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義都呈一字排開陣型,沿著江水東岸向北推進。
行進一天一夜后,已來到南部縣境內(nèi),深入閬州腹地,卻只遇到零星的青衛(wèi)營斥候小隊的騷擾。
而在越過南部縣城后,距閬州城便只有六十里路程。
呂兵心里不免有些疑問,莫非青衛(wèi)營是要在閬州城下決戰(zhàn)?或已經(jīng)向閬州東北方向的山區(qū)里撤去,從而躲避歸義都的鋒芒?
可在閬州城下交戰(zhàn),他們會被腹背夾擊;逃往山區(qū)則更不可能,沒有任何跡象能表明青衛(wèi)營會懼怕歸義都,羅夫子到底到底什么算盤……
很快,呂兵便不用猜想了。
出南部縣城北郊后,西臨嘉陵江水,地勢豁然開朗,只有一些矮小如饅頭的山巒遠遠排列在天邊。此去閬州全是平坦大道。
正前方,密密麻麻的蠕動著的黑點組成了一片黑云,堵塞在這片平坦大道的盡頭。
“停!”呂兵高舉起手臂。
隨之,緩慢而沉重的鼓聲擂響。
立即有傳令兵從呂兵的座下馳出,沿陣線向左右兩邊飛馳,一邊高喊“司馬有令,停止行軍”,收到命令的各部號旗手們紛紛從隊伍里站至第一排,將手中號旗立于身旁,同時不斷喊道:“逾此旗者,斬!”……
全軍停止行軍。
一時間,各色旗幟飛舞,號令聲此起彼伏,馬蹄翻飛,塵煙升騰,兵戈甲胄摩擦有聲……
奇怪的是,這些聲音反倒顯出整片大地的肅靜。
如此肅靜,以至于呂兵能判斷出那些聲音各自來自何處,又將去往何方。
“報!——”
“前方十五里,發(fā)現(xiàn)大批敵軍行蹤?!?p> “報!——”
“偵查到敵軍人數(shù),約三千人,戰(zhàn)馬五百上下……”
斥候小隊相繼帶回前方軍情,呂兵安靜地聽完后,回復(fù):“再探!”
“傳令各隊隊正來我?guī)ぶ新犃?。”“傳令全軍,原地休息,可站,可立,不準臥倒,甲服在身,兵器不得離手?!庇纸舆B下達兩道命令,呂兵走下移動瞭望臺,率先入帳等候。
隨著他的命令傳至軍中,各隊士卒皆偃旗坐下,軍中雜役則忙推著木車、提著拒馬擺在軍陣前方,挖土筑墻,組成一道簡易的防御工事;伙夫們忙著埋鍋造飯,讓這些即將廝殺的士卒們喝上最后一口熱湯,吃上最后一頓飽飯……
他們或許看不真切前方的情況,也不會有斥候來向他們傳遞軍情,但軍中自有口口相傳這種原始卻迅速地消息傳遞方式,——前方便是青衛(wèi)營的主力。
各隊隊正匯至帳中后,呂兵先將斥候探回來的消息不分詳略全部轉(zhuǎn)告眾人。
對于青衛(wèi)營將主力部署在閬州南界,用來與歸義都主力決戰(zhàn),眾人并不意外,呂兵也早已料到,并將其中道理講與大家伙。
目前閬州境內(nèi)有三股歸義都的勢力。駐守在閬州城內(nèi)的唐宗漢部兵力有限,又肩負守城重任,不到必要的時刻不會出城野戰(zhàn),余下黃頭軍和歸義都主力一南一北,青衛(wèi)營一定會將矛頭對準歸義都,因為他們也十分清楚,真正要與他們爭奪閬州的是歸義都,只要擊退了歸義都,黃頭軍便會不攻自退。
羅夫子狡猾異常,又有著大量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自然不可能在這種簡單的問題上犯錯。
接下來呂兵和眾將要商議的,是如何應(yīng)對前面的青衛(wèi)營?
青衛(wèi)營主力傾巢而出,約三千士卒,其中騎兵數(shù)量約五百,全部擺在十五里開外的正前方。四周無伏兵跡象。這片地帶一眼望穿,也沒有可埋伏的地方……
眾將開始紛紛獻出建議。有的主張堅守待援,等黃頭軍到來后再南北夾擊;有的主張趁軍隊剛來,士氣正盛,主動向?qū)γ娴那嘈l(wèi)營發(fā)起攻擊;有的則建議敵眾我寡,應(yīng)避其鋒芒,先退入南部城內(nèi)……
爭論過于激烈,因為有人因意見相左而爭吵起來。
呂兵任由他們爭論,并不干涉。
任何一個將領(lǐng),在率兵作戰(zhàn)前,都務(wù)求“知己知彼”四個字。
但在古代的信息偵查技術(shù)條件下,要做到“知彼”太難了,因而“知己”就顯得格外重要。
呂兵現(xiàn)在任由他們爭辯,并讓他們在爭辯中闡釋各自的理由,便是在“知己”,他要了解各支隊伍的武器裝備和備戰(zhàn)狀況,包括他們的戰(zhàn)斗意愿等等。
等大家爭得口水都干了,呂兵也對各隊的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再站出來叫停了爭論。
帳內(nèi)重歸安靜,呂兵給出了他的決定:“傳我將令,一個時辰后,主動出擊。”
持穩(wěn)重觀點的將領(lǐng)立即就要表達反對,被呂兵揮手制止了?,F(xiàn)在他已經(jīng)做出決定,便容不得任何人再來質(zhì)疑。
“誰愿意擔任此戰(zhàn)的先鋒?”呂兵問。
“我!”“我!”“我!”……
宋華、史東和林季三人幾乎同時應(yīng)道。
宋華和史東從一開始就是主戰(zhàn)派的代表,林季剛才是屬于穩(wěn)健派,他此時愿意出任先鋒,更多是因為他是呂兵的嫡系部屬,呂兵派下來的任務(wù),他當然得搶先報名。
呂兵從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后,最終選定了出戰(zhàn)意愿最堅定的宋華為先鋒。
確定了戰(zhàn)略后,接下來便是具體的戰(zhàn)前部署。
呂兵先細化了宋華的職責(zé),讓他從所屬的前隊和右隊中挑選出一百名精銳,充任跳蕩兵,一個時辰后向正面敵軍的右翼發(fā)起沖鋒。
然后再向其余各隊明確職責(zé)。
各隊均需做好時刻投入戰(zhàn)場的準備。若宋華的先鋒部隊沖散了敵軍陣型,要能第一時間掩殺出去;若宋華部傷亡過大,或遲遲不能攪動敵軍的陣腳,其余各部則要掩護他們回來,同時防止敵軍趁勝追擊。
眾將領(lǐng)導(dǎo)自己的任務(wù),出帳各自回隊準備。
呂兵又召了兩名斥候進來,讓他們各帶上兩匹快馬,以最快的速度尋找到東線的黃頭軍。將這里的情況告訴他們,并帶去呂兵的口信,希望他們能急行軍向南線靠近,從背后攔截青衛(wèi)營。
諸事吩咐完畢,呂兵也走出了中軍帳。
大戰(zhàn)在即,他沿用以前在現(xiàn)代軍隊里的習(xí)慣,去各處陣地巡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