筒包裹至小腿,再加上綁腿后,看起來干脆利落。
腰間戴上了李若影所送的那個香囊,頭上頂著一具白玉冠。
滿頭長發(fā)盤成一個整齊的發(fā)髻,被這白玉冠束住,白玉冠兩側垂下來的流蘇顯得沈默更加俊朗。
除了臉色看起來略帶病態(tài)吧,整體裝束宛然一副翩翩公子樣。
打扮完畢后就吩咐劉東駕車奔赴“刑場”,也就是國子監(jiān)。
而顧繼紅與崔憬笠兩人也是一早就起床,正帶著自家子弟朝國子監(jiān)而去。
崔憬笠昨天去崔煥英那里打探過沈默的消息,邊走還邊囑托眾人。
“今日之比試,關乎著我崔家在士林中的名聲,你們且不可疏忽大意。
昨日老朽去博軒家中探訪故友,也曾打探過這沈默的消息。
他自小研讀四書五經,八歲那年跟褚遂良論道,結果讓褚遂良驚為天人,口稱神童,他這綽號也是這么來的,”
原本沈默的名字不被眾人放在心上,可是褚遂良的名號幾人都是知曉的。
他連褚遂良都能辯服,那自己等人還去比試什么呀。
崔憬笠仿佛也看出了幾人意志低迷,開口鼓勵道。
“爾等切莫消沉,那沈默專心研讀詩經學問,其余之學肯定不足為道。
而我崔家涉獵甚廣,那為何非要以子之矛攻彼之盾呢。
稍候與其商議比試內容時要先發(fā)制人,切莫讓他先提出比試內容?!?p> 眾人連口稱是,崔憬笠囑咐過眾人后也不再言語,帶頭繼續(xù)朝國子監(jiān)而去。
沈默居住的崇業(yè)坊比崔憬笠以及顧繼紅所住的客棧,距離國子監(jiān)要近,所以他先來到了國子
邱老以及黃老等人早就等待多時,除了國子監(jiān)的人,就連李承乾與李泰竟然也在。
一見沈默到此,李承乾率先走上前打招呼。
“沈默,孤和小泰今日也來給你捧場,稍候比試可得拿出真本事,可別讓他們看了笑話?!?p> “下官見過太子殿下,見過魏王殿下,見過諸老。”
沈默猶如掉進深淵一般,心想完了,完了,今天這人肯定丟大了。
李承乾和李泰怎么也來了,自己多日以來在他們心中的高大形象難道就要在今日破滅了嗎。
來到大唐多日,其余本事沒練出來,可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本事,沈默可謂是練得出神入化。
李承乾和邱老等人與他交流半天,竟都沒看出他心虛的樣子。
沒喝一盞茶的功夫,崔憬笠和顧繼紅兩人也都帶人來到了國子監(jiān)。
崔憬笠還好說,與沈默素未謀面,可顧繼紅昨日才去過沈家,還是那副衣衫襤褸的老漢模樣。
沈默與李承乾等人,上前施禮迎接時,沈默看清顧繼紅的面容后,眼中就閃過一道驚奇的目光。
經邱老開口介紹過才知。
原來,昨日那稀里糊涂來自己家,又稀里糊涂走的老漢,就是此次率人前來與自己比試的人。
“末學沈默見過諸位,(說完后又對顧繼紅執(zhí)子侄之禮)顧老,昨日晚生并沒認出您的身份,請恕晚生招待不周?!?p> 顧繼紅哈哈一笑,揮手示意沈默免禮。
“哈哈…免禮,免禮,老朽昨日去你府上也是玩趣大發(fā)。
想看看紓麋兄一直稱贊的青年俊杰是何等人物。
不料你對老朽所偽裝的一個臟衣老叟都禮敬有加,不錯,不錯?!?p> 沈默也暗自慶幸,還好昨日沒做出什么無禮之舉,不然今天被這“老頭兒”當眾說出那可就丟大人了。
崔憬笠與顧繼紅和邱老一輩兒,自然不可能跟沈默談長問短。
兩人以一個長輩的口吻稱贊沈默兩句后,就上前落座,跟邱老,黃老等人談天說地。
方才沈默跟崔憬笠及顧繼紅談話時,他們所帶來的子侄也在仔細打量沈默。
見自家家主已經離開,這兩波人才上前問候。
“沈兄,某名顧然,乃是顧老子侄,早就久聞你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沈兄,吾名崔凱,是崔老外侄,你稱我為子凌即可?!?p> ……
……
沈默也沒功夫記住那么多人的名字,將這兩只隊伍為首之人的名字記下后也出言介紹自己。
“沈某不才,區(qū)區(qū)薄名竟能傳給爾等聽聞。
崔兄家學淵源,沈某也是早有耳聞,還有顧兄,江南一代泛出才子一名在我大唐那可是傳的沸沸揚揚。
今日有幸與諸位一同探討學問,那是沈某之榮幸,還望諸位不吝賜教。”
“不敢當,不敢當,在沈兄‘神童’之稱面前怎敢自稱才子。
不過沈兄所言極是,學問都是要探討而來的。”
眾人寒暄幾句后就熟悉起來,崔凱等人覺得沈默連字典都能編撰出來。
還曾經與褚遂良論道得到好評,學識肯定要比自己等人要高一籌。
而沈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面上雖然裝的很厲害,可自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說話客氣點沒毛病。
“崔兄,我雖然自幼長在洛陽,可也曾聽聞你們崔家在經論一道的…”
沈默本意是吹捧這崔凱兩句,順便看看,能不能打消他比試四書五經的念頭。
比試作詩的話,自己還能抄襲背兩首,比試做對聯(lián)的話,自己也能瞎編兩句,可是這四書五經,那是真的不懂。
就算死背硬記了兩天,也不是能與這自幼成長在文學世家的崔凱相提并論的。
可沈默這話落在崔凱耳朵里,就像針扎一樣。
心中暗自腹徘沈默,你都是跟家主一般存在的“大家”了,怎么還以大欺小,非要比試四書五經。
除此之外,也在感慨家主崔憬笠有先見之明,提前打探過消息。
不然真要讓這沈默掌握主動,比試四書五經,那不是活脫脫的送上門找輸嗎。
“沈兄過譽了,四書五經,詩禮之道乃是先賢傳下來的學問,小弟怎敢稱熟知。
(崔凱心中不斷祈禱,沈兄,沈哥,我都自稱小弟了,你就別再追著這四書五經不放了好不好。)
像我等都是年輕一代的風流人物,不如我們第一場比試作詩,沈兄,你看如何?!?p> 呃,如何,還能如何,當然可以啦。
雖然沈默不知崔凱為何摒棄他家所擅長的經論之道,但他主動提出比試作詩,自己怎能不同意。
“如此甚好,不知顧然兄有沒有意見?!?p> 站立在一旁的顧然一直處于打醬油的狀態(tài),來洛陽根本都沒想能贏誰。
他們一個是堪為世家之首的崔家,一個是編撰字典著作的沈默,自己只是個打醬油的,能夠與其交自然會更好。
聽到沈默問話,這才回過神來。
“沒有,沒有,兩位仁兄決定就好?!?p> 既然三人已協(xié)商好第一場比試什么,那自然要向邱老,崔憬笠以及顧繼紅稟明情況,以便讓他們做評判。
邱老對沈默一直抱有莫大的信心,所以并未有甚感覺,而崔憬笠聽到第一場比試作詩時,心中對那崔凱大加贊嘆。
不錯,不錯,沈家這小子自幼就研讀四書五經,在吟詩作賦方面肯定不如自家這些子侄。
顧繼紅則是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向沈默等人。
看見他們這幅模樣,就想起自己,當年也曾年少輕狂的與人辯論斗文。
唉,一眨眼自己都是垂垂老朽了,年輕真好!
邱老等人同意后,沈默,崔凱,顧然以及崔顧兩家的人也開始了自己的準備。
“沈兄,既然決定第一場斗詩,那就先定下規(guī)矩,我們三人各出一題。
每人根據(jù)此題作詩一首,然后再讓邱老他們對我們所做之詩做評判?!?p> 沈默心想,三人每人各出一題的話,那么至少可以保證,自己那一題不會太過難。
現(xiàn)在只希望這兩人出的題目是自己會背,能抄襲的。
“沈兄,如今正是播種的季節(jié),在下的第一題就是以百姓農耕為綱,作詩一首?!?p> 崔凱說完看著沈默思索的樣子心中直樂,哈哈,這下可算是難到你了吧。
“沈兄,那在下就當仁不讓了。
?。ㄕf完后就站起身來在原地踱步約半柱香時間才緩緩開口。)
晝出耘田夜績麻,
村莊兒女各當家。
童孫未解供耕織,
也傍桑蛹學種瓜?!?p> 崔凱這詩剛做完,就搏的一直在聽的邱老好評。
“好,區(qū)區(qū)四言,生動的描繪出一副農家場景,不錯不錯,峯坪,你崔家后繼有人矣。”
有人稱贊自家孩子,自然會高興。崔憬笠滿面笑容的出言推辭。
“哪有,哪有,紓麋兄過譽了,不過是小兒戲耍之作而已?!?p> 這兩人互相吹捧推辭之下引的崔凱信心大增,看著仍舊作思索狀的沈默說道。
“沈兄,該你了。也讓小弟‘領略,領略’你的文章?!?p> 說這句話時還特意在領略二字上加重語氣,可見其對自己的自信以及想要看沈默笑話的心思。
而沈默呢,此時并不是在思索該如何作詩,而是絞盡腦汁的回想自己在后世見過的詩。
究竟哪一首,可以表現(xiàn)出與農耕有關聯(lián)呢,想了又想,唉,有了。
也學著崔凱方才的模樣站起身來,低頭面帶哀傷的說道。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
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
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岡.
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
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
復有貧婦人,抱子在背傍.
右手秉遺穗,左臂懸敝筐.
聽其相顧言,聞者為悲傷.
田家輸稅盡,拾此充饑腸.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
吏祿三百石,歲晏有余糧.
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
”
沈默這詩剛念完。(背完,多虧的以前老師要求嚴,不然連這詩都背不下來。)
方才還在稱口皆贊崔凱的邱老和崔憬笠等人都瞪目結舌。
沈默這首詩,單從意境及氣魄上就遠遠超過崔凱所做之詩。
“田家輸稅盡,拾此充饑腸.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
吏祿三百石,歲晏有余糧.
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
最后這四言令邱老及崔憬笠都嘆之稱好。
田家輸稅盡,拾此充饑腸。
沈默如今正是大理評事,奉祿三百擔,至于后邊那句歲晏有余糧,就更不必多說,他沈家這上千佃戶所創(chuàng)造出的存糧就不少。
可是就算如此,他還在慚愧自己功德不夠,連農桑都不會,有何能去擔當此任。
氣魄心胸可見了然。
崔凱在沈默一旁,自然聽的更真切,面色蒼白的坐回原位。
不得不服,不得不服啊…
樓下小黑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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