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多囡走到希望的身前,咚地跪坐下去,唇瓣慢慢靠近希望的耳邊,輕聲說道:“希望,媽媽來接你了。沒有媽媽在身邊,你一定很害怕,是不是?”
等了半晌,沒人回答。
代多囡的眼淚自眼眶中滾落下來一顆。
她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抓起希望滿是猩紅的小手,又道:“是媽媽不好,媽媽千不該萬不該把你交給奶奶帶,是媽媽不好?!?p> 那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不停地掉落下來,代多囡另一只手又輕輕地撫摸著希望的臉,哭著說道:“希望,你睜開眼,看看媽媽,跟媽媽說說話,好不好?”
依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希望只是安靜地,沉默地躺在婆婆的懷里。
一直站在代多囡身后不遠處的隊長心覺不妙,這個女人受的打擊太大,承受不住,腦子有點不清楚了。
他走了兩步,停在代多囡身旁,說道:“代女士,您的孩子已經(jīng)走了?!?p> 他必須要在這個時候打醒這個女人,否則,她不瘋也會傻。
可代多囡只是盯著希望的臉,像是無意識地重復(fù)著隊長的話:“走了?”
隊長的話更狠了:“對,走了,也就是死了?!?p> “死了?”代多囡哭笑起來:“怎么會?”
隊長狠地不留一點情面:“若你不信,就試試他的鼻子,看有沒有氣出來?!?p> 代多囡還真的就這樣做了!
她伸出一只顫抖地厲害的手靠近了希望的鼻子。
她不相信別人的話,只相信事實。
可事實卻是,希望真的沒有一點兒氣息,她完全感受不到他鼻孔里呼出的風。
恐慌,窒息,悲痛,憤怒,各種情緒紛至沓來,幾乎要將她徹底湮滅。
代多囡突然就附在希望的身上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
她的哭聲再加上她婆婆的聲音,簡直是要震聾在場所有人的耳朵。
旁邊的隊長卻安心地輸出了一口氣,只要能哭出來,一切的事情就都好辦了。
但他萬萬沒料到接下來發(fā)生的事一點都不好辦。
只見代多囡哭著哭著突然蹦了起來,對著那個人販子的臉就是一巴掌。
所有人都沒想到代多囡竟然會給人販子一巴掌。
人販子當然也沒有想到,而她更想不到的是這一巴掌的力量之大竟然讓她完全承受不住,整個人一下子偏倒一邊。
更糟糕的是,還沒等她站穩(wěn),代多囡就欺身而上,將她掀翻在地,騎在身上亂打一通。
在場眾人都目瞪口呆地瞧著這一幕。
僅有的幾個警察也不約而同地看向隊長,可隊長只是認真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沒有任何指示,所以,他們也只能按兵不動。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對隊長而言,這樣的一幕,他非常地樂見其成。
對人販子,他有一種固執(zhí)的厭惡和痛恨,若不是這群敗類,他根本就不會失去那個可愛的孩子,也不會失去那個幸福的家。
但他身為公職人員,對他們即不能打也不能罵,能夠依靠的唯獨法律。
只是,法律的制裁永遠也無法消除他心底的痛恨。
所以,他一點兒都不想阻攔,只是眼睜睜地看著,看著被拷著雙手的人販子,被代多囡打的無力抵抗。
代多囡邊打邊怒斥道:“他只不過是個孩子,還那么小,還沒有好好看過這個世界,你為什么要把他推下來?你有什么權(quán)利奪走他的生命?”
沒想到人販子竟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到最后仿佛都沒有了力氣。
她盯著發(fā)瘋似地打著她的代多囡,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連她的聲音都帶著一種奇異的興奮。
她問:“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把他推下來嗎?”
代多囡也同樣盯著身下這個笑得像個瘋子似的女人,眼神冷地像塊冰,甚至帶著一種恨。
她也問:“為什么?”
人販子居然又呵呵地笑了兩聲,滿臉盡是扭曲的嫉恨,但說話的聲音卻輕地仿佛是情人的呢喃:“因為只要我沒有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代多囡實在沒想到,這個女人殺了她的希望僅僅只是因為這樣一個好沒道理又喪心病狂的理由。
可為什么一定要是她的希望呀?
代多囡突然揪住人販子的頭發(fā),滿臉滿眼的憤恨全部砸向人販子,問:“可為什么是我的希望?”
人販子的臉上驀地綻放出一個溫暖而柔和的笑容來,那神情就像是一剎那間切換到了某種幸福的回憶模式,連語氣都變得溫柔起來:“因為當我看見那孩子一個人在商場,并且臉上滿是驚慌和無措的時候,那模樣像極了我死去的兒子?!?p> 下一瞬間,她的語氣又忽然變得憤怒且痛恨:“每當我孩子的爸打他的時候,他就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人販子看著滿臉顯現(xiàn)著不可置信的代多囡,眼里悠而又浮現(xiàn)出悲痛和恨意,她道:“可惜啊,我的兒子最后還是被他那畜牲一般的爸爸給活活打死了?!?p> 她笑了起來,有些陰森森的:“所以,我根本就沒有想要拐走你的孩子,我只是想把他帶回去給我當兒子而已。”
人販子后面的話,其實代多囡根本就沒聽進耳朵里去,她的腦海里始終只有人販子剛開始說的那幾個字“他一個人”,以至于連打人都忘了。
代多囡實在不能理解什么叫做“他一個人”?
若只是希望一個人,那她的婆婆當時又在哪里?
所以,當人販子呶呶不休地說完,代多囡才像是反應(yīng)過來,問道:“什么叫做‘他一個人’?”
人販子盯了代多囡半晌,突然吃吃的笑起來,滿嘴的譏諷:“你難道是個傻子?竟然問我那是什么意思?”
代多囡怎么可能是個傻子?又怎么可能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不相信她的婆婆竟然會放任希望一個人在商場里玩。
代多囡猛然偏頭,眼睛里涌起驚濤駭浪般的憤恨,她逼視著婆婆,問:“媽,為什么希望會是一個人?”
下一秒,她那嘶啞的聲音一下子被拔高到了極致:“你不是帶著希望嗎?為什么最后卻成了他一個人?”
代多囡撕心裂肺地怒吼聲震住了婆婆,也終于將一直處在瞠目結(jié)舌中的傅興寒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