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角逐之后,顧敏文和梅之煥以及零星幾個秀才舉人被請上了三層小樓。
這樣的場合,敏文能夠脫穎而出,哪怕不能拔得頭籌,柳云飛也很高興,因為即使是這樣也能增強他的自信心,不過同時她也對那個張據(jù)說價可傾城的“春雷”琴非常好奇。
常聽人言“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獨稱雄?!?p> 傳世古琴,以唐琴為最珍貴之神器。唐琴之中,以雷公琴為最。蜀中九雷中,以雷威成就最大。而雷威一生所斫之琴中,又以“春雷”為最。所以,在古琴神品中,“春雷”實是最最珍貴的無價之寶。
雖然她并不擅長音律,可是也忍不住對這張?zhí)煜碌谝坏拇豪赘械胶闷妗K滩蛔⊥低悼戳艘谎凵砗蟮拿分疅ā?p> 雖然此次參加文會可算波折重重,也曾無故受辱,可是他的態(tài)度始終不卑不亢,言語有禮,行止有度,若不是他的身世凄涼也算是個翩翩佳公子。
剛剛她試探性地問了一下梅之煥,為何這樣的場合寫下這么悲痛的一首詞。沒想到,他的回答卻是由感而發(fā),因為當時的題目是憶故人,他忽而想起了亡故的妻子,所以神傷之下寫出了這首詞。
他說話的時候,柳云飛從頭到尾都看得仔細,生怕落下一點細節(jié),錯過任何表情。
可是,梅之煥一絲破綻也沒有,就連說起他妻子時眼里的那份黯然也不似作假。
難道她猜測錯誤?時空變換以后,沒有了大宋,是不是蘇軾、王安石、歐陽修之流也不會再出現(xiàn),那么那些經(jīng)典的詩句,或者會再現(xiàn)的話也是只能宣至于他人之口?
難道這梅之煥會是天熙朝的蘇軾?!
說句實話,這個認知讓她有些頭暈,她輕輕搖搖頭,決定不去想這個問題。
幾個人同時走在木質(zhì)的樓梯上,大家對即將到來的考試既興奮又緊張,所以沒人說話,只是悶頭爬樓,很快便到了最高層。
走在最前面的顧敏文一上樓便看到了坐在貴賓席的顧敏軒,見到大哥顧敏軒向他頷首致意,原本不安的心立刻就平靜了下來。
能有機會結(jié)識江南各方名士他已經(jīng)很高興了,雖然他不善交際,可是他也知道交際地重要性,甚至從某方面講他很渴望得到別人的認同,只是以前出門的機會很少罷了。
云飛說的對,大哥這樣的天才世上能有幾人呢?他何必自尋煩惱,日子是自己的,總要勉力而為也就問心無愧了。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他正了正衣冠,非常恭謹?shù)孟蛑F賓席地眾人行禮。
“見過各位大人,學(xué)生顧敏文有禮?!?p> 席上眾人一看是顧家三公子,不約而同地都偷偷瞄了一眼席上的顧敏軒,心下有了計較,果然龍生龍鳳生鳳,這顧家的公子皆都相貌堂堂,儀表不凡啊。
而隨后上來的柳云飛則趁此良機四處打量了一番。
這第三層的閣樓跟下面兩層完全不同,這一層并沒有隔成小間,而是整體通透的一個大開間,里面的陳設(shè)古樸典雅,每一件擺設(shè)都是萬中無一,絕對的低調(diào)奢華。
比如墻上顧愷之的那幅畫,相傳早就已經(jīng)在戰(zhàn)亂中焚毀,可是如今卻堂而皇之地掛在了這個大廳里,這聚賢雅集的老板實在是神通廣大,她對此人頗為好奇,奈何從頭到尾,這個老板都沒有露面,只是一個掌柜在大點整個文會,更奇怪的是,大家似乎早就已經(jīng)見怪不怪,習(xí)以為常了。
“平江梅之煥,見過各位大人?!?p> 不及她細想,梅之煥的聲音便引來了四周的一陣抽氣。
按理說,他身為舉人也算半個官身,確實可以這么介紹,可是先前的那番風(fēng)波以后,大家都知道他得罪了巡按公子,雖然那位公子實在混蛋,可是人家有權(quán)有勢也是事實,如今這梅之煥似乎絲毫不受影響,依舊故我,不知他仰仗的又是什么?
想到這里,坐在正首的馮從吾不由冷哼一聲:“好大的架子??!”
可是他語氣中的諷刺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yīng),梅之煥依舊低著頭,仿佛什么也沒有聽到。
他這個樣子反而讓馮從吾無從說起了,只得悶悶地等著下一個介紹。很快這些才子們都紛紛自我介紹完了。
最后一項比試便是琴技了。說實話,這項比試大家其實還未開始已經(jīng)心里有數(shù)了,這里的論琴技誰還能比的過這梅之煥呢。只不過大多數(shù)人跟柳云飛一樣的想法,想要看看這人人稱道的春雷琴吧。
果然,等到梅之煥演奏之時,大家都屏息靜聽。因為他只在醉月樓演奏,從來不去別人家里也不接受其他的私下演奏,可是凡是聽過他的琴音的都說是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之間梅之煥焚香凈手,輕輕地撫上了琴弦,緊接著一串流暢的音符便從他的指尖飄逸而出。他所演奏的正是名曲《漁歌唱晚》取自唐代詩人王勃《滕王閣序》中:“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的詩句。
隨著樂聲,大家仿佛看見了夕陽西下,碧波萬頃,眾漁民滿載而歸,一派祥和的場面。而柳云飛卻仿佛看到了她和母親在海邊定居了下來,終于過上了安穩(wěn)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十分平靜快樂。
一曲終了,琴聲嘎然而止,眾人這才從剛剛地一片幻境之中回過神來。
這次的魁首**已經(jīng)不言而喻,雖然馮學(xué)政萬分想要打壓梅之煥,可這梅之煥的學(xué)識琴技確實無可挑剔,眾目睽睽他也不好做的太明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將那張絕世寶琴作為獎品頒給了梅之煥。
那張琴剛一到手,梅之煥便輕輕地摩挲了兩遍,可是最終他說出的話卻讓人震驚萬分。
“一月之后,梅某在醉月樓拍賣次琴,價高者得?!?p> 誰也沒有想到,今年的文會會是這樣一個收場方式……
………………
揚州,江南運河入口,兩只船忽然迎面相撞,船上的人都爆發(fā)出一整驚呼,可是誰也無力阻止較小的一只船裝上那個較大的裝飾華麗的官船,只聽“嘭!”的一聲巨響以后,火光沖天。
雖然已是深夜,可是揚州自古以來便是水路樞紐,船只云集,早已經(jīng)休息了的旅客們紛紛從艙里鉆了出來。
這時候,突然有人大聲喊道:“那個船是京里來的官船,快看啊!”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可是早已經(jīng)來不及救助,那小船里裝滿了火油,火焰很快沖天,并且爆發(fā)出了震天的巨響……
“轟隆—”
巨大的爆炸過后兩艘船全都化為了灰燼。
河岸畔,在一個極隱蔽的角落里,零星地藏著幾個黑影。
“你覺得是誰干的?大皇子還是二皇子?”一個年輕的聲音略帶不羈地問道,一雙桃花眼在黑暗中仍然閃耀著莫名的光彩。
“咳咳!”幾聲虛弱的咳嗽之后,清朗的聲音在黑暗里響起,“不管是誰,我只要活著他們都不會死心,這樣也好,至少從揚州到蘇州這段時間可以清凈一些?!?p> “哎,只是可惜了我那上好的梨花白啊?!?p> 聽了這話,那清朗的聲音又悶笑了一聲。
忽而一個冷淡的聲音插口道:“你在蘇州別院藏的酒更好吧?”
那桃花眼的男子灑然一笑:“知我者木澈也……”
~~~~~~~~~~~~~
今天有些匆忙,對不住,晚了,希望沒有耽誤大家!晚安!