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張貼布告
初夏時節(jié)，天微熱，時見光化城南。
慈幼局自籌建至今已過兩月余，在忠順軍大量人力支持下，局院落建完成，內(nèi)置桌椅臥榻一應俱全。
此日，全績與夏氏姐弟在院內(nèi)清掃塵雜。
“全兄長，我們可以住回家中嗎？某不喜歡這里?！毕挠裾Z氣有些沮喪，這空蕩蕩的大院確實不如那土院方寸地，溫馨二字只在于心。
“二郎，這里很快就會熱鬧起來，屆時你可以認識新朋友，一同玩耍，一同學習，讀書識義，成為一個有用之才。”全績已經(jīng)將夏氏姐弟的名字掛在了慈幼局的名錄上，他們在這里的一切開銷都由光化縣衙出資，直至年滿十六，才會讓他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工事，而后到十八歲正式被慈幼局除名。其間教育、起居、衣食皆是單獨立項，每一個都是專人衙吏負責。
“夏二，全兄長讓我們住在何處，我們便住在何處，莫要多言。”夏石兒瞪了弟弟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以免引得全績不喜。
“哈哈哈，無妨，若爾等以后想去土院，隨時都可以。”……
翌日午時，光化縣衙廣發(fā)布告：凡年十八歲以下，六十五歲以上的無家可歸者，皆可去城南慈幼局入住，縣府總管一切花銷。
但事情沒有按照全績預期的方向發(fā)展，布告貼了三日，慈幼局不見一人來報備。
全績無奈之下只得率領衙吏四處走訪，沿街搜尋孤寡，強制執(zhí)行縣府決議。
城東某巷，一戶土院外搭著一臨時木板房，房中住著老夫婦二人。
“不去，誰說老漢沒人管了，這里就是我家，看見了沒有，這院子就是我蓋的?！绷蠞h拄著拐杖，態(tài)度十分強硬，不愿承認無人贍養(yǎng)。
“官爺確實誤會了，這只是到了夏日，住在這木房中涼快，冬天我們還是會搬進院中的?！绷蠇D開口幫腔，說的情真意切。
全績眉頭微微一皺，轉而看向文小小，文小小隨即說道：“主簿莫聽這兩個老芽兒胡言，分明是柳家大郎不愿管他們，將他們逐出了院落，他們被迫無奈才在此處臨時搭房，這左右話語只是為了維護他那不孝兒的顏面，鄰里之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p> “文三，你再敢胡說八道，小心老漢的木棍不饒人?！绷蠞h似乎被戳中了痛楚，滿臉脹得通紅，他辛辛苦苦一輩子，到頭來落個無家可歸，即便如此他還是愿意在這院外徘徊，只期許終了之際，有人給他收斂尸棺，清明寒食兩祭有紙有香。
“編，我讓你們編，那種兒子有沒有都一樣，現(xiàn)在官府幫爾等尋了住處，又給爾等吃食，也沒說以后你們死了進不了柳家祖墳啊，你們怕甚？”文小小意圖是好的，但話語并不好聽，將柳家大郎罵的一無是處，把柳老漢的臉打得啪啪響。
“你你！”
柳老漢氣的火冒三丈，舉起木棍就砸向文小小，文小小閃身躲避到全績身側，且高聲說道：“柳老兒莫要不識好歹，你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家那大郎怎還沒露面？這一墻之隔猶如千里，何故在此找不痛快，乖乖聽了官府安排，以后便有好日子了?！?p> “我打死你！”柳老漢本來已是古稀之年，左右衙卒見其舉杖，也不好出手，生怕一個不小心，鬧出了人命。
“砰！”
木杖結結實實的砸在了肩頭，但人不是文小小，而是全績，全績方才想要好言勸阻，剛做抬手制止，柳老漢的木棍已落下，很明顯氣昏了頭。
“嘶！”全績只覺肩頭麻木，暗道這老漢勁頭不小。
柳老漢此刻也是汗如雨下，陰差陽錯打了縣衙主簿，這人可是一群人中唯一一個當官的：“全主簿，老漢我……我?！?p> “柳老丈，此事到此為止吧，你氣也出了，本官也挨了打，有句古話說的好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守在此處也無益，整日饑迫，心中也不痛快，入了慈幼局并不限制爾等自由，爾等也可以柳家大郎，至于贍養(yǎng)銀兩，二老皆可放心，本官就是主理本縣案件之人，定給二老一個公道。”全績強忍著疼痛和顏悅色的解釋，這種無妄之災他到哪處說理去。
柳老婦連連搖頭：“官爺我們不要錢，我們真的不需要錢，你讓我們?nèi)コ悄献《伎梢?，但求你不要為難大郎?！?p> 平凡處見真章，何為父母，誰又是子女，有些話是說不清楚的，有些情越嘗越苦，但仍有大把人無怨無悔。
“好，只要你們愿意去慈幼局，一切都好說?！比円沧钆绿幚磉@種案件，明明對錯十分清楚，但卻加了倫理綱常，越聽越心煩……
同時，全績又去了城北，將行街幼乞集中在一起，但這個過程耗費了三個多時辰，當然并不是因為人數(shù)過多，而是這些小乞兒心中恐懼，時有逃跑者出現(xiàn)。
街角土場處，幾個衙吏氣喘吁吁的站在眾乞兒四周，領頭者時伴言語威喝：“爾等都在這兒乖乖等著，若是再敢逃跑，某打斷爾等的腿。”
片刻后，全績也牽著一十歲左右的乞兒走到土場，聽見衙吏對幼乞的喝罵并沒有制止，這全是吸收了方才的教訓，給這群不明事理小兒是講不通道理的，越是對他們和善，他們越不往心里去，反倒以為隨性不會受懲處。
“還有幾人？”全績拍了拍幼乞的肩膀，將其推入群體中。
“回主簿，還有七人，文押司已經(jīng)帶人去找了?！毙±艋貞艘宦暋?p> “先帶他們回去，回去后給他們安排一頓肉食，東廂有改裁的衣物，找?guī)准线m的給他們穿上，記住，言語可嚴厲，但不能動手。”全績知道這群幼乞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方式，一時之間難以改變，但他相信慢慢通過惠利的方式，這群小家伙會明白自己的好意。
“是，主簿。”
全績交代完這一切，又去聯(lián)系幾家酒樓，讓他們出幾位價錢合適的師傅，長期供應慈幼局的飯食。
有些事情不做不知道，一做才明白其中的繁雜，全績現(xiàn)在深有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