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大家也都算認(rèn)識了,我來說說下一步的計劃。深洲的勢力無外乎三種可能,我們要做的只是查清到底是哪一股。比較棘手的是,從他們對丞相的那次刺殺來看,這伙人的組織性和行動力都極高,所以就靠我們四個人可能有些困難,到時候可能需要離門的力量?!?p> 說著他看了穆禾一眼,得到肯定回復(fù)后,繼續(xù)說道。
“在去深州之前,我們需得去皇城掃清余下的人,否則葉相一旦有失,大端朝堂也不會放過我們。”
“此次我們兵分兩路,陵游和含章負(fù)責(zé)暗中探訪,必要時破了他們的勢力。我和穆姑娘就在他們的視線里進入皇城,牽引他們,屆時兩方相佐,力求一擊即中。不過姑娘需忍一忍,之后我會以離門門主的身份露面,你當(dāng)跟在我身旁。”
聽到此,穆禾也算是領(lǐng)教了他的計謀,連她受傷無法應(yīng)對皇城可能的暗殺這種事都算了進去,果真是心思縝密。
聽到他的安排,陵游和含章都立即下去準(zhǔn)備,穆禾也壓下滿心疑問準(zhǔn)備離開。可她剛打算告辭,京墨的聲音便傳來。
“時間緊急,我們必須在他們下次動手前查清一切,所以穆姑娘的傷只能忍著,若是過程中有任何不適,姑娘一定要提出來?!?p> 聽著這擔(dān)憂的話語,穆禾只是淡淡一笑,開口道。
“公子說的這是哪里的話,大事當(dāng)前,穆禾自然知道輕重?!?p> 說完便向京墨行了禮,離開了。
看著女子遠(yuǎn)去的身影,京墨表現(xiàn)出了失神,低聲呢喃。
“是故意的還是……真的?”
京墨帶著穆禾一路奔波,又轉(zhuǎn)頭去了皇城。只這一路,京墨像是中了邪,一味的同穆禾說話。
“穆姑娘,感覺如何,要不要慢一點?”
“尚可,公子掛念了?!?p> 穆禾淡淡點頭,神色冷淡,看不出什么。
過了一會,不甘寂寞的京墨又開口。
“姑娘是哪里人?”
“居無定所,四海為家?!?p> 穆禾終于看了京墨一眼,面對他的問題,答得謹(jǐn)慎。
“我是皇城人士,不過自從做了這鋒雨閣閣主,也算半個江湖人?!?p> 不顧穆禾的冷淡,京墨樂得介紹自己。邊說邊看穆禾的神色,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么。
“鋒雨閣如此規(guī)模。公子,值得欽佩?!?p> 這話倒像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美,只是說這話時穆禾臉上的表情也沒多大變化,就如同日常敬語般的夸贊,叫人感覺虛假的緊。
“那姑娘是怎么做到離門門主的?離門的明爭暗斗怕比表面看起來兇險很多?!?p> “機緣巧合,公子想聽?”
穆禾這時倒像是來了興趣,看著京墨意味不明的一笑,仿佛只要他敢說好,那她就準(zhǔn)備大說一番。
“額……京墨愿聞其詳?!?p> 明明聽出這是穆禾的推脫之詞,可京墨還是貼了上去。
果不其然,他的話一出口,穆禾的臉色便不大好看。
“色誘、暗殺、下毒、背叛!你能想到的,我都做過。公子還有興趣嗎?”
穆禾的表情掩飾的很好,一瞬間就又恢復(fù)了平靜。只是說這話時,臉上多了幾分玩味。
“生存不易,那些過去的,姑娘大可不必在意?!?p> 察覺到穆禾情緒的低落,京墨也不再揪住這個問題不放。
好不容易安靜一會,他又開始喋喋不休。
“姑娘喜歡吃什么?過一會便到黎安,那里有許多佳肴?!?p> 提起這個京墨的語氣也輕快了幾分,笑意盈盈的看向穆禾,灼亮的視線一時竟叫人無法直視。
“都可。我常年在外風(fēng)餐露宿,早已不拘于這些,飽腹即可?!?p> 這是實話,對于吃的,穆禾真的沒有多少熱情,對她來說,這些東西區(qū)別不大。
“那多可惜。世間美味何止千萬,姑娘這般清心寡欲可不好。對了……”
穆禾的話讓京墨心口一沉,像有絲絲縷縷的酸麻腫脹纏繞他的心臟,將他的四肢都浸染。可是京墨還是笑著,從袖子里掏出一物。
“這是……吃的?你隨身帶著這個?”
穆禾皺眉看京墨變戲法似的拿出幾塊糕點,也是驚訝。
這個人,實在是不像傳言中的那個殺伐果斷的鋒雨閣閣主。
“這是綠豆糕。甜而不膩,而且可以解暑,這個天吃起來正好。姑娘試試?”
京墨興奮的將糕點朝穆禾的方向遞了遞。眼神明亮,宛如急切要向大人尋求肯定的少年。
“多謝公子好意,只是我不喜甜食?!?p> 穆禾點頭致歉,臉上有了一絲京墨看不透的落寞。
“不喜……”
嘴角牽強的笑再也掛不住,京墨斂了眉眼,靜坐在一旁。低垂的羽睫一扇一扇的,遮住了那雙眼里本該有的生氣,看起來很是低落。
“……我不知姑娘不喜甜,倒是京墨疏忽了。你喜歡吃什么,我下次備著?!?p> 穆禾被他突如其來的沉默弄得局促,想開口緩解,卻不知從何說起。還好,這人不記仇。
只是她一口氣還未吐勻,又被他的話噎住了。我喜歡吃什么與你何干!你欲備這些又做什么?
“我與公子萍水相逢,實在不必如此?!?p> 穆禾不知眼前這人是在試探還是做什么,總不該是真心要了解她的喜好,看不透的人讓穆禾一時心煩,語氣也多了不耐。
“萍水相逢……”
京墨細(xì)細(xì)咀嚼這這幾個字,臉色沉了下去。
穆禾見此也未多大波動,他們兩人之間爾虞我詐、虛與委蛇這才正常。
“世道艱難,萍水相逢已是不易。姑娘如此迫切推開我,是在怕什么?”
突然發(fā)出的低笑震蕩著穆禾的耳,她想,這個人情緒收斂的如此快,深不可測!
“我平生無喜好,惟求一活。孝德二十六年坐上離門門主之位,殺人無數(shù)。公子,可還滿意?”
穆禾嘴角噙著笑,眼神卻冷的異常。那雙藍(lán)色的瞳眸,此刻就像風(fēng)雨前的天空,夾雜著烏云,閃爍著難以言喻的混沌。
“在下喜好甚多,卻無一長久。走到今日,手上也算沾染了數(shù)不清的血,可我活的卻比姑娘輕松?!?p> 不顧穆禾眼里的警告,京墨自顧自的說著自己的過去。
“公子好福氣?!?p> 看著京墨張揚的眉眼,穆禾估計他也不會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衣食無憂的少年,見著尚有幾分姿色的異族人,心底那抹征服欲被激起了而已。
無妨,那么多骯臟都走過來了,不差這一件。
穆禾吐了口濁氣,手按著腹部,淡淡的恭維對面之人,順勢將頭轉(zhuǎn)向了窗外。
“不是我好福氣,是姑娘將自己裹得嚴(yán)實。不妨走出來看一看,也許會發(fā)現(xiàn)許多?!?p> “看山河瘡痍、橫尸遍野?還是看貪官當(dāng)?shù)?、民不聊生!沒有一個人不渴望活在陽光下,可是上天從來不公平?!?p> 穆禾說的是現(xiàn)在的大端,被葉相苦苦支撐卻依舊腐爛的無可救藥的大端。
“所以這個國家需要像葉相那樣的人。姑娘雖然嘴硬,可此番不正是隨我一切去解救大端的!”
京墨很激動,好像真的在為國效力。穆禾看他那般天真的模樣,連嘴角的弧度都懶得敷衍。
“姑娘……”
看穆禾不說話,京墨又開口喚她。
“公子!我傷口疼?!?p> 一句話,終于換來了片刻寧靜,馬車顛簸著,穆禾閉上了眼睛,她不堪折磨,沉沉睡了過去。
所以她沒有看到,京墨在她閉眼后的神情,明明很悲傷,一雙眼卻透著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