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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無天涯孤客

第六章:一筆一鋒,誰是掌控者?

雁無天涯孤客 長生再彎月下 2108 2021-06-16 22:41:42

  嗡——!

  大廳之內(nèi),項流搭箭開弓,神色冷峻,周身散寒。

  那箭頭徑直對準(zhǔn)武觴,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此時,門外三人輕聲交談,半掩的木門被寒風(fēng)吹開縫隙,呼嘯而入的寒風(fēng)吹滅了屋內(nèi)蠟燭。

  屋內(nèi)一片死寂,唯有弓弦繃緊、似要斷裂的絲絲聲響,仿佛奪命時針倒計時。

  咻——!

  利箭脫弦而出,鋒芒一閃而過,悶哼一聲,箭頭深深扎入門檻,隨后箭身竟猛地炸裂兩半。

  次日,三千甲兵浩浩蕩蕩地踏入項家山腰。

  領(lǐng)頭之人身高九尺,身形魁梧,宛如巍峨小山。

  他腳踏烏金黑毛馬,馬背之上,背負(fù)鎮(zhèn)國巨劍,劍眉修長,竟延伸至心間,國字臉,方正威嚴(yán),不怒自威。

  項申、項流等一眾族人早已在宗門靜靜等候。

  此人項籍,有項羽之威。

  千千敵寇,取敵首級如探囊取物,戰(zhàn)功赫赫,備受稱贊。

  常與人杰張廣相稱,后廣身死,他便成為第一戰(zhàn)將。

  項籍在馬背上向父親項流拱手行禮,其眉宇間英氣不凡,舉手投足間盡顯豪杰。

  “既然回來了,就多留些時日吧?!表椓髡f道。

  “不了,大禹三過家門不入。我等也是在鄰旁做事,如此這般,也算是給兄弟們一個交代。”項籍回應(yīng)道。

  “怎么就……罷了,罷了。”項流無奈地大手一揮。

  項申見狀,驅(qū)馬入列。項籍雙腿一夾馬腹,跨上大馬,舉起巨劍高指向天大聲喊道:“向族親們致歉了!”

  中原爭霸,杜慨掃六勢,平南方,號全王,四海皆入,通人和,講政事,被外人稱道。

  達(dá)朝草原鄰立三十年,雖封達(dá)王,但旗下三十二路騎兵各懷鬼胎,內(nèi)憂外患,不敢進(jìn)舉,爭中原。

  源宮占西,常與異族共處,西北苦寒,地廣人稀。

  戈界在前,東西分列,如長龍橫亙西北,是古時殺人組織,雖是大族,暫無稱雄之意。

  項軍,山東崛起,四方征戰(zhàn),達(dá)朝年年敗退,雖未反撲,但始終無法根治。

  于是,項籍、項申轉(zhuǎn)至中原作戰(zhàn),爭西討南。

  七年來,項軍宗族之理,飽受詬病,項籍二人雖有心整改,但局勢已定,退路斷絕,只能孤注一擲,爭奪中原。

  然而,五年時間,不僅沒有進(jìn)展,反而有所敗退,爭雄之心日漸消退。

  三十國家、上百宗門。

  如今,宗門減半,國家七七兩兩,已成大合之勢。

  爭天之勢只有三方勢力,達(dá)朝天子將在西北失蹤,達(dá)國威風(fēng)不再,只能自保。

  四十年風(fēng)雪苦寒,百般流血,橫尸遍野。

  刀槍爭鳴,忘川結(jié)冰。

  四十年鴨群橫叫,嘶吠啞伶,水波濤濤。

  山水竹葉,盡成兵器。

  大爭之勢,巧問末尾,百姓得以喘息。

  且說項莊,項修失蹤一月有余,戰(zhàn)事又緊急,族內(nèi)也沒了他的消息。

  項軍取走軍糧,莊內(nèi)一片蕭條之景。

  百姓心中多有哀怨之情,然而項籍威名,無人敢將這股怨氣撒在他的身上。

  如此苦了武觴,他雖被接入項族,卻成了眾人詆毀之物。

  項莊戒備森嚴(yán),亂世殘留,威嚴(yán)尚存,項軍大多轉(zhuǎn)戰(zhàn)中原,在這種情況下,沒人敢輕易出門。

  說來可笑,項莊采購落到了武觴的頭上。

  那頭黃牛眼神渾濁,看上去也沒幾年活頭,有小司跟著武觴,既是項流安插的親信,又是當(dāng)日送回項修之人,如今又跟著采購了,是為一則笑話。

  是日,黃昏入定。武觴久坐門廳,拜入黃昏。

  他所住之處較為偏遠(yuǎn),中間鮮有人往,唯有凄清鳥鳴相伴,倒也落得清凈。不遠(yuǎn)處便是倉庫,零星差時,或有人進(jìn)出。

  “你可有什么心事?”

  緣梅隨著家丁走進(jìn)院內(nèi),瞧見武觴坐在長廊,晚霞余暉映紅了他的臉龐,心中不禁疑惑。

  跟在后面的家丁無言跟隨,前幾日,就有幾個人在背后悄悄議論武觴,結(jié)果都被撤職查辦了,他們可不敢得罪這位姑奶奶。

  說來也怪,自從這小子進(jìn)入項家,小姐就仿佛著了魔,以前三五年才路過的倉門,這幾日卻是天天來。

  項流也曾吩咐過,若無什么大事,不用去管。

  “哦,今天是十五,夜晚黃月嬋娟?!?p>  緣梅煞有介事地擺擺手,在武觴身前坐下。

  這幾日,緣梅每每經(jīng)過,都會小坐一會兒,不知為何,每當(dāng)遇到武觴,她便會莫名地心生歡喜,那是一種沒來由的愉悅之感。

  她知武觴雖有供給的糧食,但都是粗糧混水,難以下咽,于是,她每次都會悄悄帶些甜點過來,不過沒有許可,也是有限。

  閑聊之時,她得知月初十五,明月正圓,武觴都會在長廊上跪坐到黃昏結(jié)束,望著那月亮發(fā)呆。

  她也不能多待會,畢竟家中父親,雖沒明說,也不會允許她在外太長時間。

  “春芬,天氣轉(zhuǎn)涼了呀,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坐一會兒?!?p>  “怎么?我坐一會兒都不行?難道你有什么急事?”

  緣梅氣鼓鼓地說完,見那武觴不吭聲,便一甩衣袖,轉(zhuǎn)身離去。

  武觴見她走遠(yuǎn),望著日落西山之景,不禁嘆道:“夜晚深月,總是悲涼?!?p>  酒杯入前,似在訴說人生苦短。深月孤寒,武觴獨守著這輪的清月,腦海不時響起白狼呢喃。

  這酒雖渾濁,但度數(shù)不高,傷不了身體。

  這些都是項修留給他的,文人墨客的灑脫,他也曾向往。

  但風(fēng)霜枯葉,枯葉沒有養(yǎng)分,這個冬天要怎么度過?灑脫一時,塵沙沾衣,又怎能輕易揮去?

  這月亮太圓,入不了別的東西,仿佛一字字入魂般嵌入他的腦袋,為何世間糟橫不斷,陳規(guī)陋習(xí)頑固,百姓渾濁不堪,幾日采購,街邊乞丐者,好強明貞者,無不罪惡,無不心沉。

  冷眼盡受,悲痛大與心死,每到深夜,寒風(fēng)呼嘯,怎能入睡?又怎能心安?

  但想圓恨,心中何時不想,但恨意何來,就像這圓月,雖明亮皎潔,卻身處黑夜,何時能讓人欣慰,何時又讓人心寒?大苦多于大喜,沉默多于哀傷。

  苦酒入喉,一曲寒江孤月照霜紛。

  此時,只有他與這月色相伴,這一刻的安寧顯得如此珍貴。

  兩年,天大旱。裂土飛沙,河枯水?dāng)唷?p>  人們干裂的嘴唇、燥熱的心也被太陽澆滅。

  最早受殃當(dāng)屬無權(quán)者,各自埋怨,沒見多大成效,卻是內(nèi)斗了起來。

  終日大旱,夏膠熱,冬無雪,北方的冬天似枯寒的燕兒沒了水流,夏日黃昏似猛虎不敢直視。

  天災(zāi)人禍之下,天下卻難得地安靜了下來,南北東西都沒了動靜。

  人們紛紛避難,紛爭也平息了。

  暴曬下的尸體、發(fā)臭的綠水,讓人精神疲憊,惹的神經(jīng)匱乏,思緒混亂。

  夜晚,項莊倉門處,一群人舉著火把,火光昏暗,看不清面容。

  其中一人罵道:“都是這畜生惹得我們不得安寧,今天大家一起宰了他!””

  赫然是項牛、項民在人群之中,領(lǐng)頭帶把,指指點點。

  幾人內(nèi)心焦躁,扔掉火把,絲絲木然,痞漏嗜血,不見心中難安,都認(rèn)為自己做的是正確。

  天災(zāi)讓人發(fā)昏,失去理智,尤其是這些無路的人們。而那些有辦法的人,早就躲到陰涼處,喝著特權(quán)水,指責(zé)著老天不公。

  緣梅早已被項籍兩位大哥帶到避暑之地,昏沉一覺,才發(fā)現(xiàn)到了別的地方。

  “對!自從這豎子來到這兒,就沒一天安穩(wěn)日子。”

  “可不是嘛!以前深夜聽到狼嚎,現(xiàn)在想想,說不定就是他搞的鬼,以前不信,現(xiàn)在越想越怕?!?p>  人群議論紛紛,項民向眾人拱拱手,厲聲問道:“他有狼子野心,該不該殺?”

  “該殺!該殺!”

  眾人齊聲響應(yīng),聲音沙啞,喉中含血。

  項牛大喝一聲,踹開倉門,廳內(nèi)門廊的燭光在風(fēng)中搖曳,本就干燥的天氣,此時風(fēng)聲更顯怪異,但他們不管不顧,大聲喊道:“燒死這畜生,順應(yīng)天意,老天就不會怪罪我們了!”

  “好!好!”

  他們是失去理智的野獸、沒有主見的瘋狗、任人擺布的棋子。

  一把——嗵!

  兩把——嗵!

  三三兩兩的火把被扔進(jìn)屋內(nèi),火焰迅速蔓延。

  他們身后陰影在和惡魔低語,眼光畫面是火光沖天。

  人間煉獄,大抵如此,只是沒有哭喊聲,沒有衣衫襤褸的尸體,有的是一群活著卻沒有神智的人,和他們被蠱惑的心。

  咵嚓——!

  半毀的木門被踹碎,武觴踉蹌地跌了出來,熏黑的臉令人憐惜。

  可是吸了狼煙,眼神顫抖,走了幾步,摔倒在眾人腳下。

  人群詫異,不知所措,忽然有人斗膽拿起木棒朝武觴腦袋砸去,一位老者攔住了他:“慢著?!?p>  老者對眾人說道:“天災(zāi)降臨,殺了他就能解決問題嗎?不如把這畜牲綁在西上水的湖泊里,擺陣放柴,燒火祭天!”

  “這主意好!這主意好!”

  “好主意!好主意!”

  眾人紛紛響應(yīng),說干就干,三四個人扛起武觴,也不管他舒不舒服。

  半柱香的時間,眾人把武觴綁在一棵立在枯土上的樹干,確是西上水干枯的河床。

  可憐武觴被綁得太緊,傷口滲出血液,粘稠混黑。

  武觴緩緩睜開眼睛,被熏黑的臉,有些費勁張開的眼睛,那模樣讓人心痛,而他無神的眼神,更讓人渾身發(fā)軟,不禁懷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別被這妖怪迷惑了,我們順應(yīng)天意,有什么錯?——!”

  項民說完,朝天空作揖,看向身后正在擺臺算卦的道士,這是他叔叔,要是這次成功了,自己的身價可就不一樣了。

  他心中還陰毒地想著:你這畜生,讓我出盡洋相,還搶走緣梅,該死真該死!

  隨后,道士手拿桃木劍,念念有詞,捏一把小米朝燭火甩去,頓時火光大盛。

  眾人齊聲夸贊,稱為高人。

  接著,道士雙指掐訣,指尖生火,將火引入一碗雞血中,雞血遇火,燃起幽幽火焰。

  道士端起那碗雞血,陰沉著臉走向木堆,朝著武觴惡狠狠地說:“你這妖怪,可知晦?——!!”

  武觴眼神木然,目光發(fā)散,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哼——!不知所謂!”

  道士向眾人拱拱手,口中念咒,然后把帶火的雞血倒在木堆上,火焰猛地增大。

  道士背對著火焰,緩緩走開,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卻不知有一滴液體落在鼻梁上,他疑惑地看向旁邊,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雨滴。

  “掉……?.——掉雨了!”

  眾人驚愕,緊接著是驚雷炸響,震耳欲聾,空氣中彌漫著樹木燒焦的味道。

  道士被驚雷嚇傻,木然地看著一棵參天枯樹被雷劈斷,朝自己砸來,他竟只是傻傻地笑著,顯然是被嚇傻了。

  嘭——!嚓——!

  “二舅!——!“

  項民剛要沖過去,又是幾聲驚雷,劈斷了幾棵枯樹,把道士埋了起來。

  項民呆呆地跪在地上,瞪大雙眼,說不出話來。

  嘩——!

  大雨傾盆而下,風(fēng)雨交加。耳畔只有雨聲,仿佛失聰一般。

  聽雨的深沉,聽雨的咆哮。

  聽雨的吶喊、怒火、低吟。

  模糊中看到被雨壓低的火苗,雖是大雨,卻沒能徹底澆滅火焰,這火也不是凡火。

  這時,一個身穿斗篷、頭戴草帽的人走向武觴,抽出佩刀,幾下就砍斷了木堆上的繩索,武觴順勢倒在水泊中,大雨如注,仿佛要將他淹沒。

  “是誰!是誰——!”

  項民像瘋狗一樣抽出短刀,連滾帶爬地沖向那人。

  那人扛起武觴,頭也不回,項民的短刀剛要刺向他,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力量,將短刀拍飛。

  側(cè)身回眸,眼神冰冷,仿若要將人吞噬,臉上三四道傷疤,顯得凄慘又蒼老,更添幾分嗜血的恐怖。

  “項……修?——!”

  項民愣住了,被項修的眼神嚇得癱倒在地,渾身發(fā)抖,瞳孔收縮。

  “他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

  卻見項流在不遠(yuǎn)處枯樹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手握長繩弓,背簍并沒有弓箭。

  項修背著武觴,步伐沉重,兩人就像孤魂野鬼,不被這個世界接納。

  煥煥步履,似孤客游蕩,沒了歸家的路,千千思慮,不曾想過,人生如此荒誕無味。單單孤客,盡顯人生蒼涼。

  雨滴落入,似雨似淚?遠(yuǎn)處荒原,被雨水澆出了煙,渾濁難安,似如幻境。

  安水千慮,峰山難移。

  項修拿出酒袋,任雨水澆灌,大口喝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山不逢人人自逢。

  安山百足,凌水難流。

  淡漠眼神,早已沒了來時光彩,一筆一鋒,誰是掌控者?眾人拿起筆鋒書寫,還是只有極個別人能留下筆墨?

  可笑天安,竟忘了回家的路。可嘆人難,盡是在獨木橋上獨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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