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過心一,時默剛才說的沒錯。在他受傷這件事上,你還是第一個這樣的說的人?!?p> “是嗎,那別人都怎么說的?”
陸劍軒笑了,“他們都在說,還好沒有傷到臉,不然留疤可就麻煩,糟糕了。”
艾心一不禁呵呵笑起來,“他們也過于夸張了。臉上有一點疤痕根本沒什么,因為這是完全可以解決的事情?,F(xiàn)在醫(yī)療技術(shù)這么發(fā)達(dá),去掉疤痕是一件多簡單的事。凡是有解決辦法的事情都不麻煩,不可怕。即使是那些無解的事,都還有一個終極解決辦法呢?!?p> 聽她這樣說,時默不由微微蹙眉,不解的望著她道:“心一,你這說的有點矛盾啊,既然是無解,又哪來的終極解決辦法?”
“是啊,心一,你這又是什么觀點?”
“我說的無解是指事情從方法層面上找不到任何解決辦法,比如失去最珍視的某種東西,或是無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某種東西。尊嚴(yán)、事業(yè)、名利、地位,很多很多。它們往往都是絕望而無解的。面對這樣的情況就需要終極解決武器了?!?p> “那是什么?”陸劍軒被她的話弄得云里霧里,十分好奇。
“心態(tài)呀!”她提高語調(diào),那表情似在嘲弄兩個男人的遲鈍。“心態(tài)好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闭Z畢,她捂嘴偷樂。
??!
陸劍軒瞪眼瞧著她,還以為她會說出什么聞所未聞的好辦法,原來就這平平常常的兩個字。須臾,他朗聲大笑。
時默的唇邊掛著迷人的微笑,“心一,真是服你了,把簡單的道理說得這樣扣人心弦。”
“你怎么不說我是在故弄玄虛?”艾心一樂呵呵的。
“心一,”陸劍軒斂住笑,“你確實在故弄玄虛。不過,這玄虛弄得有點道理?!?p> 本想著略微坐坐就離開,卻被兩個男人強(qiáng)力挽留,艾心一只好多待一會,又一起用過晚飯,陸劍軒才把她送出醫(yī)院。
有月光的夏夜總是愜意的,哪怕一個人的漫步也會有種孤獨的浪漫。
各式各色的光源變臉?biāo)频脑谌巳褐袩o聲吆喝,賣力炫耀,試圖吸引更多的目光??上О倌陙?,無論世間的燈光怎樣的花樣百出,人們最鐘愛的依舊是夜空中那一輪,或圓或缺本身根本不會發(fā)光的明月和遙不可及的璀璨星河。
艾心一坐在公車站臺里冰涼的金屬凳上,望著皎潔高懸的明月,腦海里蹦出好多關(guān)于它的優(yōu)美詩句。古時那些天才詩人對它的贊美毫不夸張,它就那么不爭不搶站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相伴于星辰,無與倫比,美到極致,美得驚心動魄。
快中秋了,下午在超市里還看到貨架上擺放著各種月餅。商家已在提前醞釀節(jié)日氣氛,感覺中秋可以過好久呢!
不過,時間也真夠殘忍,好像莫名其妙就把人們拉到某個節(jié)點上。無論到來還是離開,總是招呼都不打一聲。如果不是人們自己給每個日子畫上符號,貼上標(biāo)簽,還真是連它的痕跡都看不到。
手機(jī)鈴聲突然響起攪擾艾心一的思緒。她從背包里拿出手機(jī),來電顯示是顏申的電話。她按下接聽。
“心一,諾諾她一直在哭,我安慰了半天好像也沒用。你能不能過來一趟?!彼曇艏鼻?,似有些無奈。
她眉頭一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電話里沉默片刻才回道:“你過來再說吧!”
心里記掛著孩子,艾心一趕緊從站臺下來,伸手?jǐn)r下一輛出租車,直奔顏申家。
諾諾蹲在兔籠子面前,小臉蛋上掛著淚痕,還在抽抽噎噎?;\子里往日蹦跳可愛的兩只白兔一動不動的躺在里面。
看到艾心一過來,顏申站起來把她拉到一旁,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回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兩只兔子莫名其妙的死了。諾諾看到它們的樣子就嚇哭了,張姐解釋半天,她卻哭得越發(fā)厲害,而且怎么都不肯離開那個兔子籠。我給她解釋也沒用,只好求助于你。”
艾心一沒說什么,只讓顏申去拿小凳子過來。須臾,顏申和張姐手里都各自拿著兩張小凳子走過來,站在艾心一面前,等她吩咐。
她只接過顏申手里的兩張凳子,放到諾諾身邊,她自己在一張凳子上坐下。
顏申明白她的用意,接過張姐手里的一張凳子,也在一旁坐下。張姐見好像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拿著用不上的凳子轉(zhuǎn)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我的家鄉(xiāng)有一條小河,春天的時候河邊會飛來很多漂亮的燕子?!卑囊蛔谥Z諾身邊,看著兔籠,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諾諾聽?!八鼈冇袝r候會貼著地面飛,有時候又會飛到高高的樹上。有一天,我和同學(xué)放學(xué)回家,路過小河,看到河邊的沙地上有一只小燕子不停的在撲騰翅膀,我們就急忙跑過去看?!?p> “那只燕子怎么了?”諾諾不知什么時候已停止啜泣,正淚眼朦朧地看著艾心一。
一旁的顏申舒口氣,換了個坐姿繼續(xù)聽她說。
“來,”艾心一伸手把諾諾拉起來,拿出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濕紙巾輕輕擦拭孩子臉上的淚痕,然后把另一個凳子移到自己跟前讓諾諾坐下。
“那只燕子的翅膀被折斷了?!卑囊焕^續(xù)道。
“那怎么辦?”諾諾揚著小臉問。
“如果是諾諾會怎么辦?”
偏著小腦想了想,回道:“給它上藥?!?p> “對,諾諾真聰明。當(dāng)時我們把燕子捧在手里,趕緊回到我家。我們在它受傷的地方上了藥,用紗布把它的翅膀纏好,把它放到一個盒子里。”
“那后來呢?它是不是傷好后就飛走了?”
“沒有。雖然我和同學(xué)每天都給它換藥,但兩天后它還是死了,就和你的小兔子一樣失去生命,變得一動不動了?!?p> 諾諾神情訝然,“你們也哭了嗎?”
“是啊,我們哭了好久呢!”艾心一并沒有刻意表現(xiàn)出悲傷,一副很平常的樣子。
但孩子的眼神卻黯淡下來,很傷感地說道:“我不喜歡‘死了’。阿姨,能不能‘不死’?”
艾心一笑了笑,溫柔地望著她,“諾諾,凡是生命都有周期。比如,我們身邊的小花,凋謝了說明它的生命周期結(jié)束了。即使明年花再開,也不是原來的那一朵花了。”
“那我媽媽是不是死了?”
諾諾稚氣一問讓顏申的心忽地一沉,蹙眉看向深黑的天空。
“沒有??!”艾心一把孩子輕輕摟在懷里,“媽媽只是進(jìn)入深度昏迷,可她還有心跳,還能呼吸。諾諾也看見了,媽媽的床頭上還有監(jiān)護(hù)儀呢?!?p> “那我媽媽什么時候才會醒過來?”
心忽地一緊,艾心一柔和的臉龐閃過一絲憂傷。該怎么回答孩子?片刻后,她微笑地望著孩子道:“諾諾,我不是醫(yī)生,不能給你準(zhǔn)確的回答,但我想應(yīng)該不會需要太久。有些事情需要我們耐心等待。現(xiàn)在,”她換上輕松的語氣,“我們要想想該把小兔子怎么辦,諾諾有沒有好辦法?”
孩子望著她,搖頭。
“那你猜猜我們當(dāng)時是怎么安置小燕子的?”
諾諾輕聲道:“我猜不出來。”
“我們把小燕子放到盒子里,然后拿到河邊挖一個坑把它埋到泥土里。因為那里是小燕子喜歡的地方?!?p> 諾諾眸色一亮,說道:“那我們把小兔子埋到草地上吧,它們一定會喜歡那里。”
“好啊,不過,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我們明天再去找地方好不好?”
“好?!焙⒆拥谋瘋坪跸Р灰?,心情明朗起來。
“諾諾,那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該去休息了?”艾心一提醒道。
“阿姨,你能不能再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
“那你要答應(yīng)我,再講一件事就睡覺?!?p> 小腦袋滿意地點了點。
艾心一拉著諾諾,顏申跟在旁邊,三人一起回到孩子房間。
待諾諾睡著后,艾心一關(guān)上床頭燈,和顏申一道退出房間,來到外面走廊。
“心一,”顏申側(cè)身望著她,“今晚能不能留下來?”
艾心一看著他,目光里透著不情愿。
顏申又趕緊加一句:“你不是答應(yīng)諾諾明天要去處理兔子的事嗎,這一去一來太麻煩,不如留下來?!?p> “我不嫌棄麻煩?!彼柭柤?,根本無所謂。
“你又不是第一次留在我家,何必這么客氣生分?”顏申難掩失望,雙眸里的期待也沒藏住。“那些換洗的衣服你不用擔(dān)心,房間里都有,新的?!?p> 還糾結(jié)什么,快走?。e忘了你只是路過。艾心一狠下心,咬咬牙,沖著顏申干笑,“還是不太習(xí)慣。我明天再來吧!”語畢,她自顧邁步朝前。
“心一,”顏申突然伸手抓住她手臂。那力道大得足以絆住她的腳步,艾心一自然沒法站穩(wěn),一個側(cè)身向顏申倒去。
顏申雙手本可以只是抓住她的臂膀,但他卻迅速換個姿勢讓她穩(wěn)穩(wěn)倒向自己懷里,那動作似乎像是為了她的安全才要抱住她。
和眼前男子的距離近在厘米之間,艾心一聽到了自己狂亂的心跳,感覺臉頰在發(fā)燒。男子急促溫?zé)岬臍庀⒃诙虾筒鳖i間游走,有種麻酥酥的感覺。她毫不遲疑的從他懷里迅速掙脫,立在他面前,眉眼間掛著怒氣,“顏申,你忘了我對你說過什么?”她氣息微急。
“那只是你的說法,不是我的。我就是······”
“顏申,”艾心一立馬打斷他未出口的話,蹙眉急言道:“你什么都不要說。我先走了?!彼崎_他,急匆匆跑下樓。
看著她逃也似的身影,顏申氣憤又無奈,恨恨的搖頭嘆氣,又緊緊追上去。
逃出顏申家的艾心一幾乎是一路小跑。奈何腳步?jīng)]有車輪快,很快她就被開車的顏申追上。
“艾心一,上車!”車?yán)镲h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似不容反駁的命令。
艾心一頓住腳步,咬著唇。我才懶得和他生氣,搞得我們好像情侶吵架似的。切!
她揚著不屑的臉,打開副駕駛車門坐進(jìn)去,也不看他,低頭系安全帶,然后側(cè)身扭頭看向窗外。
顏申肅著臉,亦不說話,緊握方向盤,目光直視前方,輕踩油門駛離了靜謐的小區(qū)。
車內(nèi)一路靜默。
微風(fēng)輕柔,在一點點吹散艾心一心頭的慌亂和擔(dān)憂。還好及時制止了他沒說完的話,不然一切就全亂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完全超出最開始的計劃,她害怕這種快要失控的狀態(tài),害怕自己被別人改變,也害怕別人被自己改變。
偷偷瞄眼顏申,肅著的俊顏竟然毫無緣由的讓她的心再次亂了節(jié)奏。怎么回事?你是傻還是蠢?她不停暗自深呼吸,在心里不停的責(zé)罵自己。
來到公寓樓下,艾心一恢復(fù)周全的禮貌,和顏申道別后下車離開。顏申也出奇的平靜,只是笑笑,什么也沒說。
沒事,一覺醒來,生活還是原來的樣子。
果然,第二天再見面,兩人又恢復(fù)往日的相處模式,仿佛昨夜發(fā)生的不愉快就只是一個臆想的夢。
*
你來陪陪我吧,太無聊了!
收到時默信息的時候艾心一正坐在回家的地鐵上。身旁的溫堯看到她自顧微笑的樣子不禁好奇的問她在笑什么。
“沒什么,在笑一個朋友發(fā)的信息?!彼讵q豫該不該和溫堯說自己認(rèn)識時默是因為陸劍軒才認(rèn)識的,和他成為朋友是意料之外的事,但也僅限于此??伤窒氲綍r默畢竟不是普通大眾,說了會不會有什么不妥。猶豫一會還是決定暫且擱下不提。
“不會是一個愛慕者吧,看你笑的那樣曖昧?”溫堯打趣道。
艾心一將手肘擱在她肩頭,瞅著她,一本正經(jīng)的低聲說道:“我不需要別人愛慕,只要你喜歡我就好了。”
溫堯噗嗤笑出聲,“我才不要喜歡你,我有男人了?!?p> 艾心一捂嘴笑,“呀,什么時候這男朋友變成男人了?”
啪的一聲,溫堯在她手背上輕輕打了一下,“你又想開始說道理了?”
“這還用說,區(qū)別不是很明顯嗎?”
兩人頭挨著頭,一面說話一面低笑。
每到周末,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顏申總會提前約艾心一??蛇@一次晚了一步。艾心一下午已經(jīng)答應(yīng)時默周六再去醫(yī)院看他,只能推掉顏申的邀約。
“那就周天吧!”顏申趕緊換時間。
“剛和溫堯說好這個周天陪她出去辦事。”艾心一沒有半分猶豫立即拉出溫堯做借口。這段時間,她覺得自己和顏申走得太近,必須要拉開距離。至于諾諾那里,并沒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顏申一定會照顧好她。況且,他們每周都會去療養(yǎng)院,她外婆也會陪著她。
“心一,我希望你不是找借口在躲我?”失望的語氣里有不小的質(zhì)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