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熱,許久沒有下雨了。車輛飛馳而過掀起的塵土與鬢角的汗水黏在一起。
李梓巖坐在馬路牙子邊上,她身后就是記憶中家里的老房子。
因為年久失修遇到下雨天屋內(nèi)就要開始漏雨,她記得兩年后為了重新修建這兩層小樓,自己也掏空了僅有的1000塊錢。
斑駁的木門被推開,徐梅的臉出現(xiàn)在了門口。
她皺著眉看著坐在馬路牙子的李梓巖喊道:“你傻了?剛剛叫你你沒聽見?”
李梓巖起身走了過去,此時的徐梅要比自己記憶中的她年輕多了,常年農(nóng)活讓她的皮膚黝黑眼角帶著些許皺紋,可頭發(fā)依舊濃黑。
看著眼前的徐梅李梓巖很難把她與當(dāng)時癱瘓在床瘦成骷髏的人聯(lián)系了起來。
“你干嘛這么看我?”徐梅皺眉有些不耐煩
李梓巖垂下眼簾掩蓋中沸騰的情緒:“我在想事兒?!?p> 徐梅左右看了看:“你才多大有什么事兒?快過來,我一會要去碾玉米,你在家里守著你弟弟,別讓他玩火?!闭f完推著一輛獨輪車,上面放著一大袋40斤重的玉米離開了院子。
李梓巖回頭,目光一點點撫摸過這記憶中的家。摸了摸自己的臉,伸出手在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疼!
看了好一會才推開門走進(jìn)屋。
自己小弟李星祖正在堂屋的桌子前寫寫畫畫,地上都是他亂丟的紙張。
看見自己大姐進(jìn)來,李星祖眼睛都沒抬直接說:“我渴了給我倒水,要甜的。”
李梓巖沒動,盯著李星祖目光復(fù)雜至極。
李星祖等了一會見李梓巖一動不動滿臉不耐煩的抬起頭看著她,提高聲量:“我說我渴了你耳朵聾了么?”
李梓巖看著他大吼的樣子有些感慨,是了。這才是她映像中的小弟。那臉上的張狂獨尊的樣子與自己記憶中的他一模一樣。
李梓巖依舊沒有動,走到旁邊的板凳坐下:“你渴了你自己去倒水?!?p> 李星祖站了起來盯著一動不動的李梓巖一臉不可置信。
李梓巖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你渴了就自己倒水喝,聾了?”
李星祖抓著手中的鉛筆就想往李梓巖身上丟,李梓巖的動作比他更快,一把抓住他的手冷冷的看著他:“再說一遍,你渴了就自己去倒水喝。”
現(xiàn)在的李星祖只有八歲哪里是十五歲李梓巖的對手?拉扯的疼痛然讓他哇哇大叫??衫铊鲙r不為所動就這么抓著他。
“疼,疼。放開我你這個死妖婆,等媽回來了我告訴她讓她打你?!?p> 李梓巖心想如果是真的十五歲自己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迫放開手,到不是怕被打而是每次面對李星祖的時候徐梅總會哭??上F(xiàn)在面對的不是十五歲懵懵懂懂的李梓巖而是活了一輩子鐵石心腸的李梓巖。
“你要告就去告吧,我也正好把你每天早上把雞蛋給鐵柱吃的事情告訴媽媽?!?p> 鐵柱是家里養(yǎng)的看家狗。家里五口人每天早上只有李星祖能夠吃到一個雞蛋,徐梅的確偏心他但徐梅更心疼錢,全家都舍不得吃的雞蛋要被她知道兒子盡然給了狗就算李星祖是她的寶貝疙瘩也少不了一頓揍。
李星祖怕了,他用力掙脫了李梓巖的控制跑到桌子對面瞪著她不說話。
李梓巖懶得李星祖身上浪費時間,她現(xiàn)在頭腦一片混亂十分需要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想想清楚。
李星祖盯著自己的大姐,發(fā)現(xiàn)她確實不搭理自己后也慢慢坐回桌旁。
時間過得飛快,太陽西落時徐梅推著兩袋玉米面走了進(jìn)來。
她進(jìn)屋喝了一口水看見李梓巖坐在板凳上不動眉頭就皺了起:“你說你這么大姑娘了眼里怎么一點活兒都沒有?不會先把飯熱上?一會你爸他們回來吃什么?”
李梓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徐梅被這眼神嚇了一哆嗦本能的后退了半步,心想這大丫眼神怎么跟狼崽子一樣?
李梓巖站起身頭也不會的說:“我出去一會?!?p> 說完便走,徐梅跟在后面罵道:“你這野丫頭也不知道來幫忙?養(yǎng)你這么大懶得出奇,我看以后誰敢娶你!”
走在街上,看著周圍陸陸續(xù)續(xù)的工人收工回家,每個人從李梓巖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李梓巖都會把目光放在他們臉上,仿佛這樣仔細(xì)辨認(rèn)每個人確認(rèn)他們真的是活人后她才能確定自己真的回來了。
李梓巖的家住在南方內(nèi)陸的一個小鎮(zhèn)上,90年代的小鎮(zhèn)還保留著上世紀(jì)的傳統(tǒng),一條馬路便是小鎮(zhèn)的中心街。
兩邊的街道上開了幾家個體戶,大部分都賣一些日常用品。
李梓巖翻了翻口袋找出了五毛錢,努力回憶她都想不出這錢是怎么來的。
以徐梅吝嗇的性格這錢絕對不可能是她給自己的。從小到大她從沒有得過任何零花錢。直到自己出來打工開始領(lǐng)工資的時候她才明白自己花錢是一種什么感覺。
“梓巖,梓巖?!?p> 聽到有人叫自己李梓巖回頭,看見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姑娘朝著她跑了過來,姑娘身后還拖著一個巨大的垃圾編織袋里面裝著大大小小的塑料瓶,一路拖著乒乒乓乓引得路人紛紛側(cè)目。
這姑娘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就這么拖著這巨大編織袋跑了好長一段路。
“梓巖,我剛剛叫你你怎么不回話呢?”姑娘臉上全是汗,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臟。但她的臉卻笑得像太陽。
看著她李梓巖的記憶回籠試探性的開口:“朱曉?”
朱曉:“嗯,怎么了?”
看著這三十多年未見的好友李梓巖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她忍住沸騰的情緒說道:“你拖著這些垃圾干什么呢?”
朱曉瞪大眼睛看著李梓巖奇怪的說道:“梓巖不是你說你要去籌學(xué)費么?還是你帶著我去撿垃圾的,你不會忘了吧?”
李梓巖想起來為何身上會有五毛錢了。
十五歲,對,就是這十五歲,她生命的轉(zhuǎn)折點。
今年因為家里情況不好,她輟學(xué)了。還有三個月她將無緣校門起身收拾行李南下打工。
而現(xiàn)在賺錢是她的最后一搏,她想趁著暑假把學(xué)費賺出來,這樣她就有借口繼續(xù)讀書了。
李梓巖一把抓住朱曉激動問:“除了這個我應(yīng)該還有錢在你那里吧?”
家里她是不放心的,有李星祖那個小子在不管藏在哪里都有可能會被翻出來,而她唯一放心的藏錢地方就是朱曉這里。
果然朱曉點點頭:“有六十塊錢,是我們一個夏天的努力呢?!?p> 李梓巖記得現(xiàn)在高中一個學(xué)期學(xué)費300塊外加200塊的學(xué)雜費一共要交500,想著朱曉那里可憐兮兮的六十塊李梓巖皺起了眉頭。
朱曉明白李梓巖在擔(dān)心什么,她拍拍肩膀笑道:“別擔(dān)心,我們努力努力一定能夠把你學(xué)費攢起來的?!?p> 李梓巖看著自己這個最好的朋友,眼眶一紅伸出手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