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是斗不過他們的
巷道中。
只間隔三五步的兩人，都顯得有些激動。
瘸子在聽到李長安終于開口說話后。
卻是渾身一震。
娘的！
有這么說話的？
什么叫老子還沒死？
被李長安稱呼為狗子的瘸子，心中不由的就是一陣罵罵咧咧。
李長安卻是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話里有什么不巧當(dāng)?shù)牡胤健?p> 他拔腿邁步向前，一把就抓住站在原地，心中罵罵咧咧的狗子，一把將對方抱在懷里，雙手在對方的后背上重重的敲了幾下。
被敲得砰砰作響的狗子，無奈的翻著白眼。
“安哥兒，再敲真就要死了……
聽著狗子那熟悉而又變得有些陌生的聲音。
李長安愣了一下。
他緩緩的松開對方，在抽手的時候，衣袖隱蔽的從自己的臉上掃過，帶走了剛剛控制不住崩出來的幾滴眼淚。
李長安這時候顯得格外的激動，呼吸聲清澈可聞。
他有些不確定的哆哆嗦嗦的盯著站在眼前的狗子。
再三確認(rèn)之后，李長安聲音哽咽，難以自制道：“狗子！真是你！你還沒有死！你還沒死！”
狗子也很激動，卻要比李長安穩(wěn)重了不少。
他趕忙拉住李長安，伸手捂住對方的嘴。
“安哥兒，小聲些，莫要被李賊府上的人聽見了！”
李長安重重的點(diǎn)著頭，雙眼里卻是不住的泛著亮光。
狗子。
同樣是安西且末城六隊的人。
狗子比李長安要大上幾歲，二十出頭。在六隊待得時間，也要比李長安多上好幾年。
之所以叫他狗子，是因為他是整個六隊跑的最快的人。
也正是因為，狗子是六隊乃至于整個且末城最好的斥候。
以至于到現(xiàn)在，李長安都不知道狗子的真正名字是什么。
李長安到現(xiàn)在都記得，當(dāng)時整個戍堡快要被敵人包圍起來的時候，是隊正讓狗子跑出戍堡，前去且末城求援的。
在李長安的推算下，狗子要不就是被游蕩在外的敵人殺死，就是被夏山那些人給悄無聲息的滅口了。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剛到長安城的第一天，會是見到狗子。
“你是怎么來的長安城？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還有你的……”
李長安壓著聲音，卻難掩心中的激動，他的目光稍稍低下，看向了狗子那條瘸了的腿，終究是沒有將最后一句話說出口。
瘸了腿的狗子，還是狗子嗎？還是六隊最好的斥候嗎？
即便是兩條腿都沒了，狗子依舊是六隊所有人心中最好的斥候！
永遠(yuǎn)都是！
李長安有些悲哀，卻無比的堅定。
狗子卻一臉的灑脫，聳聳肩無所謂道：“沒了一條腿，還能活著，還能……值了！”
一邊說著，狗子還不忘拍拍自己那條瘸了的腿。
他的臉上，笑容很是燦爛。
李長安無聲點(diǎn)頭，收拾壓制住心情，低聲問道：“當(dāng)時要你去求援兵發(fā)生了什么？你是怎么來的長安？”
狗子啐了一口，臉上露出濃厚的嘲諷和鄙視：“某當(dāng)時根本就沒有進(jìn)到且末城里，那幫孬貨，一聽吐蕃人來了，立馬就關(guān)了城門?！?p> “某在城下叫門，那些狗賊卻絲毫不為所動，直到吐蕃人沖了過來，某眼見不妙，只能是倉皇而逃了?！?p> “這腿啊，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那些該死的吐蕃人給射中了一箭?！?p> “不過，某卻不是孬種，當(dāng)場就射死了兩條吐蕃狗！然后便只顧著逃命了?！?p> 狗子說的很是輕松，臉上甚至流露著少殺了幾個敵人的表情。
李長安卻是重重的嘆息一聲，伸手拍拍狗子的肩膀。
“最后，你就偷偷進(jìn)了這長安城？”
狗子點(diǎn)點(diǎn)頭，他抬起頭環(huán)顧一圈，撇撇嘴：“是啊，咱們拼死護(hù)著的長安城啊，爺們回來的時候，卻只能是躲在糞車?yán)镞M(jìn)來……”
直到這個時候，狗子的臉上方才顯露出一絲愴然和落寞。
李長安想到了自己。
一路被追殺了五千里，無數(shù)次險些命喪黃泉，如此萬難之下還要挑動整個春明門暴動，這才悄無聲息的溜進(jìn)長安城。
他實在無法想象，瘸了一條腿的狗子，當(dāng)時面對這座森嚴(yán)的大唐圣天子之城時，卻不得入門是何等的絕望。
再一次拍著狗子的肩膀，李長安鄭重道：“如今某回來了，往后咱們再也不用躲進(jìn)糞車?yán)锪?！這長安城再也不是咱們需要去護(hù)著的了！”
狗子抬起了頭，看向眼前這個遠(yuǎn)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當(dāng)初卻已經(jīng)走到隊副位子上的年輕人。
聽著對方的話，狗子有些意動，他的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測。
“隊副，你是要去殺李林甫？”
狗子目光緊緊的盯著李長安的雙眼，好似不像放過半分的波動。
李長安卻是堅定點(diǎn)頭：“當(dāng)初便是夏山坐鎮(zhèn)且末城，而夏山的后臺正是李林甫。不殺李林甫，六隊的仇何以為報？”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啊……
狗子苦笑著搖搖頭：“今日聽聞春明門出了事，心中一直不安，覺得會再出什么事。當(dāng)時思來想去，總是不得法，想來想去還是來這里看一看，果然是等到安哥兒你了?！?p> 李長安同樣是苦笑了一聲。
狗子不光是跑的快，同樣那只鼻子也靈光的很，不然也不可能成為整個且末城最好的斥候。
他還沒有開口，狗子已經(jīng)再次說道：“安哥兒，不滿你說，當(dāng)初初入長安城，某也在打聽夏山的靠山，同樣知道了李賊的存在?！?p> 原來狗子也想為六隊報仇！
李長安有些沒有料到，瘸了一條腿，對于一個斥候來說，便是比戰(zhàn)場上丟掉了武器的士卒還要無力。
但狗子剛到長安城，便想要為六隊報仇。
他連忙開口：“然后呢？”
話音剛落，李長安就覺得自己真的很是愚蠢。
如今李林甫活的好好的，狗子也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很顯然，狗子并沒有報仇，或者是沒有真正報仇。
狗子則是凄慘的苦笑了一聲：“安哥兒，你是斗不過他們的……”
“李賊出入府邸、宮廷，周圍皆有皇帝賞賜的北衙禁軍護(hù)衛(wèi)。府上更有兩隊兵馬，日夜不停的巡視各處，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jī)會……”
“當(dāng)真報不了仇了嗎？”
李長安有些絕望。
狗子是最好的斥候。
斥候的敏覺是任何人都不能比的。
狗子說找不到下手報仇的機(jī)會，便真的是找不到機(jī)會的。
狗子點(diǎn)點(diǎn)頭：“至少就憑咱們兩，替六隊報不了仇……”
狗子同樣是有些絕望。
但是他的心中更是對自己有著無盡的憤恨。
哪怕是他一個人，但只要他的那條腿沒有瘸，便是拼著身死道消，也能進(jìn)到著李林甫家中，了解了對方的狗命，為六隊報仇。
可是瘸了一條腿的他，就是連身邊這座院墻也難以翻過去。
李長安從狗子的臉上看出了很多。
很顯然，狗子在自己沒有來到長安城的時候，必定已經(jīng)嘗試了無數(shù)次。
他有些失神。
“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