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釧9
郎中診斷完畢,還在寫方子,孫氏便趕緊上前道:“郎中,我兒怎么樣了?”
“世子右臂被尖銳之物所傷,看起來像是虎豹豺狼之類的猛獸,深可見骨,想必得好好修養(yǎng)一段時間才可?!崩芍袑懲攴阶?,“這副方子先用著,過幾日還得再看,如若不行還要更換。”
郎中見她著急,便嘆息了一聲安慰道:“夫人不必憂心,之前世子的手臂受了簡單的包扎,世子體質(zhì)特殊,傷口不易結(jié)痂,得虧用了可以止血的三七草進行包扎,才免了失血過多的悲劇?。 崩芍懈袊@,“因著貴府悉心照料,總是給世子拿冰水降溫,眼下發(fā)熱也好得差不多了,只待喂了藥,明日便能醒來,夫人莫要憂心?!?p> “好。”郎中都如此說了,孫氏便只能這般回答。
“素琳,去送送郎中?!?p> “是,夫人,請這邊來?!?p> 房間歸于寧靜,孫氏看著兒子蒼白的側(cè)臉,雖然心疼,卻也無法。她退了出去,瞧著天上那明亮的月亮,嘆息了一聲,正巧遇見了回來了素琳姑姑,便道:“素琳,過些日子的乞巧節(jié),告訴吳冰寧,我會帶她去?!?p> “夫人……”素琳姑姑欲言又止,“那是您堂姐的女兒……”
“堂姐的女兒又如何,就算是親姐姐的女兒,這般作死,我若不讓她死,豈不是不遂人愿了?”孫氏的目光中隱隱可見戾氣,正如十多年前,她打算處死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妾一樣。
“走吧,去看看公主?!睂O氏說著,便抬腳朝著靈瑤的院子去了。
這邊靈瑤已經(jīng)休息了,她只覺得筋疲力盡,強撐著等玉橋幫她清理完,很快沉沉睡去。
遠遠見了孫氏,玉橋便迎上去簡單行禮:“夫人?!?p> 還未等孫氏說話,玉橋便又站得筆直了。
這般怠慢,可是孫氏一點都沒生氣,而是柔聲問道:“公主可歇息了?”
“如此這般勞累,自然要早早休息?!庇駱虻?,“明日我們便回宮,您這侯府有尊大佛,我們可供奉不起?!?p> 玉橋說著便來了氣:“您說說,外頭下著暴雨,非要去給什么不知名的野花遮雨,難不成那野花野草的與她同病相憐不成?莫非你們侯府虧待了她,才讓她覺得身世寂寥吧?結(jié)果呢,扭傷了腳,竟不聽世子安排,非要上山采藥,我們公主幫著采藥,卻遇見了猛虎攔路,你們那位表小姐可是金貴,竟自己跑了,留下公主與世子,待我們跟著識途之馬趕過去的時候,您猜我們看見什么了?”
玉橋不等她回答,繼續(xù)道:“比人還高上兩尺的老虎??!死在哪里,滿地血污,我們公主金枝玉葉,陛下捧在掌心的寶貝,何時需要面對這些!”
她繼續(xù)道:“我們公主,身體嬌貴,十多年來一直拿最好的東西養(yǎng)著,可是剛剛我看到,手掌和膝蓋有兩處擦傷,身上大小淤青十多處,甚至脖頸還被什么尖銳之物劃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
孫氏聽在耳中,心里卻是明白的,只道:“玉橋姑娘莫要生氣,姑娘可想過,公主為何幾次三番舍命救修兒?”
玉橋不說話了,她雖不敢妄自揣摩主子的心事,卻也是明白的。
嘆息了一口氣,玉橋是個聰明人,她收斂了自己的氣焰,軟了語氣道:“不論怎樣,那瘟神三番兩次作妖,夫人若是覺得礙于情面無法處理,我們也是可以代勞的?!彼D了頓,繼續(xù)道,“畢竟,若是陛下想要為公主出氣,千刀萬剮凌遲處死也不為過!”
孫氏只是笑道:“此乃侯府的家務(wù)之事,便不牢姑娘費心了。”
玉橋心知自己剛剛冒犯了,便好好行了個禮,軟著語氣道:“夫人,公主乃是天家之女,受不得詆毀,也不容他人非議,更受不得侮辱與算計,您……是知道的吧?”
“公主既休息了,那我便明日再來探望,玉橋姑娘多多費心,若是需要什么,和素琳說就好?!睂O氏沒有回答,只是撂下了話,便離開了。
第二日靈瑤沒有回宮,因著身上的傷勢看上去有些慘烈,便派人和瑞帝說要多逗留幾日,瑞帝罕見地同意了,竟準許她只要在幾日之后的乞巧節(jié)之前回去就行。
七日,足夠養(yǎng)好身上的傷了。
“二七,近幾日段修然可還會有什么危險嗎?”
“近三日不會有了?!倍叩?。
靈瑤百無聊賴地坐在池邊看著池子里成團的鯉魚,有些不不喜:“怎的你就只能預(yù)知三天啊!”
“沒辦法——宿主,有人來了!”二七說完,便進入了休眠狀態(tài)。
靈瑤回頭,竟然是吳冰寧。
那吳冰寧竟破天荒地朝著她行了個禮,軟聲細語地問道:“公主的傷……可好的差不多了?”
玉橋白了她一眼,道:“沒長眼睛嗎?自己不會看?”
吳冰寧一噎,眼眶竟變戲法似的立即紅了:“公主,不論怎樣,都是冰寧的錯。冰寧不該去救那朵無辜的花兒,更不該扭傷腳踝,勞煩公主?!?p> 怎的這些就是錯兒了?她是犯了錯,可是錯不在此。
靈瑤懶得理她:“看也看過了,沒事兒的話你便退下吧,在這兒擋著那點風絲兒,實在礙眼?!?p> 這話說得難聽,可是吳冰寧卻厚著臉皮沒有走,而是道:“只是那日公主的衣裳屬實驚艷到了冰寧,從料子到做工再到設(shè)計,處處透著心思——敢問公主那衣裳是哪家布莊的,冰寧想著,也去做一件呢!”
原來是因為這個。靈瑤看向她,生的只能算是清秀,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實在難以叫人有驚艷之感。
本來靈瑤是懶得計較那些小事的,只是這個吳冰寧處處搗亂,害的她任務(wù)難上不少,她早就看不慣了。
公主的衣裳首飾都是出自皇家專門的能工巧匠之手,那些人做出的東西樣樣不是凡品,平日里若非皇家賞賜,就連段修然也不見得能用得上,這個吳冰寧竟異想天開,想要她那樣的衣裳?
靈瑤輕輕一笑,道:“那家布莊有些遠,料子是江南織造進貢的,而設(shè)計、縫制衣裳的繡女卻在宮中,本公主眼下不想回去,恐怕幫不了冰寧姑娘這個忙了?!?p> 眼見著吳冰寧的情緒低落下去,靈瑤彎起嘴角:“不過——”
吳冰寧眼中果然瞬間又點燃了希冀之火:“不過什么?”
“我那兒還有許多好看的衣裳,我都沒穿過,若是你喜歡,可以隨意挑選一兩件,畢竟過些日子乃是乞巧節(jié),穿得漂亮些,興許就能碰上好姻緣也說不定?!膘`瑤站起身來,朝著她眨了眨眼:“走吧?”
“真的嗎?”吳冰寧喜出望外,孫氏消息給的有些晚,她本就擔心這幾日趕出來的衣裳粗制濫造不夠精美,現(xiàn)下竟有了現(xiàn)成的……吳冰寧臉上的笑堆成了一朵花:“好,這就去!”
“表小姐!”慎心拉住她的袖子,弱弱道:“會不會不太好?”
靈瑤卻是先一步發(fā)話了:“本公主送人東西,怎就不好了?冰寧姑娘,你且隨意挑選?!?p> “表小姐!”慎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靈瑤,湊近了才道:“公主素來與您不合,怎會突然好心?”
吳冰寧果然理智了些,下意識看向了靈瑤。
靈瑤怎能不知道她們在說什么?趕緊拉住吳冰寧的袖口,故作羞怯道:“冰寧姐姐,你在然哥哥心目中是不同的,我的心思想必你也明白一二,以前是靈瑤任性不懂事,往后還得您多幫我在然哥哥面前美言幾句呢!”
吳冰寧看向她的目光突然多了幾許探究,她這次笑得有些僵硬,卻還是努力彎著嘴角:“自然自然,以后我定會將公主當做親妹妹的!”
誰是你親妹妹!真能亂攀高枝!靈瑤心中雖如此想,面上卻點頭稱好,帶著吳冰寧走向了自己院子。
“世子,您風寒剛好,怎的就出來在這兒吹風呢?”小廝給段修然披了一件披風,“世子,快些回去養(yǎng)著吧!”
段修然沒有動,卻是問道:“你說,公主是個怎樣的人?”
那小廝一愣,竟有些紅了臉:“自然是……極其好看的人……”
段修然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也不說話,也不再管他,而是快步朝著書房走去。
披風飄落在地,小廝趕緊小跑著撿起來,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怎么惹世子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