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一切的起因和終結(jié)（上）
艷麗、陰譎、邪魅。
細長的眉眼淡淡一轉(zhuǎn)，嘴角勾出一抹似譏還贊的笑意，襯著一張線條剛毅的俊美面容，給人的感覺卻只有兩個字——恐怖。
頭腦中警鐘大作，整個人都處在極度的警惕戒備狀態(tài)，修伊司抬起頭凝視眼前這個男子：縱然明知道對方只是一個NPC，但是無論外形還是氣勢，都足以給人一種從未體會過的巨大壓力。
達·菲爾德嘴角微揚，身子懶懶地隨意倚坐在寶座上，一手扶住扶手，一手輕輕點著下巴，泛著隱隱紅光的細長眸子閃動出異樣的光芒。“其實，從夜之王者的角度，我聽得更多的稱呼還是‘陛下’；可惜現(xiàn)在是在圣殿里，殿下這個稱呼也不算太過刺耳……傻乎乎的明蘿的小嘍啰修伊司，你想說些什么？”
極快地皺一下眉，修伊司隨即恢復(fù)了平靜?！暗钕屡c我們的契約，我們已經(jīng)達成了自己的那一半?！?p> “啊，是那份契約啊……”達·菲爾德妖邪地笑了一笑，一手隨意地在自己那光潔如玉的削尖下頜上輕輕磨蹭著，卻是半晌不出一言。沉默著，看到修伊司身后眾人臉色，他突然又是一笑，“放心吧！遵守契約是神明的第一準則，何況我從來不屑于明蘿那個背叛者的行為——我當然回送你們回到愚蠢而偉大的四相神庇護的人類世界去，因為這里是圣殿，是愚蠢人類踩一踩都會玷污褻du的神明之地……”
眾人還沒來得及對他的用詞用語憤怒反駁，只見達·菲爾德廣袖一揮，眾人眼前頓時一片迷亂。而景物恢復(fù)正常的瞬間，人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從石階上方平臺寶座之前被瞬移到了石階下方圓臺的巨大六芒星陣中央。六芒星的六芒尖角倏然發(fā)出六道不同顏色的垂直光柱，隨即一個巨大的半球形銀色光罩將這個圓臺籠罩起來。
“結(jié)界？！”修伊司大吃一驚，猛然抬頭直直逼視笑容陰譎的魔神，“不是傳送？！”
“修伊司，我可愛的小蟲子，雖然聰明，但是你應(yīng)該沒有忘記我剛才契約說明的承諾吧？”輕輕松松將整個寶座半懸在空中，修長得過分的白皙手指在同樣白得沒有血色的臉上挑逗似的滑過，達·菲爾德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坝媚銈兊难汉土α?，換取生機和報酬——我說的可是‘生機’，不是必然的生還喏！你們每一個人在滴血結(jié)成契約的時候都聽我非常非常清楚、也非常非常緩慢地把契約連續(xù)念了三遍哪！沒有當時提出異議，在契約結(jié)成之后可是追述無效的喲！”
牙關(guān)咬得緊緊，修伊司瞪視著達·菲爾德：“那現(xiàn)在是干什么？！”
“這個啊，就是能力測試??！雖然你們每個人都給了我血也答應(yīng)給我力量，可是這一百零三個人當中居然有整整十個人身上沒有足夠讓人吸取得魔法力量，讓我就算解開了一點封印也還是很虛弱！根據(jù)契約我不好隨隨便便弄死你們，可是要把脆弱的人類從圣殿傳送出去真是很費力氣的事情哪！我剛剛從封印里面出來，每一分力量都是非常非常重要，不過既然我說了給你們生機，就絕對要做到自己的承諾。所以我想出的就是這么一個辦法：根據(jù)我現(xiàn)在的力量，完完整整送你們當中的十個出去。既然我決定了如此，那么當然要挑揀一下，看看哪十個人值得我花大力氣送出去啊！”夜之魔神很好心情地笑著解釋道，一邊認真地點頭強調(diào)自己言語的真實性和嚴肅性。
一瞬間只覺身邊殺氣四起，修伊司下意識將青梵護在身后，銳利的灰眸緊緊盯住護衛(wèi)著月亮公主的彼得和埃克特還有雷蒙。而昆斯埃特也非常默契地護住克羅采和那個小黑魔法師海水，月見淺雨則是被尼普頓擋在身后，與青梵、克羅采、海水背靠背緊緊貼住。
與“甲殼蟲”幾乎完全相同的狀態(tài)，夜來香、羅德、天下、白非非、藍藍也分別同極少數(shù)的同伴或是手下組成幾個小小的組群，與一群完全獨立自成一派的“散兵”森然對峙。
“哈哈哈哈哈……”空中傳來達·菲爾德狂傲不羈的大笑，“真是太有趣了！就算過了千年人類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化！不過，我說你們還是省省氣力吧——夜之圣殿里，選擇權(quán)從來不會落到別人手上！”
話音未落，眾人頓時感覺到脊背上傳來一股異常沉重的壓力。只聽一陣叮當噼啪的聲音，許多人竟是拿捏不住各自的兵器和魔法杖。
“再說一遍：最后站立并保持清醒的十個人，會得到我達·菲爾德的契約和報答！”
※
像是置身一個密閉空間，其間的氧氣正在一點一點地被抽離，任何掙扎都只會讓自己更快地窒息……
蹲低身子，低處的壓力要比上面小得多，呼吸也更輕松，所以低一點，再低一點……
心跳得好快，每一下心跳聲音都好大，大得好像要刺穿自己的耳膜……
好痛苦，想把身子蜷起來，緊緊地縮在一起也許就不那么痛苦……
一道涼意突然襲上額頭，修伊司一驚之下神智頓時恢復(fù)了一絲清明?；疑捻禹樦侵粠頉鲆獾氖侄ǘ慈?，只見那雙奇異的紫眸正凝視著自己，眸光中滿是驚恐和心痛。
青梵！
青梵??！
青梵?。?！
我全身都在痛，我心跳得好難過，我胸口好像壓著千斤巨石，我快受不了了……那么你呢？！
如果連我都感覺這么難過，那么你呢？！
你會感覺怎樣？！
該死的！??！
奮力吸一口氣，手臂一伸，將紫色眸子的少年狠狠攬進胸懷。巨大的沖擊力讓原本悶塞的胸口一陣劇痛，口中一甜，竟是一口血噴在少年后背。
“修?。。。?！”
心口上的重壓似乎因為一口血的噴出減輕了一些，修伊司不顧青梵的掙扎將他緊緊扣在懷里?！拌?，我會堅持住的，我一定會堅持住的，你忍一忍，你千萬要忍過去！”
“修，修……”
“只要你沒事就好，無論發(fā)生什么無論死多少人只要你沒事就好……梵，青梵，我們都要忍住……”
“修，你很難過嗎？修你難過就不要說話好不好……”
“梵，我很抱歉……是我的錯，沒有聽準字眼……”
“才不是修的錯！是那家伙太奸詐！修……”
“只有十個人能活著回去，青梵我們一定要是其中的兩個，我們一定要忍下去！”
“好的好的好的！修你要不要喝一點水？還有大還丹之類的……”
“青梵，對不起因為我又讓你受苦……明明，我曾經(jīng)對自己發(fā)誓說不讓你在我所見所聞所知所能范圍內(nèi)受到任何傷害的……”
“修我沒有受苦，我真的一點都不難過……”
“梵，我知道你的：你最喜歡也最習(xí)慣做的事情就是把開開心心的一面放大了讓別人看，同時把自己受的委屈吃的苦全部藏起來……”
“我哪里吃苦了啊修！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修——”
“我的青梵一直都是演技最優(yōu)秀的小騙子……每次都故意跟別人鬧跟別人吵把別人的目光全部拉到自己身上，梵你知不知道你裝小孩子的樣子真是好可愛？別人只當你小孩子玩鬧，可是要煉那么多藥、準備那么多干糧、做那么多特別的暗器和捕獸夾，你從來都是打著隨便玩玩的旗號一邊逼著自己瘋做。你給我做趁手的魔法杖做合用的兵器，之前偷偷練習(xí)了多少回我怎么會不知道？為了解決任務(wù)逃避各種麻煩，你抓著風(fēng)靈給我不斷打探尋世界的消息我怎么會不知道？你瘋狂賺錢，利用月見還有千金堂這些人和組織建立將來可以為我使用的關(guān)系網(wǎng)我又怎么會不知道？你把別人的目光都吸引掉，每一次都是你第一個注意到周圍人的心情……青梵，你喜歡自由自在什么都不需要多花腦筋的游戲，可是為了我你做了多少違背最初目標的事情……”
“這些都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啊，修，我自己喜歡這么玩游戲。這么玩我很開心，而且你也開心……修，我沒有故意要騙你……”
“我知道我知道，一切都是你自己決定要怎么做，只不過原因恰好有一點是關(guān)系到了我……可是梵，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游戲還有什么意思……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忍過去，我們要在一起……”
最后站著的十個人，最后站著并保持清醒的十個人……
青梵，青梵，堅持下去……
我們都要堅持下去……
因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不知道你來自何方去往何處；我不知道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的生活。我不知道如果有任何一方不能堅持，我該用什么方法重新找到你。我不知道一旦真的失去你，我是否還會完整。
青梵，請原諒我的懦弱，我不敢開口，不敢問，不敢說。
我只要我們還在一起，在一起就好。
修茵特萊忒利爾斯，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他不敢觸碰的東西，不能解決的問題；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他最深的恐懼，無法控制掉落的萬丈深淵。
如果能出去，青梵，我要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