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嚴的京城里,黑色朦朧中的城墻顯得異常威嚴。一隊隊御林軍打著燈籠來回巡邏,因為日夜重復巡邏,看得出多數(shù)人已是非常疲憊,顯得無精打采。
大約二更的時候,張橫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傳來,守衛(wèi)的軍士眼見此景,聽著有些遲鈍和沉重的馬蹄聲,便知道馬匹經(jīng)歷長途奔波是西北軍情來報,驚得睡意全消,連忙將大門打開。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在守城軍士剛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時候,想再次休息的時候,江南省六百里加急的李撞又接踵而來,沖進城里。
李撞看自己的馬受了輕傷,便給馬涂抹了些藥,趕緊往京城送信,不敢延誤。
急促的馬蹄沿著紅墻,朝紫禁城飛奔,馬蹄聲和清脆的揮鞭聲打破了京城的靜謐的夜空。
嘉慶皇帝書房里,嘉慶神色嚴峻地批閱奏章。這些日子,各地送過來的奏折堆積如山,他沒命沒夜地批閱還是處理不完。自接位以來,深感到先皇留下的危機四伏的政局,他打出“咸與維新”的旗號,整飭內(nèi)政,整肅綱紀,誅殺權臣和珅,罷黜、囚禁和珅親信死黨,得以肅清朝政,充足國庫。詔求直言,廣開言路,祛邪扶正,褒獎起復乾隆朝以言獲罪的官員。詔罷貢獻,黜奢崇儉,要求地方官員對民隱民情“纖悉無隱”,據(jù)實陳報,力戒欺隱、粉飾、怠惰之風。然而他逐漸明白,對內(nèi)政的整頓,必須要從根本上扭轉(zhuǎn)清朝政局的頹敗。今日想起來,當年太祖爺一定要棄位出家,的確是心有苦疾,事出有因。他感嘆帝王位之難處,身心之疲憊。批閱奏章中,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到了深夜。
突然,桌案前的蠟燭滅了。
嘉慶吃了一驚,聽到殿外的風聲,抬頭見太監(jiān)總管虞羅哩正迷糊著想瞌睡,嘉慶臉色有些不悅,便將奏折朝桌案一拍。
虞羅哩被驚醒,連忙點亮燈又撲伏在地上:“哎呀,罪過,罪過,奴才該死,請皇上降罪?!?p> 嘉慶站起身,走到虞公公跟前,看著他萎縮的身軀,膽顫的樣子,心里又好氣又好笑。老奴才畢竟侍候過先皇,年紀也大了,日日跟著自己熬夜實屬不容易?!鞍Γ萘_哩,你也老了,跟著朕整夜不睡,也挺累的。起來吧,起來吧?!?p> 虞公公連忙磕頭:“喳,謝皇上,謝皇上。”
虞公公支撐起疲憊的身軀,趕緊將桌前的蠟燭重新點燃。
院外的太監(jiān)見皇上的燭光熄了又亮,驚喜又吃驚。這不是嗎?皇上連日批閱奏章,皇后妃子們望眼欲穿,都盼著翻牌輪到伺候皇上,想著打通關節(jié),賄賂太監(jiān),幫忙打聽通風報信。這蠟燭一滅多少人期盼,這蠟燭一亮又有多少人失望啊。
燭光映照在嘉慶臉上,他眼睛微瞇著神態(tài)疲倦,眼皮子直跳動,幾乎要閉上,接著深深打了個哈欠,用手揉著眼睛。
虞公公端上一碗水來,遞上手巾:“請皇上早點歇著吧?!?p> 嘉慶擦臉喝水后,熱毛巾敷著眼睛,有了點精神,怔怔地看著窗外問道:“虞羅哩,幾更天了?”
“怕是二更天了?;噬夏€是早點歇著,保重龍體要緊啊?!庇莨睦锓浅G宄搅耸裁寸婞c,早就想催促圣上就寢,皇后妃子等急了??墒鞘ド蠈P闹轮镜呐喿嗾拢约阂膊桓掖驍_。嘉慶畢竟年輕氣盛,精力充沛,深夜批閱,有時候也會心血來潮,深更半夜要哪位妃子了,將人叫來伺候,搞得大家都忙亂,看今天情形恐怕是不會了。
嘉慶若有所思:“今兒朕覺得是不太對勁,眼皮一直跳著,總覺得要出什么事???虞羅哩,你說這泱泱大清國會出什么事啊?”說著,嘉慶摸摸自己的眼睛,突然有種預感出現(xiàn)。
虞公公滿臉故作輕松,堆起笑容:“皇上,如今四海平靜,民生安逸,縱然有點小事也沒什么,并不礙大清的根基,您就放心吧?;噬虾楦}R天,不必過于憂慮?!?p> “話雖這么說,但是自從朕接位以來,川陜豫等地教匪猖獗,屢次討伐未見大的成效。朕殺了一個和紳,然而地方各級官吏貪臟枉法依然不絕,加上黃河、淮河兩岸旱澇不斷,這件件事都刺著朕的心,哪一件事不處理妥當了都會釀成大禍,對大清社稷來說將是一場災難。你說,朕能睡上個安穩(wěn)覺嗎?”
嘉慶的話音里顯然是憂心忡忡。
皇宮外響起打更的聲音。宮門處,巡更、守城的軍士也是無精打采,就是站立著,也忍不住想瞌睡了。此時,正是紫禁城最安靜的時候,一身塵埃的川陜清剿大營信使張三飛馬趕到跳下,嘴里一聲叫喊“川陜八百里加急”回蕩在空曠的城內(nèi)。
軍士如夢初醒,惶恐不已,連忙將皇宮里沉重的大門陸續(xù)被打開。
信使疲憊不堪地沖進一扇扇門。
幾乎同時,江南省來的李四也趕到,跳下馬之后幾次摔倒,嘴里不停地嘟嚕著“江南省六百里加急”,艱難地爬起身朝宮里跑去。
被近日朝政的攪擾,嘉慶的睡意很少,正想著辦法,如何來解決當前的問題。嘉慶慢慢走到一幅字前,凝視著“養(yǎng)心、敬身、勤業(yè)、虛已、致誠”這些字,嘉慶的神情非常凝重。
嘉慶看著字幅輕聲念叨著那十個字,思索了一會兒又深沉看著,對他來說,這幾個字是非常重要的,因為這是他的老師高誠寫的,是至理名言,對他接受帝位后的理政產(chǎn)生了積極的影響。
突然,門外侍衛(wèi)高聲稟報:“啟稟皇上,川陜大營八百里加急軍情來報?!?p> 嘉慶怔了怔,眉間閃過一絲驚異,他特許災情和剿匪急報可直接送達自己,同時也送軍機處,可是,他希望送來的是喜訊,而不是壞事。
門外侍衛(wèi)又高聲稟報:“啟稟皇上,江南省送來六百里加急?!?p> 虞公公驚恐地看著嘉慶,臉上禁不住顫抖起來,自己剛剛說了四海平靜,沒想到一會功夫便來了這么多事情。他知道,深夜同時報來兩個加急,那是極少的,想必是出了大問題了。
嘉慶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再一次深沉地注視眼前的十個字,深呼一口氣,猛然回身,兩眼緊盯著虞羅哩,狠狠地點點頭,慢慢地從嘴里吐出句話:“都呈上來?!?p> “喳?!庇莨刎撛谏?,但聲音還顫抖著。
虞公公連忙跑出書房,不一會將兩份奏折小心呈上來。
嘉慶打開奏折仔細看著:“川陜大營軍情突變,教匪數(shù)千夜襲軍營糧庫,致使兩萬擔軍糧盡數(shù)燒毀,大軍糧草斷絕,請求朝廷火速救援?!?p> 還沒看完,嘉慶已經(jīng)生氣地把奏折一丟又拿起另一本奏折,細細念道:“淮河洪水漫流,黑風四塞,雨若懸盆,魚游城閣,舟行樹梢,廬舍為墟,遍地尸漂,江南等地已成澤國,急需朝廷賑災,解救百姓災難……”
嘉慶突然將奏折扔在地上,氣急敗壞:“淮河遭受大災,哪就算是天災吧,可這天災總有頭吧,朝廷年年拔銀子,年年擋不住洪水,是何道理?川陜清剿大營的糧食被燒,而且一燒兩萬擔,兩萬擔啊,籌集軍糧容易嗎?這不就是人禍嗎?勒保這些人在干什么?大清養(yǎng)著他們就是坐吃白飯的嗎?如今這兒急哪兒也急,國庫哪還有銀子去對付?”
嘉慶想到前日大學士高誠所呈報的勘災事宜,他認為必須對嘉慶元年之后的賑災情況逐項勘查,搞清用度,防止賑災形同虛設,百姓受難,影響新政。今日看來,確有必要。
虞公公拾起奏折:“皇上,救災和救兵都是大事,不能延誤啊。是不是請軍機處商量商量,想必他們會有辦法的?!?p> “剿匪大營眼看就要合圍殲滅白蓮教,今日一把火,大軍又不能前進,剿匪大業(yè)要待何時?”嘉慶不屑地笑了笑,“軍機處?好一個軍機處啊,行啊,今兒國家有難了,朕現(xiàn)在就去軍機處,聽聽他們有何良策,走。”
“皇上,今兒太晚了,是不是明日早朝再說。”虞公公知道軍機處的慣例,平日里常有玩忽職守的事情發(fā)生,說不定值班大臣已經(jīng)休息,萬一被皇上發(fā)現(xiàn)可不得了。
嘉慶揮了揮手:“廢話,天都快蹋了,今兒朕睡不著,立刻前去?!?p> 嘉慶說罷快步走出大殿,朝軍機處走去
見此情形,虞公公臉上顯出一陣難以掩飾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