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千杯
所謂失信將酒與霍喜喝之舉,自是鐘明有意為之,一個原因便是霍喜非外人,鐘明心甘情愿地分享,至于另外的因由,算是他小小的反抗,就像含元殿對峙他動手刺殺她那般。
他一直都是那么順從,是該徹底地改變了。
而且他也知道,霍喜雖癡酒,但卻不耐辣,若是尋常辣味也就罷了,可以被更加想品嘗的酒味壓制,盡情暢享。
遺憾的是,武凌空給的這葫蘆中的酒,非一般的辣,縱是美酒,霍喜也不敢再多喝。
嘲笑了幾句霍喜的這個弱點,鐘明將佩劍與葫蘆好生放到了自己的房間中,接著便繼續(xù)他和霍喜的幫忙生活,充實而又快樂。
這等安逸,于鐘明來說,是那般遙遠的久違,沉浸享受在其中的他差點忘了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前世,忘了他重活一世立下的雄心壯志,只想這么一直平平凡凡地活下去,歷經(jīng)生老病死,不奢求什么大富大貴。
可真的能如此嗎?
當然不會。
這世界不是你想要什么就會有什么的,你需要有與之相匹敵的能力。
弱肉強食。
強者,才能支配一切。
弱者,便是那風雨飄搖的水中浮萍,他人揮手之間便是傾覆。
越是沉迷于這種安逸,醒過神來的鐘明腦海中血腥殘暴的畫面就越清晰,那是他親身經(jīng)歷,是身邊重要之人一一死去的慘狀,越是如此,鐘明就更加珍惜,更想拼盡全力地去保護。
已經(jīng)失去過一次,他斷不可再失去第二次。
吃過午飯,沒有如上午一般在酒肆中幫忙,鐘明和霍喜領(lǐng)取到了另外的任務(wù)。
集市采買和打掃院房。
這兩件事都與霍喜有著繞不開的關(guān)系。
采買的物品都是結(jié)親之用,用于霍喜和林翡秀的親事,這院房也是,成親之后,這小兩口就要搬出去,酒肆后院雖也能住,但于林翡秀這大家閨秀來說,還是多有不便。
而且這院落距離酒肆并不甚遠,僅隔個街道,也就三五百步的腳程,可隨時來往走動。
這房院是霍喜雙親前不久購買的,本就打算用做霍喜或鐘明結(jié)親之用,倒是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了用場。
是的,若是鐘明率先有了親事,這院落就歸屬于他。
霍喜雙親對鐘明可謂是視若己出,待他如霍喜一般疼愛,哦不,按照霍喜的說法,要更偏愛于他。
當然,這都是玩笑之語。
“柳伯,待會兒可要勞你費心了,提醒著我和阿明,千萬不要漏買了什么?!迸c鐘明挨身坐在送貨的馬車之上,霍喜歡歡喜喜地對前方趕馬的老者囑咐道。
此行是為他辦事,為他和林翡秀的婚事做準備,他自然開心,一口大白牙時時露著。
柳伯,名為柳臥薪,早在霍喜出生之前就跟隨著霍喜雙親做事,各種雜事在他手里總是被處理得妥妥當當,很受信任。
當然,被他看著長大的霍喜和鐘明對其亦是依賴無比。
“放心吧,有我老柳在,什么都不會漏,這可是喜郎你的大事,我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話說你的喜酒我現(xiàn)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喝呢?!绷事晳?yīng)道。
“嗯。”霍喜安心地點頭,笑容更甚地說:“這可急不來,不過喜酒一定讓柳伯你喝個夠,少說也要十杯打底?!?p> “太小看老柳我了,好歹我也號稱千杯不倒?!绷笮Φ?。
“那就千杯?!被粝泊髿獾嘏氖值馈?p> “說定了,把你家喝窮了可不要怪我。”柳伯打趣道。
“哈哈……”
兩人開心地說笑著,而在霍喜的旁邊,鐘明卻是異樣地沉默不語,只盯著面前的柳伯些許佝僂的背影怔怔出神,雙眼閃爍莫名。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鐘明記得很清楚,柳伯根本沒能參加霍喜和林翡秀的婚禮,更沒能喝上什么喜酒。
距離婚事還有兩天的時候,他便失蹤了。
鐘明和霍喜再見他時,已過去了一月有余,而柳伯也成了一具被冰凍住的尸體。
這是鐘明第一次失去身邊重視的人,準確地說,是親人。
柳伯于他來說,早已是親人一般的存在。
柳伯的死,被判定為意外,酒醉狀態(tài)下不慎失足跌落河中溺水而死。
前世,鐘明親眼看到凍在冰中甚至還笑著臉的柳伯,著實受到了不小的沖擊,悲傷不已。
這重來的第二次,鐘明當然想要改變這個悲劇,他不僅僅要讓柳伯喝上霍喜的喜酒,還要讓他頤養(yǎng)天年,自然逝去。
所以,看著柳伯的背影,鐘明已是暗下決定,要好好照看柳伯,不能再讓其重演悲劇。
另外,也要說服柳伯,不能太癡迷于酒,喝可以,但不能喝太多,容易出事。
柳伯什么都好,可惜是個酒鬼,每隔兩三天總會喝個酩酊大醉,雖不發(fā)酒瘋,但總會亂跑,讓人擔心不已。
誰曾想,他到底還是因此遭了禍,失了性命。
霍喜這個酒蟲也是他影響出來的,不過霍喜自控能力稍強些,再加上有著雙親管制,也不會喝太多,只能偷偷喝上幾口過過嘴癮。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鐘明的這個打算頗具難度,柳伯這持續(xù)了二三十年的嗜好可不會這般輕易改掉。
但鐘明必須要嘗試。
“柳伯,你以后再喝酒的時候,能不能都叫上我?”在霍喜和柳伯說笑之間,鐘明忽然開口請求道。
“怎么?咱們阿明也染上酒癮了?”柳伯笑道。
“算是吧,今日一嘗,很是喜歡?!辩娒鞔鸬?。
“好,一定叫你?!绷饝?yīng)下來。
“說話算數(shù)?!币娂s定已下,鐘明喜道。
“算數(shù)?!彪S著柳伯的一聲回應(yīng),馬車趨近了人聲嘈雜的集市,三人也準備下車置買。
與此同時,神都的另一邊某處,武凌空身邊也圍著不少人。
不同的是,鐘明這邊嘈雜而熱鬧,武凌空周身寂靜無聲,旁邊或站或倒的人身上、地上的雪都染著觸目驚心的紅色。
紅色,是血。
當然,不會是她的血。
她的眼神鎮(zhèn)定,青衣無垢,周圍之人則是滿眼畏懼驚訝之色,哦,還有羞愧。
畢竟他們這些體型明顯占優(yōu)勢的大男人竟然沒打過一個女子,年紀還如此小。
武凌空今日與鐘明所言的急事確實存在,直到此時的這般場面便是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