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陽驚醒,猛得坐起身,看著自己攥緊的手,她知道手里空空如也。
她這輩子,什么也沒抓的住過。
“王妃!”驚秋推開門,匆忙進來,回頭又喚了一聲:“來人,給王妃備熱水?!?p> 外頭有人應(yīng)了一聲。
“王妃,可是夢魘了......”
驚秋擔(dān)憂地俯身去探舞陽的額頭,卻被舞陽一把抓住。
“驚秋!王爺呢?!”舞陽抬頭期盼的看著驚秋。
“王爺……王爺他……”驚秋不知道該怎么和她說,御醫(yī)說不能刺激她,前幾日已經(jīng)吐過一次血了,如果再吐幾次,恐怕她,也是兇多吉少。
“王爺是不是和那些門客出去逛青樓了?你說!”舞陽逼問,眼淚卻掉了下來。
“這…王妃!您別折磨自己呀!您這身子可撐不起這么折騰!”驚秋急了,連忙探上她的額頭。
“好在您燒終于退了?!斌@秋大松一口氣,但依然擔(dān)憂的很。
“驚秋!王爺呢?!”舞陽依然不依不饒。
“這......王妃,您...您節(jié)哀!”驚秋低了頭,不敢直視她。
舞陽呆愣了片刻,這才想起來似的,“是了......”
驚秋低著頭不敢說話。
片刻,驚秋聽見她又道:
“我夢到他了。”
舞陽喃喃自語般,兀自笑了:“他說,他要罰我再也見不到他?!?p> 舞陽又側(cè)臉看驚秋,聲音沙啞哽咽:“驚秋,你說,他怎么狠心……”
驚秋沒忍住,眼淚也是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舞陽又問:“驚秋,你怨不怨我。”
驚秋連忙跪下來了:“奴婢不敢!”
舞陽自嘲般笑了笑:“你說實話。”
驚秋猶豫了一下,朝舞陽磕了個頭,頭未抬,聲音帶著哭腔:“王妃,平心而論,一開始奴婢怨過您,因為王爺對您那般好,您卻對王爺下藥,而王爺明知道那是毒藥...還是喝了。為此,奴婢怨。”
“可王妃的那些信件,是奴婢和碧水經(jīng)手的,百善孝為先,文恒帝用您母親脅迫您為他爭奪江山,此為卑鄙??墒?,換位思索,若奴婢是您,奴婢根本做不了決定,大抵是只能一死了之。不守孝道自古以來一直被人詬病,您萬難之下選擇成全孝道,王爺自然更清楚您,奴婢知曉,其實您心中比誰都痛,所以奴婢不怨您。”
“轟”的一下,有什么在她腦中炸開了,畫面殘影綽綽,隱隱刺痛。
舞陽呆愣地開口:“你說什么?他知道那是毒藥?”
驚秋沉默了一下,還是回道:“是,王爺知道。王爺從戰(zhàn)場到官場,這么多年,若是不多防備些,早已死于他人之手?!?p> 舞陽突兀地笑了,蒼白無力地大笑,淚水滑過嘴角,嘴角仿佛被火灼傷了,生疼:“哈哈哈哈哈……你為我成全孝道!你報復(fù)我未曾承認過對你用情!你贏了!你贏了!”
帶著絕望的聲音悲戚凄厲,若癲若狂,令人心驚。
“王妃!您要養(yǎng)好身體才能報仇??!”驚秋伏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報仇?我該向誰報?呵呵呵......”說著,她又笑了起來。
片刻,直到嗓子嘶啞,舞陽這才失神般倚在床上,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報仇...呵......
“王妃?”驚秋小心翼翼地喚道。
半晌,她才動了動干澀的嘴唇,無力道:“驚秋,替我更衣洗漱罷?!?p> “哎!”驚秋驚喜地抬頭,卻發(fā)現(xiàn)舞陽依然一點生氣也沒有,倚在床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唇色泛白,淚痕未干,脆弱得仿佛隨時都能放手離開般。
驚秋不由得抿了抿唇,面色沉了下去,她一言不發(fā)地退了出去。
“我來吧。”門外的碧水端著盆,顯然是打了水伺候梳洗的。
兩人皆是憂心忡忡。
“秦公子,您方才說的是否屬實?”驚秋抿著唇看向背手而立的男子,眼底的不可置信洶涌著。
“可她信誓旦旦與我說,她是歌姬之女?!鼻赜L(fēng)轉(zhuǎn)過身,眉眼沉沉。
“我此去,便是要再去問一問。待我查明原委,定寫信與你,這段時間還有勞驚秋姑娘和碧水姑娘多費心些?!鼻赜L(fēng)彎腰對驚秋作了個揖,側(cè)臉看了看屋內(nèi)碧水伺候著的舞陽,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他本想親口和她道別,如今看來,怕是不能了。
“煩請驚秋姑娘替我向她道聲別,不久,我會回來的?!鼻赜L(fēng)沉眸思慮片刻,對驚秋微微一笑,頓了片刻,緩緩轉(zhuǎn)身離去。
徒留驚秋在原地,目光復(fù)雜地看著屋內(nèi)臉色蒼白的舞陽。
“果然......自古至今,這些骯臟手段層出不窮,皇家更甚啊......也不知是真是假......這可如何是好呢......”
“啟稟帝皇,據(jù)探子那邊的消息,舞陽公主已按照您的要求殺死了淵政王,只是……”
文恒帝負手而立,神色平淡,只是閃爍的眼神卻暴露了他此時愉悅的心情:“只是?”
來人抬袖抹了抹汗,“只是,據(jù)探子那邊的信使說,舞陽公主……舞陽公主她……”
他吞吞吐吐,惹得文恒帝不悅地皺起了眉:“到底如何?”
來人只好低著頭道:“信使說,舞陽公主她……她似乎愛上了南謹淵!”來人立馬伏地不起,冷汗涔涔,以為文恒帝一定要大發(fā)雷霆。
文恒帝瞇了瞇眼,“可真?”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趴在地上的信使感覺到了巨大的威壓。
“確……確實如此,舞陽公主在南謹淵死后,多次暈倒,一度萎靡不振,瞧那模樣,怕是要跟著去了!”
文恒帝負手走至窗邊,聲音不喜不悲:“燕娘因嫉生恨,故意讓連妃摔了一跤,本皇的龍兒死于小產(chǎn)……”
信使聞言心下奇怪道,何時出了這樣的事兒,他好像未曾聽人說過,想必是讓人封鎖了消息,帝皇此番說與他聽,又是為何呢?
文恒帝臉上一派憐憫,眼底卻是野心勃勃:“派人傳密令與她,讓她奪得南竹的皇權(quán),不然,燕娘這罪,還真是不好定吶......”
伏地的人大驚,不禁抬起頭,當他看到皇帝臉上的云淡風(fēng)輕和眼底的野心時,不由得忽然恍然大悟,緊接著就是密密麻麻的寒意爬上了他的脊骨。
“謹遵帝皇密令?!?p> 最是帝皇無情。
外界傳了那么久深受殊榮盛寵的舞陽公主,其實到頭來也不過是文恒帝的棋子罷了。
這顆棋子,應(yīng)是最悲慘的一個吧。
信使嘆了口氣,有些不忍。
可憐的姑娘。
信使退了出去。
“連將軍,本皇不放心他,便煩請你替本皇,跑一趟了?!蔽暮愕坜D(zhuǎn)身,淡然地看著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的連蕭。
連蕭臉上平靜,眼底卻藏著滔天的怒火,嘴上卻道:“是?!?p> 待出了宮,連蕭的臉才陰沉下來,拳頭緊緊攥著。
不得不說,文恒帝的確是個老狐貍。
他一方面由此警告舞陽聽他的話,幫他奪取南竹皇權(quán),一方面又借此控制連家?guī)退\權(quán)。
真是精打細算。
可不說姐姐在他手中,連家也是三代忠臣...他……能反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