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蠱師初臨
時間一晃就過了三四日,出入韓軒樓,都還只是白顏一人。
他倒是不急,可百里繁墨急壞了,有事沒事就在韓軒樓里跑來跑去,瞧那舉動,百里繁墨還想賴在那不走呢。
好整以暇喝著貢茶蘭惠香茗,不急不躁,清香浮動,茶色冷冽。
百里繁墨心不在焉地喝著茶,眼神不留痕跡地往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還沒來么。
“一切自有冥冥定數(shù),王爺又何必強(qiáng)求?”
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白顏忽地笑出聲來,師父,你可快些,有人盼著你來呢。
他說了這句后,兀自斜倚在臨園的雕欄上,喝茶的姿勢仿佛飲酒,時不時橫波瞥那人一眼。
百里繁墨在一旁生悶氣,又不是你當(dāng)然不著急了。
道長,我可否與你一道等師尊來?
哎,王爺真是健忘呢,我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了,我住的地方,可是不能再給另外一個人住呢。
這就是把所有奴仆都遣散了的緣故嗎?百里繁墨暗想道,這一行,高深莫測。
就在白顏應(yīng)付那纏人的百里繁墨時,百里影墨在閑榕園,很順利地把前事說了。
直到說完,上官陵嫵還是沉默的,由始至終,她都沒有發(fā)表意見。
百里影墨就當(dāng)她是嚇傻了,握了她手激動道:“朕以后就不用再飲你的血了,真是太好了?!?p> 如果這一次治不好,那還有下一次,還有下下次,還有很長的道路要走,不過沒關(guān)系,有了明明的心,就有了盼頭。
上官陵嫵看不出一點喜色,愁腸百結(jié),諸多憂慮無法對皇帝明言,嬌軀大震,抖著手摸著杯子,遮掩著喝了一口茶。
原來她以前都是錯的,這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那她以后還有用處嗎?眼前的榮華富貴還能享受多久?
她貪戀他依賴自己的感覺,私心地想不要讓他去,可一想到那疼痛得大汗淋漓的樣子,心下又是不忍……
驀地想起斷情那灼灼的美顏,心想,若有他一分顏色好,皇上便不會棄之不顧。
陣陣入骨難忍的熱風(fēng)蕩漾著上官陵嫵的思緒,每個意念像勾人的火舌,妖嬈地吞吐。
百里影墨灼灼的目光看向她,許是心情極好,并未怪罪她的失態(tài)。
輕捋耳邊細(xì)碎的發(fā)絲,珠唇吐玉般輕輕地說著,“如此也好,省得大家都為皇上擔(dān)心?!?p> 百里影墨睿智的星眸里閃著比陽光更炙熱的顏色,她勉強(qiáng)笑著,有這樣的一天,她會失了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
這個男人,素來心狠,以往是看在她能救他一命的份上,諸多事才不會與她計較,現(xiàn)在最大的倚仗轟然倒塌。
以后,就要過上如履薄冰的生活了呢。
她想起了一些什么,眼波中浮沉的色相迷離空幻,像流星飛閃。
捂住了頭,那兒鉆心的疼。
“太醫(yī)!”百里影墨叫了太醫(yī),緊張地看著她,卻是無能為力。
也許只有他才會直接抱起吧,那樣擔(dān)憂的眼神。
一縷香煙裊裊婷婷,五彩的香渾如同一根根錦繡絲線,散發(fā)幽幽冷香。
百里繁墨定定地看了那香,越發(fā)覺得迷蒙,入骨三分,無聲地纏綿廝守,他就那樣倒在這異香環(huán)繞的閣子里。
白顏喝下一口茶,淡淡地道,“我這香,豈是擁了執(zhí)念的人能聞的?”
午后熱辣的陽光灑在園子里,自從白顏來了韓軒樓,這兒似乎就被人間遺忘,無風(fēng)無雨無溫度,就連最炎熱的夏天,也還是是那種涼到骨子里的舒適。
命人抬了百里繁墨回王爺府,韓軒樓里又恢復(fù)往日的寂靜。
酉時,眼看夜色撲散下來,白顏突然出現(xiàn)在流風(fēng)院,見了師父拿著荷葉杯輕搖慢晃的樣子,哭笑不得。
“師父,你就不能提前告訴我一聲嗎?”白顏再沒了那神秘莫測的神色,換了一副哭喪臉,看著眼前的少年。
的確是少年,不過心卻歷練了百世,他是妖得了道,成為那隱世的高人。
“我只是想嚇嚇你呢?!?p> 比懵懂頑童惡作劇更鬼祟,清秀的一張臉,笑得肆意狂虐。
明明是老練成精的人,卻又偏偏作了一副稚氣樣迷惑世人。
聽了宮人來報,百里影墨撇下正在批閱的奏折,往韓軒樓的方向飛奔而去。
一進(jìn)門就聽見一俊秀的童子正咂咂地吃著南瓜子,雖驚疑,卻也不敢怠慢,放慢了腳步,走至他跟前,“請問公子,您家先生何在?”
童子咯咯笑了,然后朝里喊了一聲,先生有人找你。
白顏不敢造次,乖乖地走了過來,一見師父的神情,又是耍了人。
他微微一拱手,“皇上?!?p> 聽聞令師尊已到,不知朕是否有幸能一睹真顏。
白顏偷偷覬覦了師父,見他仍是自顧自地嗑著南瓜子,心里暗暗的笑。
皇上,您已見過我?guī)煾浮?p> 似是惱怒白顏說破了他的身份,少年狠狠地剮了他一眼。
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衣裳,不過這樣子怎么看都是像在擦手呢。
看著四處張望的百里影墨,玩心大起,對了空氣道:“先生,皇上找您呢。”
白顏止不住地笑,師父這脾性怎么都改不了。
百里影墨順著少年的視線微微鞠躬,“先生,晚輩前來拜訪?!?p> 少年看到百里影墨一絲不茍的模樣,綻出一抹狡猾的笑容,身形一閃來到百里影墨面前。
“皇上不必拘于禮數(shù)?!?p> 言下之意見了你,他也不拜。
這……
百里影墨狐疑地看著白顏,直到他眼里閃出一抹笑意。
大怒,居然敢耍自己!
白顏微微一躬身,道:“正是師尊。”
百里影墨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變了又變,終究還是忍了下去。
少年見捉弄夠了,就小跑著一溜煙離開了。
白顏慢慢地感到這屋子里有股壓抑的氣氛,慢條斯理地對百里影墨笑道:“師父尊號靈空,半柱香后,還請皇上務(wù)必帶了上官到韓軒樓一敘。”
百里影墨正驚奇他怎知曉嫵兒名字時,白顏卻悠悠地道,“王爺求醫(yī)心切,早已說個通透?!?p> 皇上還是早些回去準(zhǔn)備吧。
百里影墨頷首,大踏步向門口走去。
靈空一雙好奇的眼從花梨木七寶屏風(fēng)后探了出來,幽幽地嘆了一聲,“他自今年始,不斷會災(zāi)禍呢?!?p> 白顏點點頭,流年不利,累及枕邊人。
不過,這都不是他們應(yīng)該管的是,他只是受人之托,來賺個修木屋的錢而已。
半柱香后,百里影墨遵守約定,帶了上官陵嫵來到韓軒樓,跟著白顏到了流風(fēng)院。
清涼的晚風(fēng)徐徐而過,撫平兩人心中的煩悶。
靈空端坐了木椅上,著了白雪錦衣,素如梨花淡妝。
仍舊是那個少年,此刻卻泛了迷離的星光,他的面容在燭火下漸漸漫漶不清,似是水洗去了白紙上的墨跡,一點點將五官洇去。
白顏收聲斂容,一絲不茍端坐在靈空身邊看他擺弄了茶杯。
青柚核落入荷葉杯,輕微蕩起的水聲如兩人心底驚起的波瀾。
酒色冷冽,清香撲鼻。
上官陵嫵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滿口都是清新的甜味,直香入心里去。
靈空孩子氣的臉忽現(xiàn)憂郁,對百里影墨道:“比我想象的要嚴(yán)重得多?!?p> 百里影墨剎那間僵直了身,含笑的臉驀地灰了,唇間褪盡血色。他心不在焉好把玩著荷葉杯,冰涼的酒液灑在他的指尖,渾然未覺。
“但我盡力一試,這幾天你可要戒除葷腥以及酒色?!膘`空風(fēng)輕云淡地說著,他與他并無瓜葛,只見了王爺天天往山上跑,一時動了惻隱之心罷。
百里影墨大喜過望,狠狠地點點頭。
一個人有求于人,危及生命的時候,什么都是肯做的。
靈空又移了一杯酒到上官陵嫵眼前,“我這酒雖甜,可易醉得很,娘娘可莫要貪杯?!?p> 上官陵嫵放下手中空杯,有些難為情。
“娘娘近日有大喜之事呢?!?p> 靈空心情極好,端詳了一會后,笑著說道。
面色紅潤,印堂發(fā)亮,神采奕奕
當(dāng)然,還有某個征兆,他可不敢隨便說。
不然他們師徒可都有殺身之禍。
脈絡(luò)隱藏著命運,線條向上或者向下,就是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
縱然看透天下事,他卻始終看不破自己的命。
這一點,和他何其相似。
“哦?何種喜事?”
靈空秀眉一挑,意味深長地道,“故人重逢?!?p> 上官陵嫵不語,腦海閃現(xiàn)出一道妖媚身影,的確是要故人重逢了。
“娘娘身上隱隱約約泛了妖氣……”
靈空若有所思地道,上官陵嫵輕輕笑了,“妾身身流妖血,有妖氣也不奇怪。”
他聞到了同族的味道,靈魂盡頭竟還有絲敬畏。
他意味深長地望向上官陵嫵的眼睛,“許是這個理。”
終于明白她為何能抑制蠱毒,她是神女??!他們妖族蠱族的神女。
她的血,可壓制可激發(fā),能抑制世間所有的毒性。
始終插不上話的白顏此刻終于鼓起勇氣,問了句,沒有其他原因了?
卻被靈空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敢再多言,靈空忽然哈哈大笑,一振衣袖灑脫地往寢宮走,“日升日落皆是自然之理,隨它去罷!”
蠱妖公子
此段不計入字?jǐn)?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