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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引

黎安

南國引 茳晨 5343 2021-07-17 16:47:02

  兩人到黎安已達傍晚,穆禾臉色蒼白依舊沉睡,京墨沒有叫醒她,而是直接抱著人下了馬車。

  許是真的累了,直至被安置在床,穆禾一絲轉(zhuǎn)醒的跡象都沒有。

  京墨經(jīng)這一路也早已饑腸轆轆,他吩咐小二拿來了吃食。

  “客官,可要熱水?”

  粘膩的汗浸濕衣物,悉數(shù)沾在了身上,京墨又喜潔,自然難以忍受。

  他看了一眼榻上仍在安眠的穆禾,猶豫一會,終于由小二領(lǐng)著去沐浴。

  穆禾意識逐漸清醒時,先是聞到了一股腐敗的味道,接著便感覺自己四肢都被什么東西束縛住了,眼睛上裹著布條,她無法分辨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

  只是一點,她又被綁了!

  五感漸漸歸位,穆禾聽到了鞋底摩擦干草的聲音,也聽到了不甚清楚的人聲。

  除了霉味,似乎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冷香,她偏頭想聞得更仔細,下巴卻被一把捏住。

  一點也沒有收勁,穆禾被這突如其來的疼痛驚的皺眉,不過她立馬穩(wěn)住心頭的慌亂。

  側(cè)著耳朵,想看看這人究竟想做什么?

  “還好嗎?我的巫女大人!”

  “你是百越人?”

  只這一聲,穆禾的心就沉到了底。這個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把她綁出來,最大的可能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是之前的仇人,不然她真的得死在這!

  “有區(qū)別嗎?百越、大端或者北陵,你不都得死。”

  濕熱的呼吸噴打在穆禾的臉上,這樣的姿勢如果不是知情人,只會覺得是兩個有情人在調(diào)情。

  “葉相是你刺殺的?”

  “哈哈哈!死到臨頭,你還有心情擔心這些,我真不知該怎么形容你。”

  那人似是被穆禾的話取悅,離她的距離又近了幾步,鼻尖幾乎戳到了穆禾的臉,那些話也順著他的呼吸一字不落都掉進了穆禾的脖頸,這樣的動作,讓穆禾無端難受。

  “怕了?”

  察覺到穆禾的躲閃,那人很有興趣的扶上了她的腰,嘴唇更是移到了她的耳邊,只是兩個字,就激穆禾渾身顫抖。

  “你不是百越人。整個百越無人敢這樣對我,可你又熟知我,想來是有人曾向你提過我。既然這樣,我只問一句,你緣何殺我?”

  他的動作確實逼得穆禾失態(tài),可已經(jīng)到這一步,再不適也得忍著。先穩(wěn)住他,拖延時間,伺機而動。

  “巫女美貌,在下喜不自勝??赡銋s左右看不見我,那我只得自己找辦法讓你記住我?!?p>  那人說著,用嘴唇不斷輕觸穆禾的側(cè)臉,卻未等來意料之中的寒顫。

  “呵!”

  穆禾忍著惡心,冷笑一聲,也沒有將臉轉(zhuǎn)開,就只是那樣仰著頭。如果此刻解下裹眼的布條,看到的定是她眼底濃濃的嘲諷。

  “你笑什么!”

  沒有看到穆禾求饒,那人顯然有些惱怒,一只手捏住了穆禾的脖子,山雨欲來。

  “你這動作可不像是心悅我,語氣倒與那妒婦一般無二??墒悄潞倘橇四愕那槿耍阏f出來,或許我還有些印象!”

  穆禾絲毫不不顧他手上的動作,冷冷清清的語氣,說的話卻鉆人心。

  “穆禾!”

  那人手上突然用力,穆禾的臉很快便漲紅。她聽著這人暴怒的呼吸,手悄悄伸到他身后。

  兩人的距離因著穆禾的動作即刻拉進,穆禾在黑暗里尋著他的耳朵,學著他的樣子,輕輕開口。

  “小子,知道惹我的下場嗎?”

  說完,將人往后一推,一把帶血的匕首從那人的后心口拔出。

  穆禾不急不緩的拽了綁眼的黑布,想看清眼前的人,卻又是一片黑暗。

  “哈哈哈……巫女果然名不虛傳,受教了!只是,我費盡心力將你擼到這,你覺得你能活著出去嗎?”

  那人狼狽的起身,身后的侍從瞬間就將他與穆禾的距離隔了開來。

  在暗夜里,兵器出鞘的聲音顯得異常明顯,穆禾捏緊了手里的匕首,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眼前的黑影。

  “殺!”

  話落身起,那人被人摻著退出了屋子。穆禾被他的侍從纏斗,一時無暇顧及他的離去。

  實話說,她此刻連自身安危都難保。侍從的攻勢密集,她的視線又受阻,已經(jīng)有了頹勢。

  格擋、躲閃、刺殺、抽身,簡單的動作,卻被穆禾做的吃力。

  她的體力已經(jīng)到了極限,這些侍從一批接著一批,好像根本沒有盡數(shù)。她只能機械的重復(fù),然后等著體力耗盡。

  她的身上已經(jīng)多了兩三道傷口,終于支持不住,穆禾費力的靠在了身后的墻上。

  不停的喘氣,企圖平復(fù)自己體力衰竭的事實,她想再試著拖延,可實在是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些人見穆禾沒有了動靜,慢慢的形成包圍。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她的心頭。

  穆禾一直盯著最前面的人,見他舉起刀,腦子里閃過許多,手摸上了腰間,卻是什么都沒有。最終只能順從的閉上了眼。

  就這樣嗎?

  穆禾心念萬千等著刀落,卻被屋外突然出現(xiàn)的動靜亂了心神。

  箭矢穿破空氣的聲音混雜著馬蹄聲,有人來了!

  被這個事實一驚,她睜開了眼睛,見那些侍從都迅速出去迎敵,轉(zhuǎn)而再次看向眼前看不清神色的領(lǐng)頭人。

  “如果你現(xiàn)在不殺我,我可以放了你和你的伙伴。”

  再次捏緊了匕首,穆禾眼神警惕試探著開口。

  “我等寧為玉碎,也要完成主人之命!”

  那刀毫不猶豫的落下,虧著穆禾順勢滾了一下,雖是沒有傷到要害,卻仍被刺中了腹部。

  “寧為玉碎!好一條忠心耿耿的狗!你可知我若出事,百越會出多大的亂子!”

  穆禾擦掉嘴邊的血,一手捂著腹部不斷流血的傷口,一手做防御狀。

  “我只聽主人命,不管百越事。”

  又是一刀,穆禾用了最后的力氣擋住,可是手腕卻被他震的麻軟,幾乎連匕首也握不住。

  “北陵人!倒真是有趣。”

  穆禾扶著墻站了起來,雖然身子微弓,但姿態(tài)卻很清楚。

  她要正面接眼前人之后的每一招。被穆禾的舉動唬到,那人一時竟也沒有了動作。

  “怎么?”

  看那人遲遲不動作,穆禾歪頭嗤笑。諷刺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殺……”

  那人話還未說完,就被一人自背后抹脖。他眼睛瞪著穆禾,像是死不瞑目。

  “沒事吧!”

  京墨見穆禾狀態(tài)不對,趕忙朝前幾步預(yù)備扶她,只是手剛觸到穆禾的胳膊,脖子上便多了一把沾血的匕首。

  “你是不是怪我害你落到他們手里?要是這樣解氣,你便割吧!”

  京墨先是因穆禾的動作一愣,接著便吊兒郎當起來,他說著還把脖子朝前伸了伸,穆禾沒有來得及收刀,所以聽到了利刃劃入血肉的噗呲聲。

  夜色為葉京墨做掩護,穆禾看不清他的表情,難不成真像他的語氣,毫不在意?

  “你怎么找到我的?”

  匕首始終沒有收,只是穆禾感覺自己的體力在快速流逝,手上的勁自然也少了幾分。

  她忍著疼,看向?qū)Ψ酱丝桃琅f透亮的眼睛,那是一雙干凈的沒有一絲雜質(zhì)的眼睛,即使到此刻,那雙瞳眸還是溢彩流光。

  而他的主人,穆禾卻從第一面就看不懂。那樣赤誠的眼睛偏偏屬于一個周身布滿迷霧的人,可笑的是,她竟然感覺兩者意外的相配。

  “我拷問了店家,又動用了鋒雨閣的勢力。只是他們只給了我一個大概方向,所以來的遲了些。”

  實際上京墨是找遍了方圓十幾公里才到的這,他后怕的要死,自己只是沖涼的功夫,穆禾便不見了。

  要不是她的笛子還在自己手里,京墨都以為是她跑了。這么短的時間,這么巧合的時機,要說店家不知道,鬼才會信。

  幸好他還有家人,也幸好這周圍有鋒雨閣的人,否則……京墨不敢再去想更壞的結(jié)果。

  他注意到穆禾一直捂著肚子,伸手一摸果然一片粘膩。

  試探的環(huán)上穆禾的腰,對方意外的沒有反對,京墨欣喜低頭,卻看到穆禾早已暈厥。

  臉上只余苦笑,他伸手將人抱起,走出屋子,面容冷凝,又是一幅不可褻瀆的清高模樣。

  “一個不留!”

  殘忍的聲音響起,與之應(yīng)和的是那些人的慘叫。

  片刻便消,京墨吐了一口濁氣,雙目微闔就恢復(fù)了平常,最后瞥了這些尸體一眼,便抱著穆禾往回走。

  “這位姑娘舊傷未愈,腹部又添新傷。若不是體內(nèi)有一股真氣吊著,早已兇多吉少。此刻她失血過多,是以昏迷。等她醒過來就好,不過切不可再顛簸,需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p>  那個大夫號著穆禾的脈,一面驚奇一面嘆氣,像是震驚又似不解,搖頭晃腦卻說不出一句醫(yī)治之法。

  最后還是京墨看不下去,開口打斷。

  “可知是何種真氣,或許可再輸給她?!?p>  神色復(fù)雜的看了一眼穆禾慘白的面容,京墨有些著急。

  “不可~不可!這位姑娘體內(nèi)的東西邪惡霸道,她的經(jīng)脈強撐著已是不易。若再有外力,她怕是熬不過?!?p>  “那就這樣看著她重傷不治?”

  “強求不得,順其自然才是天道?!?p>  最后這個大夫被京墨趕了出來,那一天整個黎安的大夫都被京墨罵的狗血淋頭。

  最后還是穆禾自己轉(zhuǎn)醒,一睜眼便看到了坐在她床邊失神的人。

  “你醒了!”

  京墨一直握著穆禾的手,所以即使穆禾的動靜不大,但他還是很快就察覺。

  飛快的摸了一把穆禾的額頭,熱已經(jīng)消下去了,念及此,京墨的眼角眉梢除了疲憊多了喜悅。

  忍了他的動作,穆禾皺了皺眉,將手從京墨手中抽出。她想起身,卻渾身乏力。

  就那樣躺著,很累,眼睛卻直直的盯著眼前的人,她在想什么,京墨或許知道。

  “我不認識那些人,我也沒想到他們會對你下手。穆姑娘盡可怪我,但不要不相信我?!?p>  穆禾眼中毫不掩飾的懷疑刺傷了京墨,可他只能解釋,穆禾本就多疑。

  “我沒有懷疑你,我只是在想究竟是誰會這樣做?!?p>  京墨的著急與穆禾的冷淡完全就是兩個極端。不愿被迫接受那雙眼里的懺悔,穆禾轉(zhuǎn)開了視線。

  這件事或許與他無關(guān)。

  “那你知道了嗎?”

  “沒有頭緒。明日便起身吧,免得夜長夢多?!?p>  隱去了可能的線索,穆禾答得流暢。

  “大夫說你要好好修養(yǎng)?!?p>  被穆禾話里的毫不在意激起了氣,京墨想大聲訓(xùn)斥她,但不知想到了什么,還是壓下脾氣好好同她說話。

  “大夫估計還說我活不長久,可我不還是活著嗎!離門的事不解決,昨日之事就不會停。你覺得我還禁得起幾次?”

  穆禾哼笑,反唇相譏,毫不在意京墨越來越差的臉色。

  “你何必……我與你一起,總是會護著你?!?p>  最后幾個字聲音越來越小,穆禾沒有聽到。

  她抬眼詢問,卻被京墨擋了回來。

  “三日!你在這里修養(yǎng)三日,之后我們再出發(fā)?!?p>  穆禾剛要開口拒絕,京墨就又堵了她的話。

  “葉相三日內(nèi)不會死,但你要是顛簸三日便生死難測。你花這么大的力氣不就是想活著,如今這般異常,又是為何?”

  這話倒是真的,穆禾看了一眼京墨緊抿的唇角。不明所以,清淺一笑,之后又閉上了眼睛。

  見穆禾終于妥協(xié),京墨仿佛松了口氣。

  喚人煎藥、端來吃食,又是一陣忙碌,夜即將過去。

  穆禾的傷很嚴重,可是她卻一幅完全不在乎的模樣。不在意大夫的話,也不愿意喝藥。

  每天醒過來就那樣躺著,什么也不做,眼里像蒙著一層霧,叫人看不透。

  “怎么不喝藥?”

  第一天傍晚,京墨實在看不下去穆禾這幅死氣沉沉的樣子,坐在她的床邊。手磨著被面,一片光滑。

  “他們的藥對我沒有用,喝了也無益?!?p>  穆禾看了一眼京墨的動作,又轉(zhuǎn)開了眼。

  “不是因為苦嗎?”

  京墨盯著穆禾的臉,嗓音低啞,給這本不寬敞的空間平添幾分曖昧。

  穆禾沒有看他,像是沒有聽到這話,只是收回了落在京墨身邊的那只手,眼睛也直接閉上。

  “姑娘不喜甜,不喜與人相處,可竟還受不住苦?倒也是難得,原來你也有怕的。”

  穆禾置氣的動作自然逃不過京墨的眼睛,他憋著笑,一臉正色。

  眼睛不時看一眼呼吸越來越急的穆禾,帶了些惡趣味。

  “公子慎言!”

  他明顯就是在笑自己,還裝的一幅無辜模樣,這人,極壞!

  “我說錯了?可姑娘的樣子確實……”

  京墨話還沒說完,穆禾就坐了起來。

  只是起的太猛,當下有些頭暈,她坐在原地緩了一會。一睜眼,便是一碗藥。

  “嗯?”

  看穆禾盯著碗沒有動作,京墨偏頭詢問。那雙眼睛突然就到了穆禾跟前,帶著關(guān)懷、滿是笑意。

  穆禾一時被晃了眼,神思發(fā)散。等回神,入眼的又是京墨憋笑的臉。

  憋著一口氣,穆禾也不顧藥苦,用了勁從他手里接過碗,仰頭吞咽一氣呵成。

  喝完也不看京墨,掀起被子背對著他躺了下去。

  “夜深了,我就先走了,姑娘好好休息。明日我會繼續(xù)給姑娘送藥,還望姑娘不要厭煩。”

  似乎知道穆禾不會理他,說完這些話京墨就自行離去了。

  直到京墨離去,穆禾都沒有轉(zhuǎn)過身來。聽到門開合的聲音,她緊閉的雙眸才睜開,眼睛盯著面前的帷幔,眼里像是凝了一層冰。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果然如他所言,之后的兩日穆禾被逼著喝了許多苦藥。

  傷勢有沒有好轉(zhuǎn)暫且不說,只是她看京墨的臉色是越發(fā)冷淡了。

  “明日便要動身,姑娘若有不適,一定提出來?!?p>  看穆禾好不容易出了屋子,京墨心里也歡快了幾分。只是她的氣色實在不好,京墨還是擔憂。

  “嗯。”

  穆禾朝著京墨行了禮以示感激,又點頭說明無礙。

  這樣關(guān)切的話這幾日這人說了許多,她都想提醒他一句不必。

  可一想到處境,還得迎合,做這場戲也不知是為了誰。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踏上了往皇城的路,不過這次還算順利。

  一行幾日,沒有意外,穆禾的傷也沒有惡化。現(xiàn)下只要抓住那伙人,他們便能功成身退。

  “葉相如今告病,將養(yǎng)在相府,皇上也特意派了禁軍守著相府,想來是無事的。只是這樣一做,也阻了我們。”

  京墨帶著穆禾去了酒樓,兩人特意找了一個臨窗的座位,繁華街道的盡頭就是葉相府。

  “那幫人受了主人命令,萬死不辭。他們一定會不惜一切刺殺葉相,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混進相府。”

  穆禾端起杯子,放在鼻下晃了晃。是舊茶,眉頭一皺,她又將視線轉(zhuǎn)向京墨。

  “姑娘怎么這般看我?”

  穆禾此刻的表情很奇怪,想笑卻多了幾抹詭異,說是信任又帶著探究。

  京墨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不解的對上她的視線。

  “公子受人之托,查明真相。難道那人就不給予方便?”

  徹底放下杯子,穆禾背靠在座椅上。

  “若是靠方便,他們自己便可查,又有我們何事?”

  京墨也放下杯子,收起笑,直盯穆禾。

  “所言極是,那我們該如何?”

  聽到京墨的話,穆禾贊同的點了點頭。眉頭一挑,眼尾含笑。

  “姑娘稍待幾日?!?p>  賣了個關(guān)子,京墨等著被人追問,穆禾卻仿佛根本不在意。轉(zhuǎn)了視線就去看酒樓下的人海。

  “不好奇?”

  眼見穆禾不上鉤,京墨抿唇帶笑,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我只是好奇,公子的才能完全可以自行解決此事,拖著我是為何?”

  穆禾收起了散漫,開始專心應(yīng)對眼前之人。

  “我若不同你一起,萬一你壞了我的計劃如何是好?”

  說是這樣,但穆禾根本不信。從之前種種,這個人分明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覺很糟糕,于穆禾更甚。

  “但愿吧?!?p>  不管他所圖為何,穆禾要做的只是弄清這件事,境況所迫,不宜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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